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環球網-文旅頻道】;
雁聲,佔去了秋聲一半。仰看天上的大雁,目送它們一點點遠行,最清、最亮、最勁的聲音,綻放在高空,那就是雁陣。
也許是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的深刻影響,忻州人喜愛大雁。此時此刻讀大雁,它們如倒映在秋水中的水仙,抑或一個個背劍徐行的俠客,自覺自恃,卻不知這般優美,足令人動容。這個時候,大雁越過了一個又一個山巒,一片又一片收割後的田野,陽光更近地投射到它們身上,生命與秋空的聯繫竟如此緊密。
雁南飛,即便精疲力竭,前面是死亡,也不要掉隊,它的主題意義就寫在那裡,寫在如同電影銀幕的雲空之上。不管別人怎麼看,或自己如何探測生活,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像大雁那樣,用一種真實的生活方式,認真度過跋涉中的困苦,度過困苦中無法停止下落的時間,熬過一關又一關,才知道如何面對生活,懂得人生真諦。
深秋,去聆聽大雁的叫聲吧,那「嘎、嘎」「伊啊、伊啊」的聲音是世間最美的音樂,亦是最深邃的人生哲理課。天冷了,樹變瘦了,大地顯露了本真顏色,黃昏或傍晚的冷雲在醞釀著秋雨,正是「八月裡來雁門開,鴻雁南飛帶霜來」的時節。「帶霜來」,是一種蕭殺氣候的開端,像大部隊的撤退和轉移,留下了很多空寂,也留下了冷冷詩意。落葉滿地,秋進入了煞尾階段,空氣中漂浮著明淨、高遠和悠深的氣息,氣息與澄靜的河水融為一體,與廓遠的田野心神相合。悲壯是一種完成,天空與大地之間,理性遠大於感性。
在忻州,可見到在這裡做短暫休整的大雁,雖只是短暫停留,但帶給人無盡遐思。元好問故居附近專設了基地,待經過食物的充分補充,再次飛起,它們還是那樣熱情十足,用號子般的叫聲給同伴鼓舞,幾十隻、數百隻,甚至上千隻匯集在一起。
「頭雁」是雁陣的靈魂,在「飛越、飛越」的呼喊聲中,雁一隻又一隻,悄然展開,如一章章無盡的詩篇。在「人」字尖上飛動的「頭雁」最費力,它用翅膀尖的扇動為後面的大雁帶起一陣風,從下面往上面送,這陣風依次傳遞下去,能把後面的小雁和老雁輕輕地抬起來,這樣小雁和老雁才不會掉隊。雁陣這種節省體力的方法,讓人深深感動,轉而淚眼模糊,因為頭雁是沒有那陣風可利用的,它是創造者不是享受者。為避免疲勞,候鳥遷徙中雁陣會不斷更換「頭雁」,一旦雁陣整體減速,隊伍便會由「人」字換成「一」字。
每次看到雁陣飛過,都會聽到大雁的那魂牽夢繞的叫聲。啊,氣場極強!在浮躁的日子裡,能聽到大雁的叫聲,心裡能陡添一種力量。大雁是極為守時的禽類,深秋的風一吹,就開始把遷徙的夢變成現實,引三朋四友,待聽風數雁,這本是一場生命耐力的舞臺大表演。自己心中又湧起了莫名的感動,雁是秋天的胡琴,胡琴是南飛的雁,歲月裡還有什麼聲音能這樣美?單純倔強中有美,謙卑而身體力行中更有美。唯一能做的,就是閉著眼聽,在腦海勾勒境界,風吹過,發微動,雁是內在的藝術,來品這場藝術表演的,惟有曠達心靈。
雁南飛是一種洗禮,也是一種摯愛。在南飛的過程中,大雁的愛情尤顯堅貞。雁陣裡很少會出現單數,大雁一生從不獨活。一隻母雁若在半途死去,另一隻公雁也會自殺或鬱郁而亡。聽大雁的叫音,有時會聽出那聲音裡的悽楚,或許就是單雁不遠飛吧!情依依,霜淡淡,萬水千山,雁的仁愛撒落一路雲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雁在,愛才在。(文圖:米廣弘 文化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