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生弟小我一歲,所以四十年來他一直稱呼我為「我哥」。我們相識相攜相知,皆是緣於大別山。
1979年,徐向前元帥回大別山視察,回京前表示,希望當時的武漢軍區能夠創作出一組像《長徵組歌》那樣的作品,唱一唱大別山和大別山的紅軍。因為雷遠生剛從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回到部隊,這個任務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於是,他就揣著劇作家白樺先生寫的一封信,到合肥找到了安徽省文聯副主席、作家陳登科和省音協秘書長銀星。在陳主席和銀秘書長的舉薦下,我與遠生弟結識,正式加入了他們的創作組。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皖南的歙縣。當時我正在歙縣參加「在希望的田野上」農村歌曲創作的採風活動。銀星秘書長安排我們見面之後,我們徹夜長談,設計了組歌歌詞,交流了音樂的創作設想與規劃。他給了我一年的歌詞創作期,而他自己也立刻深入到安徽境內的大別山區,搜集、記錄和消化這些地方的民歌、戲曲等音樂素材。因為大別山橫跨鄂豫皖三省,所以雷遠生採用三省的音樂素材為之譜曲,巧妙地將三省的民間音樂融合一體,圓滿地完成了創作任務。
著名歌唱家吳雁澤首唱的民族男高音聲樂套曲《將軍的搖籃——大別山抒懷》,由六首歌曲組成,1982年首次在湖北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放。1983年在上海唱片社錄製成立體聲黑膠密紋唱片在國內外發行。同年,安徽電視臺拍攝播映我根據套曲編的音樂電視劇《將軍的搖籃》。
下面,給大家重點講講選曲中《再見了大別山》的創作小故事:
當歌曲《再見了大別山》在全國流傳以後,有人聽出了歌曲的頭兩段樂句好像出自黃梅戲音樂,遠生聽了後說:「其實這首歌曲的起始部分並不是黃梅戲,而是湖北黃梅地區流傳的黃梅小調,它柔軟抒情有帶入感;歌曲的主體部分則是採用了河南豫劇的元素,重點發揮了它娓娓道來的敘事功能;而歌曲的結尾部分,我果斷選用了安徽皖西民歌《慢趕牛》的音型,它激情高亢,使整首樂曲達到預期的高潮。」
我曾經告訴遠生,其實套曲最後一首詞的前兩句「清風牽衣袖,一步一回頭」,是這組歌詞中最早寫出來的。而中部的「繽紛的山花」和「挺秀的翠竹」兩句,卻是六首詞中最後時刻寫出來的。遠生弟用嫻熟的技巧和音符,給這首詞插上了翅膀,讓它在祖國的大地上美美地飛翔了四十年!我說這首詞產生的故事一直感動著我,遠生說他也一樣被深深感動了。就是因為感動與崇敬,我們賦予了這首歌最真的情感。
遠生弟是重感情的人。他曾對我說:「哥,與你相識是我一生的榮幸,與安徽結緣是我一生的幸運。你給了我信任與友誼,安徽給了我藝術道路光明的起點,給了我藝術生命不死的音符!」是的,與安徽結緣,讓他的心時常牽掛安徽,也讓他的足跡留在了這塊土地上。四十年來,他為徽風皖韻增添了風情韻味,留下了不朽的作品。
歌曲《畫裡安徽》,是遠生弟生前與我合作的並且也許是他此生創作的最後一首歌。其實這首詞是我前幾年去涇縣拜訪詞友邵凱生、胡夏生時在涇縣寫的,先後有一二十位朋友賜了譜,其中有的還在徵歌中獲了獎。沒想到去年雷遠生看到了這首詞,他很喜歡並譜了曲,於年底傳給了我。後因疫情突然暴發,我就淡忘了此事。今年四月底遠生弟體檢診斷得了肺癌住院治療,於七月底出院他才告知我病情,並詢問起這首歌的事。遠生弟對安徽懷有很深的感情,我們最初寫大別山的六首歌,是他在1981年6月拿到我交給他的歌詞後,到金寨縣待了十多天完成譜曲的。他還說過:「安徽是我們倆賴以成名的地方,是我們應該感恩一輩子的地方!」因此,自2005年起,他幾乎每年都來安徽,為「江淮情」、為安徽臺春晚創作了多首質量上乘的音樂作品,他把自己活成了半個安徽人。在生命彌留之際,他說這首《畫裡安徽》也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合作了,可能也是他為安徽做的最後一次服務了。沒想到9月29日他緊急住院,30日晚上人就依依不捨地走了。「筆墨丹青燦若繁花,紙硯傳奇光耀中華,那是我們的家!」我在無限悲痛中找出了他的手稿,淚水卻模糊了我的眼睛……
「詞曲相融兄弟何曾說再見,陰陽阻斷方知世間有大別。」我寫下這篇回憶,用以紀念我最親的兄弟,值得人們永遠懷念的作曲家雷遠生。
一生痴絕處,魂牽大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