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9月16日電 題:香港嶺南畫派傳人司徒乃鍾:一個人的遊擊隊
中新社記者 陳小願
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作為「一個人的遊擊隊」,在加拿大奮鬥了25年的司徒乃鍾,在這一年回到香港。
這位在瑞士、美國、英國以及港澳臺等多個國家和地區舉辦過個展的畫家,如今是香港蒼城畫院院長。作為嶺南畫派傳人,他認為「嶺南畫派不一定都在中國」。近期在內地參加活動時,司徒乃鍾接受了中新社記者的專訪,吐露了多年來他在國內外的經歷以及和父親司徒奇的一些秩事。
父親是一生的老師
「你今天畫了什麼畫?」
從司徒乃鍾一兩歲開始,到父親90歲坐在輪椅、甚至躺在病床上時,這一直是父子每天見面時父親的問侯語。「我是幸運的,可以說是出生於畫室之中,父親是嶺南畫派的傳人,自己一出生就有最好的老師,最好的作畫工具。」司徒乃鍾一兩歲時便開始畫畫,父親每天用1元向他「買」20張畫,並指出他的畫需要改進的地方。「天空的雲要是多一點色彩,我可能就買下這一張……」
然而,青春期的司徒乃鍾思想上卻有些「叛逆」。在父親身旁,他有意偏重學西洋畫,而少畫中國畫,「因為要與父親撇開關係」。平時,他留著長頭髮,穿著喇叭褲,有意與家族的文人區別開來。處於反叛期的他,連照相都刻意與父親保持一點距離,生怕別人說自己沾父親的光。儘管如此,父親的作畫態度與品格影響了司徒乃鐘的一生。
赴彼岸做一棵大樹
中學畢業時,因繪畫而獲得的豐厚獎學金使司徒乃鐘有了出國留學的機會。但因自己年幼時身體多病,父母不願讓他一個人出國。後來,他用一句話打動了父親。
司徒奇擅畫紅棉。一天,司徒乃鍾問父親:「你是著名大師,人稱『司徒紅棉』,我也想有朝一日成為大樹。可是大樹之下沒大樹,你為何不讓我這棵小樹在大洋彼岸變成大樹?」
「走走走,快走快走。」父親聽他說完這話,哈哈大笑,立刻同意他出國學習。
1972年,20歲的司徒乃鍾隻身一人前往加拿大。為了不讓自己的中國文化水平退步,他白天在美術學院學西洋畫,晚上和周末在夜校教中國畫。雖然學生都是業餘的,但他把自己「當作大學教授看」,每天早到晚退,25年如一日,從未間斷。
「很羨慕現在在國內學中國畫的人,在外國很辛苦的。」司徒乃鍾說,當時加拿大的毛筆很粗劣,外國人一般只在燒烤時用來塗蜜糖和餐廳夥計用來寫價格提示牌。為了降低作畫成本,他到毛皮廠買剩餘的毛料,用竹掃帚的把柄等材料自己製作毛筆。同時,他通過相熟的醫生,向醫院訂購大批一次性的廉價紙床單當畫紙。儘管條件艱苦,但他從未放棄,「人生是自己的,我就是一個人的遊擊隊。」
尋找陽光的浮萍
1978年,司徒乃鍾與闊別6年的父母在加拿大相聚,父親又成了他24小時的顧問。但一個問題卻困擾了他很長時間。他當初出國是為了不受父親影響,學習西方現代美術,但現在又天天聽父親講中國美術文化,與出國的初衷相反。「究竟我這棵樹應該種在西方還是東方?」
一個清晨的河邊,面對河裡微微泛動的漣漪折射的陽光,司徒乃鍾茅塞頓開:「在父親晚年的時候,我不如做一棵浮萍,早晨東方有陽光就朝東,傍晚西方有陽光就朝西。」
與父母在加拿大同住期間,司徒乃鍾一面吸收西方美術的精華,一面向父親學習嶺南畫派的技巧,繪畫水平取得了很大的進步。
繪畫一生追求「意義」
曾有人問司徒乃鍾,什麼是藝術家?他回答說,當一個人遇到選擇時,一邊是「金錢」,一邊是「意義」,先考慮「意義」而不理金錢的是藝術家。「如果畫家作一張畫前考慮要賣給誰,那就不是藝術家了。」據悉,司徒乃鍾正在創作一幅數米長的「百花卷」,他明確表示此畫完成後不會出售。
「有些人一出國,就變成外國人。而有些人卻洋為中用,將自己的一生貢獻給祖國。我和父親的畫不屬於司徒家,而是屬於大家的,屬於中華文化的一部分。嶺南畫派是中國文化長流的一個分支。作為分支,一滴水都很重要,我只是其中一點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