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是唐代著名的女詩人,現存詩80首左右,這個數量在唐代女詩人中是最多的了。她的詩有的細膩,有的則很有男兒氣概。今天我們就看看薛濤詩中透露的年齡信息,這裡從《全唐詩》中選擇了五首和她年齡有關的詩。這五首詩好比五道年輪,記錄了薛濤從青年一直到老年的歷程,也見證了紅顏易老,韶華易逝。
今天選的第一首詩是《罰赴邊上武相公其二》。薛濤年輕的時候進入西川節度使幕府成為歌妓,受到節度使韋皋的賞識,但也曾經被罰赴邊,到邊遠艱苦的地方去。至於原因,眾說紛紜,但不外乎:恃才傲物、恃寵生嬌。
在帥府錦衣玉食的薛濤被罰到苦寒之地,自然很不適應,但是更加不幸的是節度使韋皋突然去世,西川陷入內亂,她也只好繼續呆在邊地。直到兩、三年後叛亂平定,武元衡出任西川節度使。
薛濤正是在此時,給武元衡寫詩,希望他幫助自己回到成都。
按轡嶺頭寒復寒,微風細雨徹心肝。
但得放兒歸捨去,山水屏風永不看。
首句寫了被罰赴邊的地方條件令人難以忍受,薛濤感覺除了冷還是冷,即使是微風細雨時的冷都能讓她感到寒意透徹心肝。
所以她接著說如果把我放回去,這輩子我都不看什麼山水了。
為什麼不看了呢?肯定是這邊山水的寒冷讓她終生難忘,看到山就覺得冷,就覺得寒。
這裡她用了一個&34;字,一是表明自己地位低下,同時也表明她的年齡還比較小,此詩應該是她少女時代至青年時期所寫。
薛濤和段文昌是老相識,當初段文昌投靠韋皋成為節度使府的幕僚,彼時薛濤也在節度使府內為歌妓。
唐穆宗長慶元年,段文昌被任命為西川節度使,同時加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為名副其實的使相。老熟人如今風光回川,遊武擔寺並組織詩會,按理說薛濤應該出席,但不幸的是薛濤病了,起都起不來,自然就不能去了。但是面子總是要給的,於是她寫下這首《段相國遊武擔寺,病不能從題寄》,說明了不能去的理由,進行了自嘲。
消瘦翻堪見令公,落花無那恨東風。
儂心猶道青春在,羞看飛蓬石鏡中。
相傳武擔山上有一厚五寸,周長三丈五尺的石頭,晶瑩透徹,可以照見人影,稱為石鏡。本詩的第二句就用這個石鏡做文章,寫出了青春不再的無奈。你心裡可能時常想著自己青春猶在,可是我自己卻羞於看到武擔山石鏡照出我蓬頭垢面的樣子。
&34;,道出了薛濤開始感覺到自己容顏衰老,但又不願別人看到自己衰老狀態的心理。哪個女人對自己變老都會有一個逐漸接受的過程。
提起薛濤總是繞不開元稹,因為二人曾經有一段戀情。可惜這段戀情最後無疾而終,雖然薛濤把自己的思念和淚水化作一首首相思詩,寫在她製作的薛濤箋上,但是始終沒有等到她和元稹的佳期。她雖然心有不甘,但總要放下,於是寫了這首《寄舊詩與元微之》:
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獨知。月下詠花憐暗澹,雨朝題柳為欹垂。
長教碧玉藏深處,總向紅箋寫自隨。老大不能收拾得,與君閒似好男兒。
前面三句寫了這麼多年來,薛濤是如何在思念中度過的。最後筆鋒一轉,如今我的年歲也大了,也不想整理這些詩了,把它們寄給你這個悠閒的好男兒吧!
寄給元稹的可能有幾首詩,所以題為《寄舊詩與元微之》,這首詩就像郵包上的郵單一樣,說明來意。
&34;,看似平常,卻又不尋常,薛濤終於接受了自己變老這一事實,所以她坦然地對元稹說自己年齡已經老大不小了。
很多女孩子在第一次被人叫阿姨時表情錯愕,內心翻滾,有的還會趕緊糾正讓稱姐姐,表現了對長大和變老的驚恐。甚至很多沒有孩子的女人到了三四十歲仍然不能接受這一現實。
可是薛濤阿姨卻完全沒有這樣的違和感,她就一本正經的教導了自己的子侄輩。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前面說的劍南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的兒子段成式,此時的段成式隨父親一起宦遊至西蜀。因為父親段文昌和薛濤年齡相仿,所以段成式算是薛濤的子侄輩了。薛濤曾經寫了一首詩贈給這個大侄子:
贈段校書
公子翩翩說校書,玉弓金勒紫綃裾。
玄成莫便驕名譽,文採風流定不如。
段成式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寫得一手好詩,還編寫了一部筆記小說集《酉陽雜俎》,裡面不光有志怪小說,還有文人軼事、自然知識、方術醫藥,可以說是一部百科全書。
段成式曾任秘書省校書郎,所以本詩題為贈段校書,但是據段成式的自述,他是在公元843年擔任任秘書省校書郎,此時薛濤早已經過世了,所以這首詩的題目很可能是後人改過的。青年時期的段成式英俊瀟灑,彬彬有禮,活潑好動。這一點從這首詩的首句就可以看出,段成式風度翩翩,騎著駿馬佩戴玉弓,長踞飄飄。
接著話鋒一轉,薛濤對他提出了希望。這裡薛濤用了一個典故就是:玄成。《漢書·韋賢傳》韋賢於宣帝時代蔡義為丞相,元帝時,其少子玄成,復以明經歷位至丞相。後世,用玄成借指能繼承先輩相位的人。
此處,薛濤用玄成之典故,希望段成式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要驕傲,多注重文採的提升。而段文昌在唐穆宗繼位之初曾經擔任過宰相,所以薛濤此處的用典非常恰當。
薛濤的詩名傳遍四方,和很多人有詩詞唱和,包括十一任西川節度使、元稹、劉禹錫、白居易、王建等人。
薛濤的身世和才華不光吸引著前浪也吸引著後浪,一些年輕小夥也對她的才華著迷,杜牧就是這些著迷的年輕人之一。
杜牧並沒有見過薛濤,但是被她的才氣所吸引,又一次偶然見到了一張薛濤的畫像,於是他題詩一首贈給薛濤。薛濤也回詩一首給杜牧,就是這首《酬杜舍人》。當然這首詩的題目也是被後人動過手腳的,因為到杜牧擔任中書舍人時,薛濤早已經作古。
雙魚底事到儂家,撲手新詩片片霞。
唱到白蘋洲畔曲,芙蓉空老蜀江花。
當然,薛濤寫下此詩的時候也已經到了她的暮年,此時她移居到碧雞坊,築起了一座吟詩樓,獨自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34;,一老字道出了薛濤已是暮年,一個空字道出了薛濤的無奈。
從青春到暮年,從少女到老婦,一代才女薛濤不經意間將歲月融入詩歌,猶如樹木的年輪,刻上了時間的痕跡,今人讀之,不禁感嘆紅顏易老,韶華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