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註:原道的意思是探討「道」的確切涵義。「道」本來是許多學派共同使用的範疇,本義是人走的道路,引申為規律、原理、準則、宇宙的本原等意思。春秋時子產講「天道遠、人道邇」,天道指天體運行規律,人道指做人的最高準則。儒家也講天道、人道,老莊講「虛無」之道,佛家講「心悟」之道。韓愈反對佛學「清靜寂滅」之道,他認為道乃「相生養之道」,具有倫理關係的內容。在本文中提出了自己對「道」的理解,著重闡明「道統」學說。
【第一段】
原文: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兇有吉。
譯文:
博愛叫做仁,合宜於仁的行為叫做義,按照仁義的原則去做叫做道,內心具備仁義的本性、不需要外力的幫助和支持叫做德。仁和義是有確定的內容,道和德是卻沒有確定的內容,所以道有君子之道和小人之道,而德有吉德和兇德。
意註:
這裡韓愈給仁、義、道、德下了定義,仁義二者有其特定的內容,是儒家所特有的;道德二者的意義比較寬泛,哪一個學派都可以用,對「仁」韓愈用「博愛」釋之(與孔子「仁者愛人」相通),意即對人充滿關懷和熱愛,始於孝敬父母、友愛兄弟,進而推及於任何人「泛愛眾」;這種「博愛」的心情必須通過行為表現出來落實到具體的實踐中,如得體適宜,即是「義」(與孔子「克己復禮」相通)。所以仁、義二者,一表現為內心修養,一表現為行動。按照仁義的標準去做即是「道」,不必要外界的幫助和安慰,切實具備仁義,達到自得自樂的地步,即是「德」。韓愈在這裡是用「仁義」來限制「道德」,用「仁義」來充實「道德」。
原文:
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xù)為仁,孑孑(jié)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德雲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雲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譯文:
老子輕視仁義,並不是詆毀仁義,而是由於他的觀念狹小。好比坐在裡井看天的人,說天很小,其實天並不小。老子把小恩小惠認為仁,把謹小慎微認為義,他輕視仁義就是很自然的了。老子所說的道,是把他觀念裡的道當作道,並不是我們儒家所講的道。他所說的德,是把他觀念裡的德當作德,不是我們儒家所說的德。凡是我們儒家所說的道德,其內容包括仁和義,是天下的人所共同承認的道德。老子所說的道德,是拋開了仁和義說的,只是他一個人的說法。
意註:
至此,韓愈把儒家道德和老子的道德劃開了一個界限,認為二者的區別在於主張不主張仁義。
原文:
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入於楊,則歸於墨;不入於老,則歸於佛。入於彼,必出於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通「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云爾。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指禮記*曾子問)。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
譯文:
自從周道衰落,孔子去世以後,秦始皇焚燒詩書,黃老學說盛行於漢代,佛教盛行於晉、魏、梁、隋之間。那時談論道德仁義的人,不歸入楊朱學派,就歸入墨翟學派;不歸入道學,就歸入佛學。歸入了那一家,必然輕視另外一家。尊崇所歸入的學派,就貶低所反對的學派;依附歸入的學派,就污衊反對的學派。唉!後世的人想知道仁義道德的學說,到底聽從誰的呢?道家說:「孔子是我們老師的學生。」佛家也說:「孔子是我們老師的學生。」研究孔學的人,聽慣了他們的話,樂於接受他們的荒誕言論而輕視自己,也說「我們的老師曾向他們學習」這一類話。不僅在口頭說,而且又把它寫在書上。唉!後世的人即使要想知道關於仁義道德的學說,又該向誰去請教呢?人們喜歡聽怪誕的言論真是太過份了!不認真研究,了解儒學,只想聽怪言妄論,為了獵奇信怪,崇奉佛道。
意註:
這段是韓愈高揚仁義的原因,當時唐皇君主帶頭佞佛,因而所要解決的做尖銳的問題一是正君,二是闢佛,韓愈認為在當時釋道蔓延、儒家旗幟不明、學說不彰、世道衰微、人心不古,只有弘揚儒家仁義道德之說才能拯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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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責編:李舒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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