「我個人沒什麼好抱怨的,我的境況一直不錯,但我還是要為女性的地位和現狀發出抗議之聲。」西班牙著名作家、西班牙國家圖書館前館長羅莎·雷加斯說,「而且男人現在也很累,他們要在親密關係中負責做決定並承擔這一決定的後果,要堅強,不能輕易流淚,女性如果取得平等權利,對於男女兩性都是有益的。」
3月8日晚,在北京塞萬提斯學院舉行的「對話羅莎·雷加斯——為平權而奮鬥的女性」活動上,中國女性作家魯敏和羅莎·雷加斯在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王軍的主持下,就女性平權問題分享了各自的經歷和看法。
西班牙著名作家、西班牙國家圖書館前館長羅莎·雷加斯
女性應該享有決定自己人生的自由
儘管羅莎·雷加斯2001年獲得西班牙文學行星獎
(Premio Planeta)
的小說《多羅泰婭之歌》已經被譯為中文出版,但在漢語世界對她的了解尚不多。1933年出生的她,並未和父母一起成長,「我是在自己有了孩子後才開始學習並理解家庭的含義的」,雷加斯說。因為這樣的個人經歷,所以她並沒有受到西班牙傳統的重男輕女的家庭氛圍的影響,而她在個人的人生選擇上,一直以來也可以自己做主。無論是創辦出版公司,還是賣掉公司在聯合國開始兼職翻譯以便投身文學創作,雷加斯的人生可謂順遂,但她表示,她仍然要為女性平權發聲。
《多羅泰婭之歌》,作者:羅莎·雷加斯,譯者:趙德明,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7年12月
西班牙受天主教影響很深,聖保羅曾將世界秩序排列為上帝、教士、男人和女人,女人居於最末;女性不能接受教育,事業也被認為是男人的事情。這一切儘管在今天的西班牙表面上都不存在了,雷加斯說,但男尊女卑的觀念仍然滲透在社會的方方面面。「我希望女性可以享有更多的自由,自由意味著選擇她們人生的權利,無論是教育、職業、情感生活還是什麼」,雷加斯說,「而且這樣的權利應該通過立法加以保障。」
魯敏在中國「70後」女性作家中是備受主流文壇肯定的一位。她曾獲得魯迅文學獎和人民文學獎,同時還是江蘇作家協會的副主席。談及女性權利,魯敏表示,這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是政治問題、社會問題,也是個人問題。比如最近出臺的二胎政策,就可能影響到女性的就業。用人單位過去只考慮一個女人是否已經結婚生育,現在則可能還會考慮一個女人是否會生二胎,並由此影響他們是否僱用這個女人的決定。二胎政策表面上更加尊重女性的生育權利,但實際上可能給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上的處境帶來了負面影響,政府需要在就業問題上為女性提供更為充分的保障,以便讓女性真正享有生育和工作的自由。
魯敏還舉自己的小說《奔月》為例。小說描述了一個女人在成長過程中逐漸增加的身份——女兒、女友、職員、妻子、母親——帶給她的束縛感,並在有一天決定逃離,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然而在新的環境下,為了生活,她仍然需要找一份工作;為了紓解寂寞,她找了個男友,她逐漸把她拋棄掉的身份又一個個撿了回來。但伴隨成長,一個人獲得越來越多的社會角色,並且每個社會角色都有著不同的社會期待,這一處境難道不是男女皆然嗎?小說是在揭示女性的處境,還是人的處境?對此,魯敏表示,逃離是文學的重要母題。厄普代克的「兔子三部曲」、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楊沫的《青春之歌》,都可視為逃離的故事,但故事的主角是男性。「一個女性在逃離她的生活和重返生活的時候,都會面對不同的困難。」魯敏說。
《奔月》,作者:魯敏,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7年10月
女性需要關於衰老的教育
「女性需要關於衰老的教育。那些護膚品都是騙人的,為什麼有人相信抹了就沒有皺紋了呢?」86歲的雷加斯說。她並表示,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履歷也在豐富,自己感到越來越有力量。「自由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獲取的,也沒有完全的自由,要在人生路上不斷地做出選擇,並在對自我選擇的修正中練習自由。」雷加斯說。
在女性對於年紀和衰老的在意這一問題上,魯敏說自己曾以小說加以探討:一個女孩兒在20來歲的時候,和一個年輕她5歲的男孩兒交往。後來他們分開了。等到她40歲的時候,他回來找她,而她不希望他看到她衰老的臉,因此避而不見。隨著時光的流逝,她越來越老,她知道他們之間再次見面的可能越來越渺茫了。
但這一故事難道不可以有一個男性版本嗎?他在二十來歲的時候和一個小他5歲的女孩兒交往,後來分開了。在他40歲的時候,她回來找他,但因為他事業上一無所成,所以對她避而不見。如果說女性面對衰老的壓力,男性不也在面臨取得良好的社會經濟地位的壓力嗎?
對此,魯敏表示,男性確實需要面對很多壓力,比如人們普遍認為應該由男人來買房等等。但是既然這是男權社會,男性在很多方面具有優勢,享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優待,「既然享受了權利,就應該承擔義務」,魯敏說。
雷加斯的看法則有所不同。她認為男人確實太累了,既要努力工作,又不能輕易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男女平權的到來不僅有益於女性,對男性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平權對男人也是一種解放。
作者:新京報特約記者 寇淮禹
編輯: 李妍;校對:李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