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死亡,我在標題中用談論一詞,是因為這個話題值得我們在人生歷程中不斷地提起,思考,並且每個人的思考都是有價值的。人類思考的進程就像蜘蛛織網,思想就像人類一點一點吐出的蛛絲,這些蛛絲構成一個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網格。一顆水珠落下來,依靠每根蛛絲的承接力,蜘蛛網沒有破碎。水珠在陽光下閃出光芒,蜘蛛網變得水瑩瑩的,美麗極了。
出於對蛛網的欣賞和對死亡的好奇與恐懼,我在下文中陳列一些有關死亡的實例和思考,以供諸君參考。
不同的死法。
在情慾中死去——《失樂園》
有很多的影視文學作品都會有愛人共赴死亡的情節,大都僅象徵性地崇仰愛情至純至高。然而日本情愛大師渡邊淳一在《失樂園》表達出一種觀點:現代社會無論多麼文明,人類自身終究是動物,我們的構成部分為雌性和雄性,在情慾中死去是一種最完美的死法。死亡是愛的升華,乃至無限。
《失樂園》講述的主人公久木,在工作的變動而導致事業失意,和妻子也處於不冷也不熱的麻木狀態的時候,偶然間認識了書法老師凜子。凜子的丈夫是個工作狂,對待她的時候很冷漠。雙方都處於沒有愛情的家庭婚姻之中,他們都無法抗拒情感的誘惑,很快,「婚外情」的漩渦就將凜子和九木二人捲入在內。他們不顧公司,家人,社會的指責,擺脫一切的倫理束縛,任欲情的烈火熊熊燃燒,體驗失去樂園的痛苦,享受得到樂園的欣慰。最終,男女主角以交媾的姿態死去。
「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對我膩了。」
「殺了我,直接殺了我。」
「因為活著才遇見你,知道了許多美妙的事情,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可是,我們卻要死了。」
「對,因為有這麼多一身裝載不完的美好回憶,已經夠了,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對不?」
「那我們就這樣去死吧,像現在這樣死,和你在一起,這樣全身都連在一起,我一點都不怕。」
「我們就這樣緊緊抱著死,絕對不要分開。」
渡邊淳一在《愛的流放地》中也寫道:「愛就是欲望,欲望就是死亡,就也是死神。就像因為有死亡,藝術才會存在一樣。正因為有死,人才會去愛。愛由死亡來完成,升華,乃至無限。」在渡邊淳一寫的另一部小說《淚壺》改編成的電影中也體現出了這句話:男主人公雄介在妻子愁子死後,把愁子的姐姐朋代當成了替代品,二人陷入了痛苦,糾葛,甜蜜,折磨的感情中最終選擇用死亡來換取永恆的愛情。
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中寫道:「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在情慾中死去,在某一層面來說,是在極致動物性的感官刺激中死去,而這種死法帶著原始情慾意味顯得很誘惑和色情;從某一層面,是愛的升華,人根本是雌性動物與雄性動物,永恆即是兩者愛的結合。
尊嚴地死去——《amour愛》
導演麥可哈內克2012年自編自導的影片《amour愛》獲得了當年的金棕櫚獎,本片的兩位老戲骨分別是威尼斯影后和坎城柏林雙料影帝。片子語言是法語,影片風格也極具法式電影的細緻和典雅。愛,似乎天生就是法國的標籤之一。
Anne和Georges是一對有教養的退休音樂教師,他們的女兒Eva也是一個音樂工作者,目前生活在國外。可是有一天,anne突然中風,隨後偏癱,臥床不起,漸漸地anne喪失語言能力,喪失之前的一直追求與維護的自尊和個人意志,喪失生的意願,最後Georges將Anne窒息而死。在將Anne換上喪服,整理好床鋪後,自己也躺在沙發上永久地睡去了。
女兒勸他把安妮送去醫院或者其他療養院,他強烈反對,說:我像你一樣愛著你媽媽,而且我不認為她是我的負擔。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一次用餐中,georges問到自己的形象,Anne微笑著說:「有時像個怪物,但卻很溫柔。」Georges笑著說,「再請你喝一杯。」
「小時候,我特別不情願的被媽媽送到一個在城堡裡的夏令營。每一天,老師讓我們標記自己的收穫,畫上小花表示很高興,畫上星星表示很糟糕。結束時,我的本子裡畫滿了星星。」
畫滿星星的孩子叫喬治,後來他學著鋼琴,長大成人,結婚生女。最後,小時候在本子裡畫滿星星表示不愉快的喬治,最後在病榻邊放滿小花。
當看到Georges的最後做法沒我有感到絲毫的意外,甚至覺得Anne會感謝Georges。一個優雅了一輩子的女人,不僅大小便失禁,被護工當做小孩一樣對待,就連她的學生也向她們表達可憐之情,女兒也不斷地哭泣和指責。
即使她盡力在維護尊嚴,但是她已經無力對抗衰老與疾病了,她嘴裡能說出來的單詞只有翻來覆去的——「疼」。這時候的她已經不是她,疾病在奪走她,甚至也奪走了她的愛人。georges在看到Anne如耍無賴般把水吐出來,動手扇了她一耳光,不過當即他意識到自己的粗魯,哭泣著說對不起。這次之後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會變得更加猙獰,喪失尊嚴,而早已破碎尊嚴的Anne活著並不是幸福的。所以他之後不想讓任何人去看望Anne,甚至是女兒Eva,最後他將Anne用枕頭窒息而死。
我認為,Georges並沒有殺死Anne,而是讓她永遠保持著自我地存活在歷史中,他不讓衰老奪去Anne的尊嚴,也是為了讓anne完整地永存在世上。
假如我們失去了人的尊嚴,或者自由,那麼我們算活著嗎?只有軀體還在呼吸,就像植物人一樣,還算一條生命嗎?如果讓我選擇,請你看到我已經沒有尊嚴的時候,帶我入天堂吧。生活若無新意,那早已死亡在昨日,我不貪念累贅的情感,物質,但願活一日,便激活一點腦神經。
自殺
自殺,帶著如同與死亡接吻一般浪漫光環。有無數的作家,詩人,藝術家,科學家,人們自殺。川端康成認為自殺是一種藝術行為,加繆認為是一種逃避行為,還有人認為是一種完成。
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下去。——太宰治
可我心之所向是黑夜,鮮血和死亡。——三島由紀夫
再沒有比死更高的藝術了,死就是生。——川端康成
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海明威
2016年初,出版過兩本史學專著、被稱為「史學研究天才少年」的18歲高三學生林嘉文,以墜樓的方式告別了黑夜和這個世界,半年前,他患上抑鬱症,死前,他留下遺書:「僅就世俗的生活而言,我能想像到我能努力到的一切,也早早認清了我永遠不能超越的界限。」「最終的離去不僅是感性地對抑鬱、孤獨的排解,也是種變相地對我理性思考之成果的表達」。
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理解羅曼羅蘭「生活中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的內涵,甚至把這句話當做勵志語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
我們有千萬種理由去死,但是我們仍有千萬種理由去活。現在,我還願意熱愛生活。
不同年齡段的死亡—死即是生。
人在不同階段死亡,會產生不一樣的感悟嗎?並不一定。有人活了100歲,卻還沒有年輕人想得通透;有人僅僅活了30多歲,但是留下了大作品,帶來了進步;有人在40歲時重新過起20歲的生活,有人10歲,就承擔成年人一樣的家庭重擔。生命的厚度並不隨著時間的累積,自然而然就增加。更何況生命的厚薄之分,也難以界定。
但是假如我們對生命,對死亡持模稜兩可的態度,認為世界是主觀的世界,那就很有惰性思考之嫌了。或許你想說,思考死亡重要嗎?大多數人都不會思考死亡的,而且思考也沒有實質性的幫助,例如不會改善我的財務狀態,讓我考試考高分,讓我找到伴侶。我的回答是,重要。就像事實對我們來說重要嗎?就算知道了事實,我們也很難改變它,而且還有可能因為比別人知道更多的事實而更難以面對現實生活,所以有大量的人把「難得糊塗」奉為人生準則,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好了嘛。
然而,作為一個總是看不清事實的普通人來說,你不斷地追求事實,首先能很好地意識到你被階級,被社會壓迫的命運,其次,能不斷地拓展你生命的深度,我指你不再局限於個人肉身,而首先對人生命進行思考,然後對整個人類,社會,自然,宇宙進行思考。
人們總是選擇性地理解世界,好讓自己生活得更如意,甚至會屏蔽掉不同的觀點及意見,對他人的選擇嗤之以鼻。誠然,有可能他的選擇是很適合他的,而且由於他的背景,他的選擇會優於大部分的人,但是他應該能夠接受不同的選擇,為他人的生命鼓掌,每個人都在努力創造自己生命的意義,這本身就很優秀,不是嗎?
死亡,就像是人們追尋生命意義中的一個標杆尺度,它指導著生。正如佛洛依德的觀點,人不但有愛的本能(性本能),也有死亡的本能,每個人的身上有一種趨向毀滅和侵略的衝動。這個死亡的本能設法要使個人走向死亡,因為那裡才有真正的平靜,才有希望完全解除緊張和掙扎。這是因為人的生命是由無機物演化而成,從大自然、從黑暗溫暖而平靜的子宮而來,所以生命一旦開始,一種意欲返回自然、天人合一、回歸無機的傾向隨之而生,這就是死亡本能的來源。所以,人永遠處於趨向永生、也渴望死亡的永恆矛盾平衡之中。
向死而生
世界衛生組織在瑞士日內瓦總部曾發布一份報告,這一聯合國專項組織的數據顯示:「全世界每年大約100萬人死於自殺,相當於差不多每40秒鐘一人自殺。」每天還有無數的人死於謀殺,疾病,災害。我們自己也隨時隨地在與死神擦肩而過。
死亡這個議題值得我們一直思考,希望我們在死亡最後一刻,從容面對。
早nim的階段性思考結果:
想要存錢去看世界———世界雖大,身邊的生活也很值得細細探尋——-希望能夠帶著尊嚴死去!——希望能增加對死的理解後死去——啊~反正我現在不想死,死神你不要理我,不要找我,不要喜歡我啦~~/(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