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雲又名「網抑雲」,打開評論區,每個深夜十二點,都是「抑鬱症患者」的狂歡派對。
被網絡消解玩味的,不只是抑鬱症,還有潔癖、社恐、強迫症……
消解帶來意義下沉,我們的悲歡越發難以相通,當受害者有了「原罪」,被指責矯情的楊子姍崔雪莉們,又該如何自處?
楊子姍的潔癖屬性,早在《中餐廳》時期就表現出來。店長趙薇對她讚賞又無奈,稱她是「全世界洗碗最乾淨的女生」。
最近,低調已久的楊子姍又被群嘲了。在《做家務的男人2》中,她表現得太愛乾淨,遭到不少網友指責:「潔癖成這樣還上啥綜藝啊,矯情。」
楊子姍習慣把家裡歸置得整整齊齊,嘉賓都調侃像是樣板房。
丈夫吳中天下廚時,她拎著鍋蓋(其實只有一點髒),十分嫌棄道:「這是你洗的鍋蓋嗎?」
矛盾集中爆發,是在節目組到來時刻。當時正值疫情,工作人員需要上門準備拍攝工作。
對於潔癖患者而言,陌生人無疑就是「移動的細菌」。
楊子姍急了,立刻制定N步走戰略。
第一,房間用防塵罩遮上,廚房衛生間也不放過。
第二,工作人員進門前必須消毒。
第三,必須穿戴防護服進入。
第四,離開後再次消毒。
就像那句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楊子姍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防塵罩時,第二波工作人員卻上門了:原來還未拍攝家裡空鏡頭。
看著「移動細菌」再次進入她剛消毒的家裡,楊子姍趕忙去鋪地巾,忙得團團轉。
但地巾被踩髒、不斷有人進入……
覺得無濟於事的她,焦慮一瞬間到達臨界點,默默地找了個角落蹲著哭了。
「不就家裡來了幾個人嗎?至於這麼矯情。」
「工作人員已經很小心客氣,真把自己當角色了。」
小e追綜藝時,類似彈幕開始刷屏,社交網站、各大論壇也跳出大量網友指責楊子姍矯情。
這種指責背後,卻暴露出一個長久的誤區:潔癖就是矯情嗎?
輕度潔癖可以稱之不良習慣,可以使用脫敏療法。而重度潔癖更趨近於心理疾病,大多數伴隨強迫症和焦慮症,必須求醫解決。
小e有個高中同學,一直都是走讀,特別喜歡乾淨。後來她考上省會某大學,沒多久就聽說她休學了,因為簡單吃個飯,她需要一遍遍擦拭,更別提社團聚餐、老鄉見面會等等。
感到被「嫌棄」了,是許多人對潔癖患者不滿的根源。
但事實上,於患者而言,活體生物就是無差別的移動細菌,他們就連自己也嫌棄。
簡單出趟門,他們會覺得渾身全是細菌,需要立刻洗澡消毒,不收拾乾淨他們根本無法睡覺,普通人刷牙3分鐘,他們可能需要15分鐘。
當潔癖到達一定程度,還常常伴隨焦慮狀態。
如一位網友所說,「出門都難,遇到髒東西就要哭,現在工作辭了,隨時看心理醫生。」
還有些患者起初好端端的,但在生娃以後,擔心寶寶抵抗力不好,看什麼都像洪水猛獸。結果寶寶沒事,媽媽卻患上了潔癖。
對於真正的潔癖患者而言,他們的困擾來自於生活常見,擁擠的人潮、被踩髒的皮鞋、從天而降的鳥糞……
當生活變得高風險,他們被迫把自己關進玻璃罩子,並非「矜貴」和「矯情」。
指責楊子姍們潔癖太矯情的人,可能曾經也取笑過崔雪莉們。
在雪莉離開之前,人們一味吐槽她放飛自我、生活混亂。她自殺後,大家才後知後覺,無論是破爛的芭比娃娃還是奇怪的鰻魚配音,都像是求救信號:我出問題了,快救救我吧。
無法自救的,又豈止崔雪莉一個。
這種「難以啟齒」,有些源自職業性質,有些源自原生家庭,但更多來自社會輿論:我們不了解疾病、不相信對方患病,更殘忍的是居然開始調侃疾病。
網絡世界有點詭異,以前諱疾忌醫,現在人均有點啥。潔癖、抑鬱症、強迫症、社交恐懼症……分明是屬於心理範疇的症狀,卻被人們消解成了「流行」。
明星網紅出格點,立刻下場解釋自己心理狀況不佳。
再打開網易雲評論,不是「今年14歲抑鬱症8年」,就是「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甚至出現這樣的段子:
「我一直都有抑鬱症……」
「巧了,我也是啊!」
我們對疾病缺乏基本認知,不理解承載著多大痛苦,因此能輕飄飄掛嘴上嬉笑怒罵。
但真正痛苦的人,失去了理解和重視,已經無法再敞開心扉……
在這樣一場狂歡中,受害者無罪,但沒有說自己不好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