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華商韜略原創首發
丨作者:遲玉德 / 編輯:陳光
丨責編:楊芷嘉
2015年9月,恆瑞醫藥向美國incyte公司轉讓了一款產品的海外權益,一舉賺了近8億美元——這也是中國藥企第一次向美國輸出創新藥技術。
【1】
在技術上超越外國巨頭一直是中國企業的夢想,許多企業也實現了這個夢想,比如家電領域的格力、面板領域的京東方、網際網路領域的騰訊。
這些企業一步步構建起國人的商業自信,讓人們一提起來就倍感自豪。
但這種自豪感,在醫藥領域蕩然無存。
去醫院走訪一下,你會強烈地感受到國人對於外資藥(在華生產)和進口藥的迷信,尤其是當治療重大疾病時。
買外資藥和進口藥需要花更多的錢,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還是「冤枉錢」,但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買了:在健康面前,人們寧可吃虧,也不願意買錯。
這種心態自然是跨國製藥巨頭樂見的,也讓其賺得盆滿缽滿。最風光時,它們一度佔據中國醫藥市場60%的產品供應和60%的產業利潤。可以說,它們主宰著中國的醫藥產業。
跨國巨頭的藥之所以貴,一個重要原因是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新藥,而國內一些赫赫有名的藥廠,其核心產品也只是一兩款仿製藥,沒有自己的新藥。
所謂仿製藥,顧名思義,就是新藥的仿製品。新藥的專利保護到期後,其他國家和藥廠便可以生產該類仿製藥。
我國是一個仿製藥大國,2015年的數據顯示,我國95%的化藥是仿製藥。
新藥少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國外新藥進入中國很難,要在中國人身上再做一次臨床試驗,再加上進入醫保的時間,會產生6~8年的「藥滯」周期。
「藥滯」現象大幅增加了化藥新藥的成本,導致很多國際藥企放棄中國市場。
國外新藥難以進入的同時,由於靠仿製藥就能過得很舒服,國內藥企也沒有研發新藥的決心。
塔夫茨藥物開發研究中心2013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全球前十強藥企的研發投入佔銷售額比例為17.8%,高達603.9億美元,而國內前十強藥企研發投入僅為銷售額的1%,約為3億美元。甚至按照業內人的說法,國內藥企的研發投入都有很大水分,絕大部分知名藥企在新藥研發領域的投入是0。
「很多企業不是不想投,而是投不起。」一位業內人士說。
2017年,德勤的數據顯示,研發一款新藥的平均成本為15.4億美元,耗時14年。除成功的案例外,還有大量投資巨額的新藥項目無疾而終,高投入高風險的新藥模式,使得大部分國內藥企望而卻步。
缺乏研發資金的同時,國內藥企也缺乏研發能力。目前,我國有4700多家製藥企業,其中有研發能力的不到1000家,這1000家裡還有很多外資或合資藥企,剩下的國內藥企絕大部分連仿製藥都做得馬馬虎虎,甚至全無療效。
中國醫藥界有一句老話:安全無效是好藥。這句話雖然聳人聽聞,卻是業內公開的秘密。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CFDA)局長畢井泉也不避諱地說:「藥品的前提是有效,底線是安全,我們過去對安全強調得多,對有效性強調得少,如果是無效,那藥品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由於療效不行,國產仿製藥只能內部「消化」,出口國外市場的藥品寥若晨星,甚至遠低於印度。
這樣的大環境,一度讓關注醫藥行業的人感到絕望,但經過漫長的等待後,一批中國藥企終於讓人看到了希望,這其中,恆瑞醫藥是引人注目的一家。
與絕大多數國內同行不同,恆瑞醫藥極其重視研發,其科研投入佔年營收的10%,這是一個相當高的比例,要知道華為去年的科研投入比約為15%,三星則不足8%。
當然,這樣的投入和跨國製藥巨頭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尤其是絕對值金額,但在國內同行中,恆瑞屬於鳳毛麟角。
在國內,恆瑞醫藥向來被視為「研發一哥」,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不多,豪森醫藥是非常耀眼的一家,而豪森醫藥掌門人鍾慧娟,則是恆瑞醫藥掌門人孫飄揚的妻子。
也就是說,孫飄揚家族掌控著兩大知名藥企,是醫藥領域的第一家族。2016年的胡潤中國百富榜顯示,這對夫妻的身家高達445億元,是「中國醫藥首富」。
巨額科研投入帶來的是暢銷中外的產品。
恆瑞醫藥的主要產品也是仿製藥,但它的仿製藥品種好、數量多、速度快、難度大,在藥效上十分接近原產品,有些還出口到海外,包括標準最嚴格的美國。
2011年,恆瑞醫藥的伊立替康注射液順利通過美國FDA認證,成為第一個獲準在美上市的中國注射劑。目前,其在海外銷售的製劑產品已達9個。
相較暢銷美國,更讓國內業者興奮的,是在創新藥方面,恆瑞醫藥也頗有建樹。
2015年9月,恆瑞醫藥向美國incyte公司轉讓自主研發的pd-1單克隆抗體項目的海外權益,該項目是全球最熱門的新藥項目之一,可有效提高人體抗腫瘤免疫力。這筆專利交易讓恆瑞醫藥賺了近8億美元,這也是中國藥企第一次向美國輸出新藥技術。
這些成就讓外國同行對恆瑞醫藥刮目相看,孫飄揚也成了他們眼中最硬氣的中國人。
在國內,恆瑞醫藥的表現更是威猛。其主打產品為抗腫瘤藥,在該領域已連續近十年保持行業第一,市場份額超過12%。並且,由於癌症近年來持續高發,其股票受到投資者追捧,市值則已突破1400億元,相當於3個聯想,為行業之最。
恆瑞醫藥的成就無疑是耀眼的,但它的起點與大部分國內藥企並無不同,甚至更差。
【2】
恆瑞醫藥的前身是連雲港製藥廠,這是一家國企,成立於1970年,從幾口大缸、幾口大鍋起家,主要生產紅藥水、紫藥水和片劑。彼時的恆瑞既沒有品牌,也沒有技術,只會幫大廠加工原料藥,賺一些小錢。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1990年,是年,企業的帳面利潤只有8萬元,職工卻有300多名,一不留神就會倒下。
1990年,連雲港製藥廠做了一次重大人事調整,技術員出身的孫飄揚被任命為新任廠長。
孫飄揚1958年生於江蘇淮安,畢業於中國藥科大學,進入連雲港製藥廠後一直擔任技術員。被任命為廠長時,從未做過一把手的他內心十分忐忑,不知道前路該如何走。
儘管還看不清具體路線,但孫飄揚卻看清了發展方向。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給大藥廠做灌裝和粗加工沒有前途,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是仿製一款暢銷新藥,靠技術打天下。
想法很豪邁,但職工們並不買單:一個年利潤只有8萬元的小藥廠,有能力吃技術這碗飯?
孫飄揚知道自己的想法聽上去不可思議,但除了這樣做,連雲港製藥廠真沒有其他出路了。他在職工大會上動情地說,「你沒有技術,你的命運就在別人手裡。我們要把命運抓在自己手裡。」
這之後,孫飄揚開始尋找可供仿製的新藥,不久,他找到一種名為VP16的熱門抗癌針劑。當時連雲港製藥廠沒有生產針劑的能力,但會製作膠囊,於是他們把針劑做成膠囊。該產品一炮而紅,當年就賺了上百萬元利潤,讓全廠職工舒了一大口氣。
成績為孫飄揚贏得了全廠職工的讚揚,但他隨後的一個決定又讓讚揚瞬間變成批評。
1992年,孫飄揚決定斥資120萬元,收購中國醫科院藥研所開發的抗癌新藥——異環磷醯胺的專利權。這是一場豪賭,120萬元是藥廠的大半條命,並且這些錢買的還只是專利,之後還要生產,還要臨床測試,最終能不能上市天曉得。如果賭錯了,藥廠也就沒了。
孫飄揚了解職工的擔心,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他堅信,異環磷醯胺是一款國家級新藥,技術難度和工藝要求都非常高,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誰搶到誰賺到。
孤注一擲、如願搶到專利後,孫飄揚又花三年時間進行試生產和臨床試驗,最終於1995年推出產品。
彼時,我國的抗癌藥極度匱乏,該藥一上市便成為明星產品,連雲港製藥廠也藉此確立了抗癌藥領域的領導地位。
孫飄揚的這兩場仗打得都很漂亮,做的也都是抗癌藥。他之所以對抗癌藥情有獨鍾,是因為當時癌症的發病率並不算高,大藥廠不願意做這種小生意,而小藥廠又沒有相應的研發能力,市場處於空白狀態。
憑藉這個空白市場,連雲港製藥廠賺到了第一桶金。有錢之後,孫飄揚又開始研發手術用藥等品類,1991年~1996年間,他主導研發了20多個新藥,其中有5個被評為「國家級重點產品」,而藥廠的銷售額也在1996年突破億元,再也不是那個一不留神就會倒下的小藥廠了。
▲恆瑞醫藥總部
【3】
步入正軌後,孫飄揚萌生了更大的夢想,他不再滿足於只讓連雲港製藥廠活下去,還要將其打造成一家製藥大廠。
製藥大廠需要不斷推出新產品,這就需要巨大的研發資金。孫飄揚很清楚,僅靠自身的滾動發展是達不成目標的,必須獲得資本市場的支持,上市因此被提上日程。
關於上市,孫飄揚當時有兩種選擇,一是讓藥廠以國企身份上市,二是把藥廠轉變為民企,然後再上市,而轉變的方式是MBO。
MBO是英文Management Buy-Outs的縮寫,意思是管理層收購。這是一種上世紀70~80年代在歐美興起的企業收購方式,企業的管理層通過融資購買公司的控股權,這樣就把管理層和所有人合二為一,既可以提高經理人的積極性,也可以降低企業的代理成本,一舉兩得。
90年代末,我國為解決國企連年虧損的問題也開始推廣MBO,但MBO的範圍並不局限於虧損國企,沒有虧損但處於競爭性行業的國企也可以MBO。該政策讓大量中小國企摘掉了「紅帽子」,也獲得了更大的決策權。
孫飄揚也想MBO,他非常清楚,醫藥行業是一個競爭慘烈的行業,企業的決策者經常需要面對重大投資決策,而這些投資決策存在失敗的巨大風險。在國有體制下,作為一個廠長,他不能讓國有資產「流失」,但又不甘心錯失發展良機。另外,醫藥行業是一個智慧型產業,人才幾乎等同於營收,而吸引和留住人才的最好手段,就是股權激勵。
思前想後,孫飄揚認定,MBO勢在必行。
不過,孫飄揚當時並沒有馬上推進MBO,而是先推進上市。或許,他是擔心當時的輿論:有不少人把MBO描述為「賤賣國有資產」,而上市則沒有這樣的質疑。
1997年,連雲港製藥廠進行股份制改造,改造後的藥廠更名為「恆瑞醫藥」,有五家股東,其中最大的一家是國企恆瑞集團。其後上市工作有條不紊地推進,2000年9月,恆瑞醫藥登陸上交所,募資4.6億元。
上市後不久,孫飄揚斥資2億元在上海設立研發中心,該研發中心參照美國第四大藥企Chrion的標準建立,達到了世界水平。研發中心的成立大大提高了恆瑞醫藥的技術水平,其產品的銷售也更好,一度拿下20%的抗腫瘤藥市場。
這一期間,輿論關於MBO的討論也塵埃落定,質疑聲消失。2003年,孫飄揚啟動了恆瑞醫藥的MBO進程,恆瑞集團將大量國有股轉讓給幾家民營企業,其中獲得股份最多的一家是天宇醫藥。
天宇醫藥是恆瑞醫藥管理層成立的公司,孫飄揚起初不在天宇醫藥任職,但後來逐漸成為其控股股東。
2006年,恆瑞集團又把剩下的國有股全部轉讓給天宇醫藥,使後者的持股比例達到24.6%,成為恆瑞醫藥的第一大股東。有評論稱,孫飄揚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場「曲線MBO」。
【4】
然而,就在各項工作順利推展之際,2006年11月,孫飄揚被一紙判決驚出一身冷汗。
三年前,世界第三大醫藥公司法國安萬特在上海起訴恆瑞醫藥,稱後者的拳頭產品「艾素」涉嫌侵犯其專利權,要求恆瑞醫藥停止「侵權」、賠禮道歉,賠償40萬元經濟損失,並支付訴訟費用。官司打了三年多,一審法院最終判定恆瑞醫藥敗訴。
這是恆瑞醫藥第一次遭遇涉外訴訟,就敗得如此徹底。40萬元賠償金並不多,只是象徵意義,但「停止侵權」的判決卻讓恆瑞醫藥難以承受。
涉案的「艾素」是腫瘤化療藥物中的一線用藥,該藥由法國安萬特公司首創,於2002年前後進入中國,但很快被恆瑞醫藥仿製。恆瑞的仿製藥和原產品藥效差不多,售價卻差了一半多。憑藉價格優勢,艾素迅速搶佔市場,到判決書下達前已經大賣3億元,佔恆瑞總營收的20%以上。
由於這款產品如此重要,所以判決書一公布,恆瑞醫藥的股價就大跌近8%。投資者擔心,如果這份判決成為終審判決,艾素的生產將會停止,恆瑞未來也將不斷面臨類似的官司。
孫飄揚不能接受這樣的前景,他決定上訴,推翻一審判決。
一審判決對安萬特有利,但該判決的理據卻並不堅實。
安萬特雖然是涉案產品的原創者,但其產品專利申請於1993年以前,而我國專利法不保護1993年以前的產品專利,因此恆瑞醫藥有權仿製。除了產品專利之外,安萬特還擁有工藝專利,該工藝專利受到我國專利法保護,而恆瑞醫藥也有自己的工藝專利,也受法律保護。
恆瑞醫藥之所以敗訴,是因為一審法院稱,恆瑞醫藥無法證明,在沒有專家監督的情況下,它是按照自己的工藝而不是安萬特的工藝進行生產。
這個理據太過牽強,孫飄揚堅信自己一定能翻盤,事實也如其所料,上訴法院最終撤銷了一審判決。
然而,官司並未就此結束。敗訴的安萬特很快又把恆瑞醫藥告到北京,並把侵權賠償金要到1億元。這場官司又打了兩年多,最終安萬特理屈詞窮,只好撤訴。但在此期間,恆瑞醫藥的名譽和銷售都受到不小的影響。
向恆瑞醫藥發起訴訟的還有美國禮來製藥。禮來製藥是全球糖尿病藥物的領導者,幾乎壟斷了我國的胰島素市場。孫飄揚也想進入胰島素市場,因此挖了幾位前禮來科學家,結果被禮來視為眼中釘。2006年,禮來以「侵犯專利權」為由在中國起訴恆瑞,但最終敗訴,根本原因在於恆瑞的仿製符合相關法律法規。
安萬特和禮來的訴訟都帶有惡意,其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索要賠償金,而是把恆瑞醫藥拖住。華商韜略梳理的資料顯示,這是一種常見的競爭手段,歐美市場也有,但巨頭們在歐美市場不會隨便發起訴訟,因為那裡的反壟斷法要求原告方一旦敗訴,要向被告方支付一大筆賠償金,而我國沒有這樣的規定。
雖然贏了兩場官司,但孫飄揚的內心並不踏實,他越來越意識到,沒有強大的創新藥體系,未來只會更加艱難。因此,雖然在技術上被外資巨頭欺負,已成國內藥企的常態,但孫飄揚還是決心大幹一場。
【5】
其實,技術員出身的孫飄揚老早就想做創新藥,但是創新藥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德勤的數據顯示,在國際上,前些年,研發一款新藥的平均成本為12億美元,耗時10年,但到了2017年,這個數字已攀升至15.4億美元和14年。新藥的專利期一般為20年,也就是說新藥上市後最多只有10年保護期。
在保護期內,新藥的售價很高,利潤豐厚,但獲得這樣的厚利需要冒極大的風險,一旦賭錯,損失慘重。
這是一個豪賭遊戲,一般藥企玩不起。
遭遇官司之前,恆瑞醫藥只確立了一個創新藥項目,當時孫飄揚為企業規劃的戰略是,優先發展仿製藥,而且要仿製那些尚未被仿製的高利潤產品,做到「首仿」。
首仿是一種很聰明的戰略,它既保證了利潤空間,又提升了技術水平,更重要的是風險極小。
其實,最大程度地降低風險也是做創新藥的應有之意。恆瑞醫藥雖然已上市,但與跨國製藥巨頭相比,本錢太小,虧不起,必須一擊而中。
孫飄揚認為「一擊而中」的關鍵是,開發那種專門針對中國人的、患者需求量大的藥物。找來找去,他發現抗胃癌藥最符合要求。
胃癌是有中國特色的高發疾病,全球有近一半的胃癌患者在中國,在我國惡性腫瘤中,胃癌的發病率位居第二,死亡率位居第三,每年有超過35萬人死於胃癌。
並且,由於胃癌早期症狀不典型,再加上我國尚未普及胃鏡檢查,60%~80%的胃癌患者被確診時已到晚期,5年生存率不超過20%,幾乎是坐等死亡。即便是那些接受化療的患者,也有70%~80%的人面臨二線化療失敗,他們非常需要一種新的救命藥。
孫飄揚決定開發這樣一種救命藥,而且是靶向藥,這種靶向藥只殺癌細胞,不殺好細胞,不同於一般的抗癌藥。
開發這種創新藥的風險不小,但好在跨國製藥巨頭對胃癌靶向藥不上心,所以沒有致命的競爭。
2005年前後,恆瑞醫藥逐步確立胃癌靶向藥項目,項目受到國家高度重視,被列為「十一五」、「十二五」重大新藥創製專項。此後十年,孫飄揚帶領科研團隊殫精竭慮地研發,終於在2014年研發成功,並獲批上市,產品被命名為「艾坦」。
艾坦是全球第一個用於胃癌治療的靶向藥,也是目前標準化療失敗後的晚期胃癌治療藥物中唯一的被證實有效的小分子靶向藥,可以顯著延長患者的生存時間。
艾坦是恆瑞醫藥的第二款新藥,恆瑞總經理周雲曙則稱,「阿帕替尼(艾坦)歸為我們具有真正意義的創新藥。」這款「具有真正意義的創新藥」已獲全球發明專利,研究成果被發表在全球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和《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恆瑞的研發團隊還赴美國腫瘤年會向全球各國專家做報告,對於中國腫瘤界,這還是第一次。
2015年9月,恆瑞醫藥的另一個新藥項目——pd-1單克隆抗體項目,也取得了重大成果。它的海外權益被恆瑞以8億美元的價格轉讓給美國incyte公司,這是中國藥企第一次向美國輸出創新藥技術。
成就讓孫飄揚感到振奮,但他未來的道路並不好走,尤其是在中國醫藥市場即將迎來變革的時刻。
【6】
恆瑞醫藥已經具備了世界級研發能力,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國內藥企正因研發能力羸弱普遍陷入困境。
華商韜略梳理的資料顯示,國內藥企勃興於2000年左右。彼時,國家為解決藥品短缺問題,大幅降低藥品審批標準,為仿製藥大開方便之門。一時間,各種仿製藥瘋狂上市,僅2005年一年就上市了10000多個品種。
這些仿製藥的水平參差不齊,有的令人堪憂。一個極端的例子是,2001年,一個在讀博士與兩個合作者,通過拼湊文獻,一個晚上就「研發」了一種新藥,該藥甚至至今仍在流通。
由於療效不行,所以國產仿製藥賣不上價,一般僅為原產品售價的10%,甚至更低。一款到期新藥,有幾十上百家藥企爭相仿製。為了出貨,各家藥企把注意力都放在拉攏醫院上,造成自己沒有議價權,利潤率被壓縮在15%以內。利潤不足就沒錢研發,惡性循環開始。
這種惡性循環讓政府很揪心,政府正在研究辦法改變局面,核心理念是提高仿製藥的標準,最終以療效為準繩。一旦執行新的標準,上千家藥企將被淘汰出局。
恆瑞醫藥的仿製藥是經得起考驗的。事實上,仿製藥原本沒有貶義,歐美國家的主流藥品也是仿製藥,新藥專利權到期後就會被仿製,仿製藥和原產品的化學成分和藥效一致,價格卻是原產品的30%。恆瑞醫藥的仿製藥就達到了歐美水平,售價也高於其他國產仿製藥。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國,跨國製藥巨頭在創新藥專利到期後,一般不會與國外同步降價,相當於有無限的專利期。
國家一旦提高仿製藥的標準,意味著整個行業在科技上的競爭更加激烈,這對跨國製藥巨頭是有利的。恆瑞雖然有很強的研發能力,但其體量和巨頭們無法相提並論,也無力與之展開正面較量。
面對前景尚不明朗的局勢,孫飄揚在創新藥方面的戰略是打「敵弱我進」的遊擊戰,而不是正面對抗的陣地戰,因為打陣地戰是需要對等體量的。
2016年,中國醫藥市場的銷售額超過8000億元,是世界第二大醫藥市場,而恆瑞醫藥同期的銷售額僅為110億元,不足整個盤子的1.4%。再看其競爭對手,美國輝瑞是全球最大的製藥企業,其2016年的年營收為528億美元(約3600億元人民幣)。
這些數據足以反映中國藥企的羸弱,以及恆瑞醫藥面臨的競爭是多麼殘酷。
這個行業的競爭規則其實很簡單:一切拼技術,技術強弱決定企業興衰。
孫飄揚是國內藥企掌門人中最早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也一直用技術引領恆瑞醫藥走到今天。目前,恆瑞醫藥在連雲港、上海、成都和美國設立了研發中心和臨床醫學部,公司現有研發人員1300多名,其中博士、碩士及海歸人員700多名,這些技術積累是恆瑞醫藥走下去的資本。
當然,恆瑞醫藥最大的資本是孫飄揚本人,他是公司裡最懂技術的人,負責參與了4項國家「863計劃」項目的研究,其個人就擁有86項國家發明專利和35項世界專利。這也是他能不斷做出正確決策的秘密。
孫飄揚制定的下一步決策是國際化,也就是把恆瑞的仿製藥和創新藥賣到海外,尤其是歐美。與國內市場相比,海外市場對於技術的要求更高,利潤也更有保障。
賺到足夠利潤後,孫飄揚還是會把利潤用於開發新藥,目前,他已經開發了17個處於不同臨床研究階段的新藥品種,每年上市1~2個新藥,希望形成良性循環。
孫飄揚堅信這條路是走得通的,日本藥企武田就走通過。武田也靠仿製藥起家,逐漸形成品牌仿製藥,然後出口到歐美,80年代又憑創新藥上市,隨後陸續推出創新藥,最終躍升為全球排名前二十的製藥巨頭。
榜樣的激勵讓孫飄揚對未來充滿信心,他誓言要把恆瑞醫藥做成「中國的專利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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