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語默
被劫持的癱軟鏡子,為萬物打開了秘密通道,它們是夢境的真正主人;影子翻倒在地的時刻,它們正在四處尋找自己,這是生物狂歡集中營,被「禁錮」放逐的時刻;空氣將手臂伸向它們,攀爬的梯子進入了虛無,耳朵觸及到了存在,樂器扮演著鳥叫聲,音符長出了新翅膀,那些沒有意識的生命,在一團混沌中「破壞」了秩序;它們是濃縮想像的資本家,它們是心靈邏輯的叛逆者,在所有鏡像分離的微觀世界,皆是無意識元素創造的寓言。

夜空站在寂靜的大地上,一把梯子正在無限延伸,像是時間架起的橋梁;飛鳥正在尋覓自由的牢籠,月亮正在裝飾虛假的希望,五彩斑斕的狗正在為孤獨作證,它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像是從夢中湧現出來的精靈;它們超出了理性範疇,想像的碎片在無限擴張,意象符號堆疊在一起,神秘基因交織在一起,在色彩背後隱蔽著虛無,在幽默背後躲藏著恐慌;這是主觀認識與客觀世界的矛盾,這是真理與謬誤之間的分歧,這是美與醜的辯證關係。

在藍、黃、黑的世界,分割了人、鳥和石子——人是抽象的載體,鳥是情感的對象,石子是衝動的欲望;在單純的顏色中,在細微的線條中,在簡潔的形體中,物象正在孵化,思想正在裂變;它們是夢幻世界的派生,它們是客觀元素的聚集,它們是純粹抽象的隱喻;這些詩性「塗鴉」,與生命交融在一起,像是精神胚胎流淌出的形式抒情曲,這是對自由幻想的歌頌,更是對人性自身的讚美,它們從表象回到了本質,它們從喧囂回到了靜謐。

記憶的錯覺主宰著一切,夢境正在分娩新的物種;它們是魔法師最後的戲法,所有異類生物正在盲目逃竄;它們是靈感閃現的瞬間,森羅萬象的事物獲得了拯救,像是潛意識裡儲存的陳釀美酒,將這些誇張的形體灌醉了;整個畫筆就是劊子手「暴虐」的情緒,畫布是「屠宰」一切生靈的樂園,那些支離破碎的物件與器官,那些簡單而深刻的幾何形體,都在交錯叢生中成就著它本來的秩序,這是加泰隆尼亞人的生活場景,這是對記憶的歌頌。

這是被解構後的俗世生活,這是對情慾最本性的表達;整個畫面充滿著青春活力,線條纖細而綿軟、形式隨性而誇張、用色單純而簡潔、寓意通俗而深刻;小鳥象徵自由、女性象徵欲望、星星象徵希望,月亮象徵思念,而紅色、紫色與藍色,則連接了激情、神秘與夢想;這些主題形式並非是偶然的,而是從將經驗提煉出的結果,它們遵循了形上學,同時也遭受著夢幻的「擺弄」,在精神數據發生「紊亂」的時候,藝術便回到了原生狀態。

一幅耐人尋味的繪畫作品,並不取決於它選擇的主題;如果不對歷史加以了解,很難知曉這是對法西斯暴行做出的回應;在非常有限的微縮空間中,用舊鞋、酒瓶、蘋果和叉子,還有麵包切開的「頭蓋骨」,以及豔麗的色彩與詭異的結構形成的反差,讓人在顫慄不安的恐懼情緒中,充滿了對西班牙事變的痛恨與厭惡;這樣的傑作並不遜於畢卡索的《格爾尼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與達利的《希特勒之謎》相媲美,堪為一舉世傑作。

他曾說:「農場是我在鄉下的整個人生的經歷。」源於早期加泰隆尼亞農莊生活情愫,在他旅居巴黎期間創作了《農場》,這是畫家早期超現實主義風格的代表作,亦是從具象到抽象的過渡作品,畫中所呈現的是加泰隆尼亞的鄉村景色:農舍、馬廄、角豆樹、田地、農具、蝸牛等等,用筆質樸而平和,結構散淡而莊重,深得盧梭畫風之精髓;在畫家旅法最困難時期,他的作家朋友海明威,曾湊錢高價買下了此畫,現藏於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他的作品曾受到荷蘭現實主義、立體主義和野獸派的影響,並深入學習過塞尚、盧梭、梵谷及馬蒂斯等人的畫作;畢卡索曾買下過他一幅自畫像,那時他還是一個窮困的青年畫家,經過這位來自祖國的畫壇前輩介紹,讓他認識了許多巴黎藝術圈朋友,而今,他的盛名幾乎超越了畢卡索——他就是超現實主義繪畫大師:米羅。中國思想家語默說:提到胡安·米羅、不能不提到保羅·克利和康定斯基,他們都是心理的弗洛伊德和音樂的莫扎特。
本文版權歸語默(號不知先生,詩人、思想者、著《語默文集》)所有,未經許可,不得使用本文配圖均為西班牙畫家胡安·米羅(1893-1983)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