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詩社》香港版的譯名是《暴雨驕陽》,臺灣版的譯名是《壯志驕陽》,不過根據本片感情複雜的故事內容,以及最後這些思想剛剛開化的孩子所得到的死亡結局,我更喜歡大陸的譯名《死亡詩社》。「死亡詩社」是對英文原名「Dead Poets Society」的直譯,似乎沒有太多的翻譯才華在其中,但是卻真實地概括了這部電影的意圖傳達的理念——自由的危險以及突破的代價。
至於「暴雨驕陽」和「壯志驕陽」更偏向電影中青年的激情與浪漫,與「死亡詩社」相形之下顯得溫和一些。我本人認為如果按照港版和臺版的電影譯名來理解,其層次或許未免有些膚淺了些。的確,我們在觀影過程中會有些心情澎湃,尚處青春的人要抓緊時間,讓思想自由,釋放浪漫與激情,用電影中的語言叫做「卡匹迪恩「;已過青春的人看到本片會淚流滿面,捫心自問著那些蹉跎了的歲月;而已至暮年的人則會面朝夕陽,思緒萬千,聽到電影中談及有關"變成花下之塵「」成為蛆蟲的食物「,潸然絕望。《死亡詩社》如果沒有最後的「死亡」就不會成就這部電影的偉大——那樣只會淪為一部為自由盲目高歌的洗腦電影,幸虧有了這種為自由思想所付出的暗淡一面,才讓我們能夠將浪漫二字的橫截面剖開看清。
《死亡詩社》的誕生源自於幾個不同的真實事件,從導演到編劇都對故事中的核心意涵有過親身經歷,所以我們在電影中能夠看到許多細枝末節,飽含深情。劇本作者託馬斯·舒曼曾在蒙哥馬利·貝爾學院就讀,那是一所男子預備學校,而電影中基汀老師的靈感正來自於舒曼就讀的這所男子學校的老師薩繆爾;導演彼得·威爾與舒曼有類似的經歷,早年間就讀於一所雪梨的私立男子中學,因而,我們在電影中看到的那些制服、紀律、校園風貌等都是導演的真實所現。編導擁有的親身經歷、原始素材又加上詹姆士·希爾頓的熱門小說《再見,基普先生》的故事邏輯,讓這部電影熠熠生輝。
只是對於這部優秀的電影我認為很多人的解讀都出現了偏差。激情、青春、衝動、勇敢、奔放、愛情,這些元素不過是這部電影表面所呈現的內容,許多人在談及這些標籤時往往忽略了其背後的影子——迷茫、絕望、孤獨、痛苦、傷害累累。如何解讀這些天壤之別的標籤,我們不妨從電影中細究。
電影故事發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那時的美國有許多私立的男子學校,這些學校門規森嚴,教學刻板,試圖以流水線的教育方式輸出人才。孩子們生活在一潭死水裡,雖然富有青春的激蕩與活力,卻無處釋放,更沒有掙扎,只能無條件地承受。正是這個時候,英語系的基汀老師來到了這所沉悶的學校,以其新穎前衛的教學方式為學生們輸送了新鮮的血液。
我要說的是,對於最後佩裡的死亡這位基汀老師是有責任的,而非電影中那些愛戴他的學生認為的那樣——佩裡是被其父親逼死的,基汀沒有灌輸過佩裡什麼思想,熱愛表演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有人這麼認為,我想問一個問題就夠了,如果基汀老師從未來過,佩裡會不會自殺?我們在電影開篇看到,佩裡隨他父親走出禮堂同諾蘭博士打招呼,他面帶笑容,說話利落,不是那種整天陰鬱的孩子。若是基汀沒來,他會安分守己,按照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努力學習,認真聽父親和老師的教誨,將來考上大學,完成父親的夢想,當上醫生。
那麼,基汀老師交給了這些孩子什麼東西?電影中基汀老師大概上了六堂課,分別告訴他們抓住人生寶貴的時間、詩歌在人一生中的價值、用不同視角看待人生、直面內心的渴望、大聲說出內心的想法以及順從的危險,這些東西對於這幫在死水裡憋屈已久、思想束縛已久的學生來說,確實是新奇澎湃的,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容易不能自持,甚至放縱自己。可我要鞭撻這位基汀老師的是,他沒告訴這些孩子所謂的自由與激情背後潛伏的危險是什麼,他沒有說明現實的可怕,他甚至撕毀了課本中所有現實主義的詩文。最後被洗腦最成功的多爾頓遭到退學,更慘的是,佩裡自殺身亡。
種種不良後果都是因為基汀老師忽略了現實,或許他這位洋洋得意的思想巨人自己都沒明白,人生是由浪漫和現實組成的,撕掉任何一頁的詩篇都是不可取的,何況,浪漫往往構建於現實之上。這正是本文所要表達的觀點。
愛情是浪漫的,理想是浪漫的,生活是浪漫的,只是這些浪漫都架構於現實之上,如果失去了現實夯實的基礎,這些浪漫只會導致人生的崩塌,甚至滅亡。何況,生活的浪漫不在於有多轟轟烈烈,能夠平平淡淡地感知浪漫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