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全集》的編纂方略:步步為營,志在必勝

2020-11-29 中國青年網

《徐志摩全集》的編纂方略

【光明書話】

用「方略」這樣的詞,顯得口氣太大了,好像真的跟打仗似的,講究韜略,以求出奇制勝似的。現在想起來,是有些可笑,可我當初的感覺,真的跟打仗似的,先謀劃方略,再付諸實施,步步為營,志在必勝。

如此講究方略,與我當時正在寫《徐志摩傳》有關。我寫「徐傳」時,市面上已有好幾種「徐傳」了,如何能有別於他人,確也動了一番腦筋。能不能在體例上有點新意呢,畢竟是學過歷史的,便想到了史書上常用的「傳記體」,即將徐志摩作為一個時代來寫。寫他的一生,用「本紀」(後來改為「本傳」),寫詳細的史實,用「列傳」(後改為「交遊」),他的生平開列出來,算是「表」,他的著作開列出來,算是「志」。這樣紀、傳、表、志全都有了。

1997年秋天,《徐志摩傳》已完成了「本傳」部分。聽說我在寫「徐傳」,天津人民出版社託人問我,願意不願意為他們編一套《徐志摩全集》。揣想其思路,該是,既然在寫「徐傳」,定然已掌握許多徐志摩作品的原本,編一套新的全集,該不是難事。確也是的,此前我已去北京圖書館、山西圖書館查找複印過好多資料。徐志摩在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論文,也託朋友複印回來。像《晨報副刊》影印本,乾脆就買了回來。是先寫完傳記再編全集,還是先編好全集再完成傳記,我當即決定,還是先編全集。傳寫得再好,也只是韓某人自己的一本書,而編成《徐志摩全集》,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名山事業。

寫傳可以在體例上創新,編全集,能不能在體例上也有一番新的探求呢?能不能,先得想著能。於是一邊收集資料,一邊想著體例的事兒。

其時手邊有三種《徐志摩全集》,分別由臺灣、香港、廣西三地出版。臺灣出的《徐志摩全集》,不叫卷而叫輯,共6輯。系美蔣復璁、梁實秋主編,傳記文學出版社1969年印行。香港出的《徐志摩全集》,是香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先是1983年出了《徐志摩文集》,接下來出了《徐志摩文集續編》,再將正編與續編合起來,出版了9卷本的《徐志摩全集》。這個版本,上海書店出版社依次跟進,於1995年出版了內地版的《徐志摩全集》。廣西出的,是趙遐瑞、曾慶瑞、潘百生主編的5卷本《徐志摩全集》,1991廣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發行。

有《魯迅全集》在前而影響廣泛,當年編全集的做法,多是仿《魯迅全集》的路數,即將作家已出版的單本著作,按種類排列,再將發現的佚文接續在後,就是一部全集了。臺灣和廣西出的兩種《徐志摩全集》,基本上都是這個編法。像魯迅這樣的作家,生前作品大多出過單行本,這樣編自然合適。對徐志摩就不一定了。即以香港出的《徐志摩全集》而論,收入集子的,不過三分之一,單行本之後接續佚文,必然開成「尾大不掉」的尷尬局面。還有一種,即將所有的作品,均按年月排列,成為「著作系年」的模樣。這樣的編法,對古代作家最為適用,作品不多,二三十萬字,不難辦到。對徐志摩來說,上百萬字的作品,小說詩歌散文全有,混編在一起,又顯得眉目不清了。

思之再三,覺得還是用「分類編年體」來編,才是正途。在這方面,魯迅有獨到的見識,曾說過:「分類有益於揣摩文章,編年有利於明白時勢,倘若知人論世,是非看編年的文集不可的。」(魯迅《且介亭雜文·序》)他這說的是只有一種,若兩種都顧成,分類而又編年,豈不是兩全其美?

分類好說,重要的是編年,我要做的,一定是嚴格意義上的編年。年下依月,月下依日,無日有月的,歸在月後,有月無年的,歸在年後。最最重要的是,我給自己定下一個嚴格的標準,成書的要找上海出的初印本(徐的著作初印本,全是在上海的),沒有成書的,凡是能找到原發表報刊的,一定要找到原發表報刊複印下來,細細校對。實在不行的,也要依據最好的選本。那一段是真的忙,但也真是興奮。記得在北京圖書館的縮微膠片室裡,搖著投影機的手柄,眼睛貼在窺視孔上,一頁一頁察看《時事新報》上的「學燈」副刊,尋找那篇《雨後虹》時,心裡有一種神聖而又親切的感覺,覺得自己都高大了。

北京商務版《徐志摩全集》也借鑑了《魯迅全集》的一個做法,就是每篇文章均寫了「題記」,說明此文作於何時,最初發表於何報何刊,最早收入何單行本中,末後還要說,收入全集的這篇,是採自何種版本,以便研究者查閱。再就是,對一些重要而又不易明白的文章,附錄了相關的原文。比如徐志摩編《晨報副刊》時,曾發表過一篇《胡適旅蘇信件摘錄》,徐志摩自己寫了按語,名為《「一個態度」的按語》,放在胡適信件的前面,對胡的看法有所批評。當初徐文與胡文一起刊,故而批評時不怎麼引用原文,如果只收入徐的文章,很難看出徐的批評具體針對的是什麼,只有附上胡的原文方可明白。這樣就附上了胡的原文。

天津人民出版社在2005年出版了8卷本的《徐志摩全集》。《出版說明》,是我代寫的。最後兩句是:「我們希望初版本出版之後,能得到讀者與研究者的批評指正,以期在不遠的將來,能出版一部更加完備更加準確的《徐志摩全集》。」十幾年過去了,沒有動靜。到2016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陳建軍、徐志東收集整理的《遠山——徐志摩佚作集》,所收詩文多達百餘篇,我知道新版《徐志摩全集》的時機成熟了。經過出版社兩年多的細緻工作,終於完成了10卷本、北京商務版《徐志摩全集》。北京商務版全集中,增補佚作自不用說,再一個重要的,就是改正了8卷本中的許多訛誤。當然這並不是說,新版全集中,就沒有錯訛了,這是不可能的。不過多編上幾次,總會越來越少。

北京商務版《徐志摩全集》,令我最欣慰的是,起初設定的編纂方略,還是正確的。定好了體例,多一篇少一篇,不是個事兒。古人說,校書如掃落葉,編全集也是這個理兒。說是全集,很難全的,體例好了,往後不過是增補的事兒。假以時日,離那個「全」字總是越來越近。

(作者:韓石山,系著名作家、學者、現代文學研究專家,曾任山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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