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去世前3天
1992年11月17日,作家路遙在西京醫院去世,享年43歲。
三個月前的8月5日,路遙找到好朋友航宇,囑咐他買一張去延安的車票。航宇感到奇怪:他妻子林達和女兒剛從北京回來,怎麼現在要去延安?路遙道:林達同意我到延安休息10天,回來後我倆就離婚。航宇大驚。路遙與林達離婚的傳言也不是一天兩天,真沒想到竟走到這一步。
路遙是在文學事業的輝煌時刻換上嚴重疾病的。作為他的同事和朋友,航宇自始至終陪伴的路遙身邊,見證了路遙生命的最後日子:如何面對病痛的折磨、經濟的拮据、婚姻的破裂,曾經十分信任的兄弟離他遠去;他在愛情、親情、友情、事業之間背負著沉重、無奈和掙扎!
航宇在醫院照顧路遙
路遙用生命在寫作
路遙很有心勁。他的奮鬥史可以說是改革開放以來普通農家子弟的楷模。從跟隨曹谷溪等人寫詩,到後來寫小說,路遙每走一步都付出比別人更加艱辛的努力。有一次他與航宇聊天,稱航宇的小說寫得不好,他在航宇這個年齡已經寫出《人生》了!他不滿足寫詩所以寫小說,不滿足寫短篇小說所以寫中篇小說,不滿足於寫中篇所以寫長篇,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對自己的超越。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後來獲得茅盾文學獎,就是他不斷超越自我的結果。
《平凡的世界》把路遙的身體壓垮了:通宵熬夜,飲食不規律,嗜煙如命,寫作時情緒的波動……當第一部寫出來,信心滿滿的路遙遭受來自評論界的批評:他的寫作方式過時了!但他還是決定把這部小說寫完。3部100多萬字,第1次寫長篇,毫無經驗,路遙的壓力可想而知!
路遙與賈平凹
路遙的經濟非常拮据
《平凡的世界》最終報送茅盾文學獎評選委員會。路遙開始寢食難安,他希望獲獎,但從評論家們的意見來看,這部"過時"手法的小說能否通過還是未知數。有一天,他接到編輯李金玉的電話:很不幸,你的《平凡的世界》沒有獲獎!可想而知路遙多麼失望。但李金玉話鋒一轉說:給你開玩笑呢,《平凡的世界》獲獎了,而且是第一名!巨大的反差令路遙欣喜若狂。航宇說,路遙在得到準確答案後,激動地差點在辦公室裡大叫起來。6年的艱辛努力值了!
路遙獲茅盾文學獎時
當時的茅盾文學獎只有3萬獎金,在那個年代不少了。但路遙為寫作付出太多,他不懂得開源節流,每個月光吸菸的錢就要200元。照他的說法,那點獎金,除了在北京請客的花費,剩下的還不夠我這些年抽菸的!他曾想與朋友海波開個賣服裝店,但海波拒絕了,說他把自己當成商人!為了給妻子林達和女兒一個溫暖的家,路遙開始裝修房子。他四處借錢。但終究沒有挽回林達的心。路遙為此還欠下40000多塊錢的債。終其一生,路遙都在與金錢做搏鬥!
陝西省表彰路遙獲獎
路遙的婚姻破裂
長時間在外寫作。家庭重擔都壓在林達身上。林達多次向路遙提出離婚,都被拒絕。但朋友們漸漸理解了林達,兩人的婚姻走到這個地步,路遙的問題更多一些,當初路遙去延安上大學,是林達出錢供的。
路遙對林達長時間的"漠視",導致林達對路遙形同陌路。因此在路遙病重後,林達總共去醫院看望了兩次。朋友們對林達頗有微詞,認為林達沒有在醫院伺候一天!有一次,航宇從外面吃飯回來,護士告狀說:實在太不像話了,路遙老師病得這嚴重,還有一位文學女青年找路遙老師籤名呢!航宇問路遙是怎麼回事?路遙沮喪地道:哪裡是什麼文學女青年,是林達來找他籤離婚協議書的!航宇愕然。那時候林達已經在北京新聞社上班,籤完字後林達就離開了西安。
路遙與林達
路遙與兄弟從親密到相互怨恨
王天樂是路遙的7弟。是路遙家族第二位走進城裡工作的人。那時候路遙因為寫作《平凡的世界》,耗盡了心智,過個馬路都要王天樂扶持。如果沒有王天樂,他的生活一團糟糕。他去北京領獎的路費是王天樂幫他借的;他家裡需要保姆是王天樂給他找的;有什麼困難,路遙最先想到的就是王天樂。但是,在路遙得病後,王天樂漸漸疏遠了路遙,這讓路遙大發雷霆,認為王天樂看不起他!因此在王天樂終於抽出時間來看望路遙時,路遙乾脆不搭理王天樂。
路遙在醫院,右為王天樂
從最初的親密關係,到兄弟二人產生矛盾。作為朋友的航宇都見識到了。路遙認為王天樂之所以這樣對待他,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尤其對他打著自己的旗號四處找人借錢感到不滿;王天樂則認為路遙想得太多,是對他的歪曲。這導致兄弟二人的關係越來越僵,直到王天樂憤怒地離開。
路遙在醫院
1992年11月17日,路遙與世長辭。葬禮上,女兒路茗茗哭得死去活來。然而,林達只是在挽帶上寫了這樣一句話:路遙:你若靈魂有知,請聽一聽我們的哀訴…。對於母親的決定,路茗茗一直耿耿於懷。
2004年8月24日,路茗茗更是因為《平凡的世界》的版權問題,將母親林達告上法庭。經過漫長的三年上訴, 2006年9月6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駁回了路茗茗的訴訟請求。
法律無情,人卻有情,最終林達還是和女兒達成協議,由女兒路茗茗繼承了父親的全部版權。
路遙為了《平凡的世界》真是犧牲了太多太多。令人安慰的是,《平凡的世界》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累計銷量就已近2000萬冊,如今還以每年300萬冊的銷量遞增著。
馬雲曾說:
「對我影響最大的人是路遙。是路遙的作品改變了我,讓我意識到不放棄總有機會,否則我現在還在蹬三輪車呢。」
潘石屹連看7遍《平凡的世界》,每看一遍都以眼淚結束。
「每天晚上看著看著就哭了,每一次的人生低谷,覺得這個坎過不去了,我都要拿起來讀一遍,以至於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清華大學校長邱勇,第一次給清華新生推薦書的時候,推薦的就是《平凡的世界》。
各大高校這些年發布的圖書借閱排行榜上,《平凡的世界》常常雄踞榜首。比如,在浙江大學圖書館的借閱排行中,《平凡的世界》以超出第二名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絕對優勢佔據四年榜首……
讀路遙,就像是在讀自己,讀《平凡的世界》就像是完成了一次人生的救贖。
《平凡的世界》成為了普通勞動者的枕邊書,成為他們勵志的寶典,成為他們須臾不離的精神的寄託。他們的生命因《平凡的世界》的存在而變得不同。
也因此,30餘年來讀者大眾的閱讀熱度始終不減。千千萬萬懷揣著改變命運的夢想的青年人,他們的人生因《平凡的世界》和路遙而被照亮。
如果你的一生只能讀一部作品,那首選就是《平凡的世界》。
三冊經典,世界是平凡的,但是因為有了你,又是不平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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