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2020-12-25 悅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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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東山頂上.mp3來自漁父亂彈00:0004:05

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1683-1706),除了藏傳佛教領袖這一尊貴身份外,還是一位傑出而風流的詩人。或者說,他更似一位風流詩人,而非宗教領袖。

說六世達賴,必先說五世達賴。五世達賴喇嘛羅桑嘉措(1617-1682),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他不僅從白教手中取得掌管西藏的政權,還是首位得到清政府確定的達賴喇嘛。

佛教傳入西藏,始於吐蕃王朝第33任贊普(即國王)松贊幹布(617-650)時代。

藏傳佛教主要有格魯(俗稱黃教)、寧瑪(俗稱紅教)、噶舉(俗稱白教)、薩迦(俗稱花教)、本布(俗稱黑教)等派別。其中,格魯派形成最遲,是由宗喀巴(1357-1419)大師創立的。宗喀巴,本名羅桑扎巴,因誕生於青海宗喀(今湟中縣)地區,人們便以地名尊稱他為宗喀巴。

五世達賴時,西藏還由噶瑪政權(白教政權)和第巴(管理藏地行政事務的最高官員,俗稱藏王)藏巴汗統治。黃教自宗喀巴以來,經過一百八十年的發展,不僅得到西藏、青海等地藏族的擁護,甚至蒙古各地都有影響,也因此受到噶瑪政權的壓制與迫害。為了改變這種局面,五世達賴暗中派人去青海請固始汗進藏。

固始汗是蒙古厄魯特四大部之一的首領,該部原先遊牧於天山南北。崇禎十年(1637年),固始汗率部佔領青海。固始汗對西藏久有覬覦之心,於是順水推舟,於崇禎十五年(1742年)發兵西藏,推翻噶瑪政權,扶持五世達賴建立了格魯派的噶丹頗章政權。從此,固始汗及其後人成為真正的西藏之王。

噶瑪政權時,西藏首城是日喀則。噶丹頗章政權建立後,拉薩成為首城。布達拉宮,始建於松贊幹布,後因戰亂被毀,僅存一座觀音堂。五世達賴執政後,以觀音堂為中心,向東向西修建了白宮。後來,他的弟子桑結嘉措又在正中建造紅宮和上下經殿,布達拉宮遂有今日規模。我們現在看到的布達拉宮,其實是五世達賴的布達拉宮,並非松贊幹布的布達拉宮。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二月二十五日,在剛剛竣工的布達拉宮裡,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圓寂。

桑結嘉措是五世達賴最親信的弟子,也是五世達賴生前任命的第巴。五世達賴去世後,桑結嘉措為能繼續利用五世達賴的權威掌管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事務,秘不發喪,向外界宣布達賴喇嘛已「入定」,無限期修行,不見來人,一切事務均由第巴負責處理。

桑結嘉措雖然向外界隱瞞了五世達賴的死訊,卻沒有忘記尋找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當然,尋找工作是在極其保密情況下進行的。

尋找轉世靈童的地點,選在了紅教(寧瑪派)區的藏南門隅達旺納拉山下。桑結嘉措之所以要在門隅達旺地區尋找轉世靈童,除了這裡偏僻、易保守秘密外,還有想在紅教區擴大黃教勢力的目的。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一個出身於農奴之家叫計美多吉協加袞欽的三歲男孩被確認為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不過,桑結嘉措的使者們並沒有把意圖告訴孩子的父母。

直到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在平定蒙古準噶爾部的叛亂中,康熙帝才從俘虜那裡得知五世達賴已經圓寂多年。蒙古準噶爾部首領噶爾丹,早年曾赴藏「習沙門法」,與桑結嘉措過往甚密。兩人分別執掌蒙藏大權後,桑結嘉措一直期望能藉助噶爾丹的力量,將固始汗勢力驅逐出藏,因而準噶爾部的俘虜知道五世達賴去世的消息。

康熙知道五世達賴已經圓寂的消息後,又因桑結嘉措有唆使噶爾丹興兵作亂之嫌,便致書嚴厲譴責桑結嘉措有「不尊班禪而尊己」野心。桑結嘉措這才驚慌起來,一面向康熙解釋,一面派人去藏南迎接計美多吉協加袞欽。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14歲的計美多吉協加袞欽在眾多僧侶的護衛下,由藏南前往拉薩。途經浪卡子縣時,計美多吉協加袞欽拜五世班禪羅桑益喜(1663-1737)為師,剃髮受沙彌戒,取法名羅桑仁欽倉央嘉措

十月二十五日,倉央嘉措在拉薩布達拉宮舉行坐床典禮,正式成為六世達賴喇嘛。

一個原本自由自在的少年,突然成為達賴喇嘛傳人,還沒從驚喜和驚恐中恢復過來,又被送進囚籠一般的布達拉宮。整天和年老的經師呆在一起,沒完沒了地學習那些枯燥無趣的經典,這是一種多麼讓人難以忍受的生活啊!

倉央嘉措雖有達賴喇嘛之名,卻無達賴喇嘛之權,他不過是第巴桑結嘉措放在眾人面前的傀儡。

倉央嘉措出身於紅教家庭,紅教沒有黃教種種清規戒律,更不禁止僧侶娶妻生子。

倉央嘉措並不貪戀權力,他可以沒有權力,卻不能沒有自由,以及人間最美好的愛情。

生活遭到禁錮,政治受人擺布,倉央嘉措內心壓抑而痛苦。

1702年6月,倉央嘉措在浩浩蕩蕩的僧團護送下離開拉薩,前往日喀則扎什倫布寺。按照計劃,他將在那裡為全寺僧眾講經,然後由五世班禪羅桑益喜為他授比丘戒。誰都沒想到,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倉央嘉措先是拒絕講經,而後又拒絕授比丘戒,並要求還俗。

桑結嘉措當然不會同意。達賴喇嘛,不是任期制,而是終身制,由不得你做與不做。

無可奈何的倉央嘉措,開始以另一種方式來反抗桑結嘉措與宗教戒律。一到夜晚,他便脫下袈裟,換上綢緞便裝,將自己打扮成貴族子弟模樣,溜出布達拉宮,混跡於拉薩街頭巷尾,「醉心於歌舞遊宴」,甚至「夜宿於宮外女子之家」。

於是,布達拉宮少了一個達賴喇嘛,拉薩街頭多了一個達桑旺波(倉央嘉措的化名),一個英俊瀟灑、放浪形骸的公子哥,一個懂得甜言蜜語、讓女孩痴心的情郎: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能與你相見。

一定是故鄉納拉山上那個放牧的鄰家少女,在他少年的心房裡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他只能將思念化作詩句,吟誦給穌油燈前的佛祖和夜色中的月亮。拉薩街頭的風花雪月,不過是心痛時的宿醉。

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

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

卻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桑結嘉措的私心,放縱了倉央嘉措,也成就了倉央嘉措。

桑結嘉措的私心,成就了六世達賴,也禍害了六世達賴。

康熙四十年(1701年),固始汗曾孫拉藏汗繼承汗位,與桑結嘉措的矛盾日益尖銳。桑結嘉措也在暗中準備,伺機將拉藏汗勢力趕出西藏。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桑結嘉措買通汗府內侍,在拉藏汗的飯中下毒,不料被發覺,於是倉促集合藏兵,準備武力驅逐拉藏汗。拉藏汗早有防備,秘密調集了青海和藏北的蒙古騎兵。這年七月,桑結嘉措與拉藏汗開戰。結果,藏軍潰敗,桑結嘉措被俘處死。隨後,拉藏汗上書清政府,奏報桑結嘉措謀反,並說桑結嘉措所立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沉溺酒色,不理教務,不是真正的達賴,請予貶廢。

康熙帝本來對桑結嘉措就有意見,於是下旨:「拉藏汗因奏廢桑結所立六世達賴,詔送京師。」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倉央嘉措被押解進京,傳說行至青海湖畔時圓寂,終年24歲。

關於倉央嘉措的下落,一直存有爭議,大致有以下四種傳說:

傳說一,倉央嘉措在押解進京途中,病逝於青海湖;

傳說二,倉央嘉措在路上,被政敵拉藏汗秘密殺害;

傳說三,倉央嘉措被清帝囚禁於五臺山,抑鬱而終;

傳說四,好心的解差將倉央嘉措私自釋放,他最後成為青海湖邊的一個普通牧人,詩酒風流過完餘生。

前兩種傳說,或許更接近事實。第三種傳說,不過是一種合理的猜想。至於第四種傳說,恐是善良者近乎浪漫的臆造,誠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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