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首先感謝讀者對上一篇《填詞用古韻還是今韻》的大量閱讀分享和積極留言交流。天河在這裡由衷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其次也是上一篇文章的評論區下面,莫名出現了一隻亂咬的**,天河也毫不客氣地懟回去了,希望不要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影響大家閱讀的閒情。
既然上一篇討論了用韻問題,那麼緊接而來的,自然是格律問題。其實這個話題自本朝詩詞復興時就隨之而來,到了現在也是隔三差五的被翻出。而且翻出時來來回回也是那麼幾句話,離不開破陳除舊,束縛思維啥的,天河以前在詞吧詩詞吧玩的時候,也是隔一段就會見到一次。雖說以前比較熱血中二,會和人開撕,但隨著年齡增長,我已經懶得多理會這類話題。本次,僅因為文章內容緣故,天河才再次和大家探討這個問題。
閒話不多說,我們直奔主題。
其實不只是填詞,包括作詩,都是有其一定格律要求的。只是相對於填詞而言,詩的格律要求就寬鬆了許多。可能有人認為天河說的不對,畢竟律詩講究平仄進退,拗救連平,入群出群等等。但是說白了那只是近體詩的要求,可其實在詩篇的大海中,佔更多地位的反而是古體詩,古體詩是什麼呢?舉幾個大家都熟悉的例子,比如《夢遊天姥吟留別》《蜀道難》還有很多樂府詩等。這些詩早年天河與一位前輩老人交流過,聽說是有一種上古音的吟誦之法,也是要按著一定的清濁升降音來吟的。也就是說古體詩和樂府詩也有一定的格律,只是一來年代久遠,俱不可考所以失傳了。二來後人寫作古體詩時,只是多為長短句和換韻為主。所以可以說我們的先輩們,已經有意無意的自動摒除了古體詩的格律問題。
而到了填詞上,對于格律的要求其實更嚴格。別看《詞林正韻》歸納的只有十九部,分類上相對於一百零六部的《平水韻》少了將近十倍。但那只是用韻的歸納法則,而無關格律。我們知道,詞被稱為詩餘,不僅是因為意之餘,說詞乃詩道不盡之意所餘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格律之餘,這個該怎麼理解呢?要知道雖然詞最早為歌宴之間的唱詞,但既然要唱,自然就合著一定的節拍。那麼在五代乃至宋朝時,這個節拍就是他們的格律,按著陰陽平上去入清濁升降音節的變化,所以平上去入就是詞牌最基本的節奏要求。我們都知道,隨著歷史洪流的浮塵,詞的唱法早已丟失,但是很多篇章都被有心的研究學者保存下來。先人根據這些保存的相關資料和作品,推演出了《欽定詞譜》《白香詞譜》等詞牌格律範本的書籍。這是花了無數先輩幾代人的心血和精力財力才編纂出的「音樂之書」。如果大家填詞不遵循格律,難道不覺得對不起先人的智慧和心血嗎?
另外,讀詞多的朋友發現,早期詞牌的格律較為簡單,多和律詩相近,甚至有的就是拆分了律詩格律。比如《鷓鴣天》,不過是過片少了一字的律體。《南鄉子》不過也是把律詩的平起平收格的前兩個字放在了第三句上。《浣溪沙》也只是減了一句的律詩。只有《菩薩蠻》這類的因為是胡樂傳入的,所以沒有太過沾染近體詩的格律之風。而之所以近律詩之格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因為早先人們唱曲時,雖然唱詩居多,但因為唱腔中間會有停頓,虛實,快慢節奏的問題,律詩和絕句既要句子中間被拉長斷開,又要循環不停歌唱,所以這中間的空白之處,漸漸的就被有心人填上了某些虛實之詞,這樣律詩和絕句就漸漸的出現了參差之調,這也就是某些詞牌最早的雛形。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詞的格律既然來源於近體詩的格律之變,那麼律詩既然有嚴格的格律要求,何況詞牌呢?
接著我們來說另一方面。上段天河提到了早期詞牌, 那麼後面的很多詞牌是怎麼來的呢?這個我們主要說四個人,首先是七爺柳永,然後是詞中老杜周邦彥再來是雅正雙雄姜夔吳文英。詞牌發展到這四個人手裡,就被各自玩出了花。首先,令詞變化不大,畢竟變化之法基本都不出上一段提到的近體詩格律之風,但是長調卻慢慢佔據了詞牌的半壁江山。這些長調先是在柳永手中開了個頭,這個時候還沒那麼多原創,但是七爺已經按著長調的格律寫下了很多優美的詞篇,比如《雨霖鈴》《八聲甘州》。這裡我們可以發現,這些長調就開始有了脫離近體詩之風的影響,不說字數問題,單看句子之間的格律承接,已經沒有了那麼嚴格的平仄要求。比如《雨霖鈴》中的「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這句中間雖然有句讀,但是已經是仄聲連用,而八聲甘州裡的四字句「關河冷落,霜風悽緊。」這又是兩個平仄相同的句式。可見長調雖然也有唱法,但是節拍方式已經與令詞有了不同。可既然依舊能唱,那麼就還是有格律要求。而如果沒了格律,那句子段落中間的起伏之感,跌宕之美又從何感受?如果有人說不會影響,那只能說你本身讀的少,對於詞句的平仄之變太不敏感了。
而周邦彥更是精益求精,他被提拔為全國「音樂總監」。工作就是吃飽了喝足了,就想辦法給皇帝寫歌編曲。這種事既然扯到了皇帝,那不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所以周邦彥的原創詞牌,甚至考究了古樂府和楚辭等等先代歌樂的的句式格律,然後再通過自己編纂研究,一首首寫了出來。比如《三犯渡江雲》《齊天樂》等。這些長調的格律,相對於柳永那時的長調,更加注重了音節變化,也就是四聲之體更加完善,而既然注重四聲,那麼在格律要求上就更加嚴格,加之是參考古樂府之類的歌樂編寫而成,如果你說你用這個詞牌而不用其格律,那是不是等於直接毀了這個詞牌?
再到姜夔和吳文英這裡,這兩位就更加牛叉了。用一句話說就是「初,率而為詞,後譜之以長短歌調。」這是啥意思,就是說我不想用以前人用過的玩意了,但是我也精通樂律,我自己先自嗨寫那麼幾個,然後再譜曲完事。姜夔的《暗香》《疏影》,吳文英的《鶯啼序》不就是這麼來的嗎。所以你看,你可以自創,不是說不可以。但是那些整天嚷嚷著自創的各位,你們還懂宋代譜曲之法麼?或者說《白石道人歌》上那些蝌蚪文記載的編曲之法你們能看懂麼?既然都不能,那何來自創詞牌去寫一說呢?因此既然用了人家的詞牌,那就老老實實遵循人家的格律吧,誰叫人家就是按著樂律編曲編好了呢?你嫌麻煩的話,去編個流行曲自己唱不就好啦,何必要趟詞牌這個渾水呢?
當然,說到自創,也不一定非得懂的編曲,大融合也是可以的。比如清代有那麼幾個文人喜歡移花接木,把兩個詞牌的格律弄在一起,然後填著玩,比較出名的就是回族詞人丁澎的《扶荔堂詞》。這位可是把這種調調玩出了花,我們現在來看一首。
扶醉待郎歸.本意
新譜犯曲,上三句[醉紅妝],下二句[阮郎歸],後段同
斂眉檀暈薄寒侵。紅酥透,力難禁。迷離春思幾沉吟。含羞錯弄琴。
流螢點點過花陰。吹不度,是郎心。玉人真箇到溫衾。巫山夢未深。
看,人家就給你寫明了。這是我新捯飭的詞牌,上面幾句是《醉紅妝》的格律,下面幾句是《阮郎歸》的格律,然後給你放一起寫,而且還寫的很有花間情調,我就問你服不服。因此不是說沒了古譜你就不可以原創,真想原創的可以用這位大佬的方式,只要你寫的好,也沒人會說啥。
再者當代也有人緊守平仄之變,弄了幾個詞牌,名氣最大的可能就是號稱超過《鶯啼序》,字數高達三百三十三字的《重樓疊月》。這個詞牌也是很牛叉了,不過包括創始人和後面其他人寫的,天河直言全是渣渣(天河和基友也寫過,確實不堪入目。)。因此可以說,這不過是一些詩詞愛好者的興趣塗鴉罷了,當不得數。
所以,如果大家填詞用到了詞牌,還是要緊守格律,不管你寫的如何,格律守對了,寫多了感覺出來了,自然水平就上去了,所以守律其實是習詞之本,我還是那句話,詞史上沒有任何一個有點名氣的作手,會因為格律限制了筆力和寫作。
可是如果一開始,你就直接戴上了有色眼鏡來看格律,認為它會束縛,然後胡寫亂畫,那麼你就永遠不會有什麼進步,因為你連基礎都沒打好。詞之所以為詞,難道格律不正是它的獨特文學特徵之一麼,破壞了獨特性的存在,如何能被稱作詞?不過朋友們在有了一定的水準後,真想試試原創,不妨學學上面這位丁大人,把幾個詞牌格律堆一起寫寫玩玩,那也無傷大雅。總而言之,詞是自己的,開心就好。
好了,今天天河就和大家聊到這裡。歡迎大家繼續在評論區裡文明留言,千萬不要學昨天那隻**亂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