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大家長都如同至高無上的國王，冷酷嚴厲，對子女十分嚴苛。子女在其中必須絕對忠誠，將一生的決定交給家長，不能絲毫逾矩，一旦有所差錯，就有可能被排除在繼承權之外。
新鴻基郭氏兄弟和香港前政務司長許仕仁涉嫌腐敗的世紀大案審理進入高潮，郭氏兄弟出庭作供，豪門兄弟鬩牆殘酷內鬥的細節一一披露，讓全港市民真正看到千億豪門「大家長」幾乎沒有限制的冷酷威權。
2008年，新鴻基爆出郭氏三兄弟鬩牆，而這是日後牽扯甚廣的新鴻基案的起點。(圖片來源：路透社)
正當香港人被社會議題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同時，新鴻基郭氏三兄弟和香港前政務司長許仕仁涉嫌腐敗的世紀大案已悄然演到高潮，四名重頭人物輪流出庭作供，千億富豪之家親兄弟殘酷內鬥的細節，統統在公眾面前無所遁形。一場TVB式的豪門恩怨大戲上演，案件的重點巨額賄賂相比之下反而鮮有人關心。
最令人意外的是，隱現在兄弟鬩牆風波中真正的核心人物，竟是並未真正參與過公司運作的85歲高齡老太太郭鄺肖卿。為了「鴻基永固」，她先是命令其他兒子一切遷就長子，再是突然執意換帥驅逐長子，更多年來強硬地介入兒子的婚姻，原本不為外人所知的豪門「大家長」無限制的冷酷威權在法庭上無所遁形，震驚世人。
從慈母到女皇
故事的開頭原本無比溫馨，鄺肖卿十幾歲就嫁給了郭德勝，一直夫妻恩愛並生下三兒三女，學歷不高的郭老太自年輕時就一直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親手照顧孩子們的起居飲食。三兄弟對於母親都十分尊敬和依戀，二哥郭炳江回憶，當年因耳疾赴日本手術，住院長達9個月，不諳日語的母親儘管身為貴婦，依然陪他在日本養病，更親自到菜市場買菜給他煲湯。
個個出落得獨當一面的三兄弟，也曾經十分親密，郭炳江曾因手術在聖誕節期間赴英國倫敦住院，哥哥郭炳湘和弟弟郭炳聯也親自陪伴，帶湯水和各種食物去醫院探望他。「我們三兄弟感情好好」，郭炳江在供述中鄭重表示。
新鴻基「大太子」郭炳湘在家長的壓力下，連續經歷了兩度不如意的婚姻，年屆六旬重新尋回少年時愛侶，卻因此被母親驅逐並險些失去所有財產。（路透社圖片）
不過，父親病逝，長子郭炳湘接班後，家庭的氣氛開始出現微妙變化，郭炳江、郭炳聯兄弟都透露，大哥郭炳湘自1997年遭遇大盜張子強殘酷綁架，隨後又查出患有肝癌，母親心疼長子，要求兄弟們一切遷就哥哥，兄弟間的嫌隙由此開始。郭炳江回憶在2003年，妻子梁潔芹曾參與國際金融中心二期招租，但因為哥哥不信任她，老太太鄺肖卿就要求郭炳江夫妻向郭炳湘交出業務，「雖然我很傷心」，郭炳江坦承。此後母親更有一次在亡父的書房和他對話，命他在父親遺像前答應，一切都遷就大哥。
然而這種「強迫的愛」很快就無法持續。郭氏兄弟指出，老大郭炳湘與紅顏知己唐景馨的關係，讓母親態度轉變，最終決定放逐這位「太子」。郭炳湘被綁架後與前度情人唐景馨走近，郭老太認為唐有野心，郭炳湘受她影響越來越大。在多次與長子溝通無效後，郭鄺肖卿在2008年決然聯手兩個小兒子，帶領董事局罷免了郭炳湘的主席之位，只安排他做年薪10萬元的非執行董事。
這一刻，讓外界見識到了這位女皇一般「大家長」的無上威權：年屆八旬、學歷低而且從未真正參與公司運作的郭鄺肖卿，選擇親掌帥印成為董事局主席，並未交給幾個擁有各名校學歷的子女。據了解新鴻基地產的人透露，鄺肖卿雖然沒有在公司工作過，但多年來經常私下接觸公司高層，了解業務運作的情況和子女的工作狀態，是集團事實上的「精神領袖」。
這位曾經的慈母，接下來又採取了另一個決絕的手段，在2010年她重組郭氏家族信託基金，將股權平均分為三份，分別給「郭炳江及其家人」、「郭炳聯及其家人」以及「郭炳湘的家人」，變相剝奪了長子的財產繼承權。這一件事也成為兄弟徹底撕破臉，並開始殘酷內鬥，更引發賄賂高官醜聞的開端。
二哥郭炳江在法庭上透露早年三兄弟感情極好，但自從父親去世，長兄接班後，母親要求他們一切遷就長兄，兄弟間嫌隙反而越來越大。（路透社圖片）
冷酷的豪門家長
儘管在弟弟們的口中，「為紅顏棄江山」的大哥郭炳湘一意孤行導致了家庭分裂，但從郭炳湘的角度，又是另一個故事。
郭炳湘紅顏知己唐景馨，原本其實是近半個世紀前的情侶。在雙方家長的棒打鴛鴦下，唐景馨經歷了一段婚姻之後很快離婚，郭炳湘則經歷了兩度不如意的婚姻，直到兩人都年屆六旬、兩鬢斑白之時才決定再續前緣。在「大家長」的幹涉下，郭炳湘幾乎已經賠上一生幸福，最終卻被家人無情驅逐。
冷酷嚴厲的家長，正是香港富豪家族的一大傳統，為了維持家族基業，親人後輩們都需要為其無私犧牲。這種充滿殘酷的家族文化中，大家長都擁有不受限制的威權，對子女十分嚴苛。
生活中這種嚴苛無所不在，例如新加坡最大地產商之一黃廷芳當年讓長子黃志祥負責香港地區業務，直到五十多歲，這位太子爺依然住在公司租的公寓中，夜以繼日辛勞工作，名下的公司資產不過幾百萬元。香港大型開發商之一恒隆地產，陳氏兄弟名下的資產也全在家族信託基金中不可動用，陳啟宗的兒子當年在內地工作時，甚至要在騎自行車上下班。
大家長的無上威權，讓不少後輩每時每刻都提心弔膽。已被確定繼承長和系王國的李嘉誠長子李澤鉅，曾在一次會議中打瞌睡，結果被李嘉誠當眾怒喝，當時的與會主管對此印象深刻，還有一位香港億萬富豪，甚至曾因為對家人過於暴躁，而不得不尋求心理醫生治療。
正如郭炳湘這個典型樣板，富豪後代們的婚姻也只能是事業的籌碼，而且許多豪門家族「憲法」都會禁止後代離婚。不幸者如郭炳湘，直到老年都無法與所愛在一起。幸運者則如恒基兆業主席李兆基的二子李家誠，身為影星的妻子徐子淇不得不在公公盼孫子的壓力下不停生育，四年內三度開刀生產，被媒體揶揄「不知嫁老公還是嫁老爺(粵語指公公)」。
即便如此，為了繼承權，多數富二代依然寧願臥薪嘗膽。但是，最大的風險還在於富豪家族並不一定要把家業傳給長子，甚至沒有不可改變的繼承人。為新鴻基操勞大半生、身兼集團主席和總裁的郭炳湘也可以被母親輕易地罷免，甚至剝奪財產繼承權。已故全國政協副主席霍英東也將大部分家業交給了次子霍震寰而非長子霍震霆。值得一提的是，儘管霍英東生前花了許多年非常仔細地規劃了遺產分配，現在三房子女依然陷在紛擾的爭產風波之中。
豪門大家長都如同至高無上的國王，子女在其中必須絕對忠誠，將一生的決定交給家長，不能絲毫逾矩，一旦有所差錯，就有可能被排除在繼承權之外。當然，豪門子女也有李澤楷這樣的異數，並不在意繼承父親的基業，但對於大多數為家族已兢兢業業數十年，幾乎失去自我的富豪子女來說，這樣的懲罰無異於毀了他們一生，也引發了許多親人反目成仇的可悲故事。(本文作者：新浪財經香港站站長，北大畢業後赴港留學，任職多年，貼身體驗國際金融中心枯榮動蕩。)
（原標題為：香港豪門的冷酷大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