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未來10 年有何計劃?」 「小孩子大了,再想吧。現在只想好好的,平易的,努力的,帶家裡走過忙碌的現在」。這一段尋常對話,像會發生在和任何一個行將踏入中年的人的對話中,但是很難想像的,是出自蔣家第四代中最吸引公眾關注的蔣友柏口中。是什麼力量讓他發生了改變?
「當沒有資源,背景無效,人情不再,靠山消失,又快要坐吃山空時,人就會變。」——蔣友柏
貴族的少年
1975年,蔣介石在臺灣去世,次年,蔣家第四代繼承人蔣友柏出生。姓「蔣」,在蔣友柏的兒童時代,可以算做一件引以為傲的事。上課有保鏢,作業可以提前批改……家族賦予的特權,讓小時候的蔣友柏形成張揚的個性,感覺自己非常「拽」。在《懸崖邊的貴族》中,他形容自己的童年:「小時候我真的就像擁有一個阿拉丁神燈似的,心想事成,要什麼有什麼。」
1988年,蔣經國去世,臺灣政壇風雲變幻。
蔣友柏12歲的時候,父親蔣孝勇帶領全家搬到加拿大蒙特婁,開始漂泊海外的生活。對於年幼的蔣友柏來說,他那時還不能理解生活為何會突然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就好像「有人把我手上的神燈拿走,我好像一下子被丟到一個看不見邊界的沙漠裡,東西一下子都不見了」,而他也會幻想,有一天還能夠回到臺灣,回歸原來錦衣玉食的生活。
加拿大的生活沒有往日的呼風喚雨,但也單純快樂。父親很少跟友柏談起家族的政治歷史,「輕聲細語說重話」是蔣孝勇的教育方式,跟他相處,更像朋友。蔣孝勇是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年少的友柏心裡對於未來的規劃也許就是進入父親的公司上班,自然而然會有一段美好的前程。
然而命運卻開了有一個玩笑,1996年,蔣孝勇英年早逝,年僅20歲的蔣友柏就這樣失去了靠山。
迷茫的紈絝子弟
父親去世之後,除了繼續完成在紐約大學的學業,蔣友柏還在紐約做了四年職員。金融專業出身,19歲做房地產生意就能賺得160萬美元的他,在投行的工作可謂天時地利。那段時間,蔣友柏過著肆意享受、放縱不羈的生活。
中學同學去美國看他,他直接負責來回機票。帶著兄弟們去吃米其林推薦的法國大餐,只要覺得紅酒不錯,來個五六瓶是非常正常的。和朋友約在紐約最熱門的酒吧Chaos見面,朋友先到卻無法進入,蔣友柏到了以後和門口保鏢握握手就帶著朋友們進去了。更多的夜晚,蔣友柏喝得酩酊大醉,倒頭就睡,習慣在酒精中麻痺自己,
他曾經形容過當時的放縱狀態:你能夠想到的事情我都做過,你沒有想到的我也都做過。
但是,放縱過後卻是迷失。巨大的空虛感包圍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裡。
」我的人生曾經是沒有心跳的風花雪月,表面上過得體面但無處可取。「
重新布局人生
浪子回頭,蔣友柏的人生開始重新布局。他的第一步,便是把自己推下「懸崖」。
難以想像的是,這樣一位出身顯赫的名門之後,回到自己的家鄉以後,竟然擺起地攤買二手衣服。很長一段時間,蔣友柏和女友住在西門町,過著每月只有2萬元新臺幣(人民幣4000元)的生活。也是在這段時間,他看清了自己到底擁有什麼。
2003年,橙果設計公司在臺灣開張,蔣友柏擔任CEO。自小性格叛逆的他選擇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不做本行,不靠關係,他能走多遠?
橙果設計公司最初的發展非常順利,陸續為捷安特、雷諾、摩託羅拉等知名品牌設計作品,2005年營業額已超過7000萬新臺幣,這個數字,比成立之時暴增24倍,橙果在臺灣時尚設計界已是不可或缺的要角。然而,2006年,橙果卻遭遇了一次危機。
設計師與客戶之間的矛盾一直讓蔣友柏非常為難。有些設計師要求的設計成本非常高,他們只是想要藉助東方市場去提升自己的商業價值,而蔣友柏的原則卻是最大程度為客戶賺錢。無法調和的矛盾使橙果失去了一張王牌——Michael Young,更糟糕的是,一些衝著設計師名氣來的客戶開始停止與橙果的合作。隨著嚴重財務問題而來的是巨大的人事變更,兩個資深主管向蔣友柏辭職,隨後又有一半員工離開了橙果。蔣友柏卻總是能絕處逢生。2007年,橙果談妥了一些設計案,那些單子的金額總計大約1300萬元新臺幣,正好補足缺口。反省過後,橙果也找到了新的前進方向,轉危為安,走出困境。
此後,他將《中庸》裡提到的「中」與「和」作為橙果設計理念的DNA,「一個可以獲利的設計,需要與目的地的環境相輔相成。我講究『賺錢』的設計,有時,客戶的邏輯是不符合市場的,這時,要『中』,就必須先以破壞式的創新達成人『和』。」
2008年,橙果在上海開了內地第一家分公司,先後推出了上海雙妹、浙江奇迪、聯想酷酷熊等設計,但是無論是臺灣還是內地,所有的策略、戰略與創意都是由蔣友柏直接裁決。
他很坦誠地說:「因為知道自己不適合經營『大』公司,所以一直都在量力而為。」談到在內地其他地方開分店的想法,他表示:「目前沒有能力。」
其實並不是橙果沒有實力,只是蔣友柏有自己的原則。「我很不喜歡像一些二、三流的創意者,因為在自己的家鄉混不下去,而去內地撈金。我認為,在各種機緣的促成下,內地對於創意的認知,已具有國際水平,而我只要好好地做,雞首也會變成鳳尾。」
」我實在不相信,在東方為王的年代,還要再用西方的價值與文化才能具有國際身份。我想留下的,是勇敢的東方故事。「
勇敢的東方故事
現在的蔣友柏,更喜歡以「生意人」的身份自居。素未謀面的曾祖父留給蔣友柏的不僅僅是幾十年叱吒風雲的歷史,還有浸潤家族一代代的傲氣與貴氣。在沒有資源、背景無效、人情不再,靠山消失的時候,他回到了「被趕出來」的臺灣,哪裡跌倒,就從哪裡重新站起。
祖父和父親的去世,是他人生的兩次轉折。蔣家繁華落盡,他曾認為這是悲劇,而現在,他覺得是運氣。絕境中跳下懸崖,面對失敗,完成蛻變。他開創了自己的王國,驕傲地宣稱:「我是蔣家第一代。」
橙果曾經為F1車隊設計過車體圖騰,這輛擁有東方面孔的西方賽車以皇帝出徵的四隻聖獸為靈感,向國際社會講述了古老的東方傳說,這從某種程度上也體現了橙果對於東方元素的鐘愛。橙果對自己的期許就像它在內地註冊的名字一樣——常橙,蔣友柏希望橙果是守住中原文化的長城。
「我實在不相信,在東方為王的年代,還要再用西方的價值與文化才能具有國際身份。我想留下的,是勇敢的東方故事。」
蔣友柏曾經認為「蔣」姓是榮耀,而現在,他更多地希望利用姓氏的積極影響去為橙果打響品牌,在世界的舞臺上,去創造屬於自己的東方故事。
Q福布斯生活 & A蔣友柏
Q:2008年,「橙果」在上海開了大陸第一家分公司,您對大陸事務是否直接管理?
A:目前所有的設計團隊還是放在臺灣。因為:1、質量控管問題;2、團隊與我的默契問題;3、我自己因為「私人因素」無法長期待在大陸。但不論是大陸還是臺灣,所有的策略、戰略與創意都是由我直接管理,而其他的事物,會按照各個戰將的能力,視情況來幫我分擔。
Q:它在您的規劃中佔據什麼位置?
A:大陸是一個未來世界的中心。對於任何公司都有其必要而且重要的意義與地位。只是因為知道自己不適合經營「大」公司,所以一直都是量力而為,我很不喜歡像一些二三流的創意者,因為在自己的家鄉混不下去,而去大陸撈金。我認為,在各種機緣的觸成下,內第對於創意的認知,以具有國際水平。而我只要好好的做,雞首也會變成鳳尾。
Q:到現在為止,上海「橙果」推出了哪些設計?
A:上海家化的雙妹、浙江奇迪的識別、愛國者的隨身碟、聯想的酷酷熊、上海新旺壁紙。
Q:在大陸的經營狀況如何?
A:還能賺到錢,還有客戶找。
Q:有沒有在大陸其他地區開分店的想法?
A:目前沒有能力。不過未來,想在南京、浙江和北京設辦事處。
Q:您曾說過,要將儒家《中庸》裡提到「中」與「和」作為「橙果」設計理念的DNA, 「中」和「和」的概念,放在當下語境中,應該怎樣理解?
A:中=設計,和=體驗。一個可以獲利的設計, 需要與目的地的環境相輔相成。也可以因為和,而成中。
Q:在您的設計作品中又怎麼體現?
A:我是一個商人,所以只為客戶做出可以獲利的創意投資。因此,我講究做「賺錢」的事,與賺錢的設計。有時,客戶的邏輯是不符合市場的。這時,要「中」,就必須先 以破壞試的創新達成人「和」。
Q:能不能舉幾個例子?
A:每個案子都不一樣。請等明年初我發表一個與中國文化,趨勢,心態相輔的品牌與商品時,再問我。
Q:我們注意到,「橙果」的作品不僅擁有視覺上的美感,同時還兼具了實用性,比如 捷安特自行車中添加了防捲入齒鏈蓋的設計,這樣在騎乘時就不會弄髒褲管。類似於這 樣的設計,「橙果」還有很多,這是否從某種方面體現了「橙果」的一些設計原則?
A:兩個原則:1、會賺錢的設計;2、我們自己會買的設計。
Q:「橙果」在設計中非常注重中國元素的運用,如為 RENAULT F1 車隊設計的車體圖騰「守護鳳凰」,這是一種讓人非常欣喜的設計。加入中國元素對「橙果」的設計意味著什麼?
A:「橙果」在大陸的註冊名是「常橙」(因為「橙果」已被很多人註冊),其代表的是守住中原的文化大牆,也是世界上的7大奇蹟之一。這就是「橙果」對自己的期許。我實在不相信,在東方為王的年代,還要在用西方的價值與文化才能俱有國際身份。我想要留下的,是勇敢的東方故事.
Q:「橙果」從2003年創立至今,已經有8年的歷史,這8年中「橙果」面臨了怎樣的坎坷?
A:與任何公司一樣,競爭、汙名、周轉、人才、客戶等「坎坷」,很平常。
Q:發展到現在又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A:目前還在求進步。
Q:對於未來的規劃是怎樣的?
A:不會多想未來,而是先把當下做好。這樣,路自然會出現。
Q:現在您在媒體面前是一種非常正面、有力的形象,但在大學時期,您也曾經過著「放縱」的生活,是什麼力量讓您發生了轉變?
A:當沒有資源,背景無效,人情不再,靠山消失,又快要坐吃山空時,人就會變。
Q:而以後的這幾年中,您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A:有累積些許做自己的實力。
Q:對於未來10年又有怎樣的計劃?
A:小孩子大了,再想吧。現在只想好好的,平易的,努力的,帶家裡走過忙碌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