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5月16日,是汪曾祺老先生逝世20周年。自19年那年起,汪曾祺開始了在昆明西南聯大的求學生涯,那是雖然窮,但是汪老還是把當時昆明的館子基本吃了個遍。在汪老筆下,有些小吃至今還留存在世,有些已經無處尋找。而敢於胡亂作為昆明本地通,將汪老筆下的美食,為我們梳理了一番……
1948年,汪曾祺與夫人施松卿合影
1939年9月至1946年9月,汪曾祺曾經在昆明求學、工作生活了7年,他以昆明生活為敘述對象的文字,共計43篇,其中小說8篇,散文35篇。這些文字,只有很少一部分當年在昆明寫就或者回憶重寫,大部分寫成發表於1981年至1997年之間,時長約17年。其間,1987年4月16日,汪曾祺隨中國作家代表團赴雲南;1991年4月以及稍後兩到雲南;1997年1月,第5次也是最後一次到雲南。
列舉一下汪曾祺描寫昆明飲食的主要文字:
1984年,5月9日,作《翠湖心影》,載《滇池》1984年第8期;
5月13日,作《泡茶館》,載《滇池》1984年第9期;
5月19日,作《昆明的雨》,刊《北京文學》1984年第10期。
1985年,作《昆明的果品》,含「梨」、「石榴」、「桃」、「楊梅」、「木瓜」、「地瓜」、「胡蘿蔔」、「核桃糖」、「糖炒慄子」9題,刊《滇池》1985(6)年第4期。
1987年初,作《昆明菜》,含「汽鍋雞」、「火腿」、「牛肉」、「蒸菜」、「諸菌」、「乳扇乳餅」、「炒雞蛋」、「炒青菜」、「黑芥▪韭菜花▪茄子酢」9題,刊《滇池》1987年第1期。
1990年,11月24日,作《米線和餌塊》。
1993年1月13日,作《昆明的吃食》,含「幾家老飯館」、「過橋米線·汽鍋雞」、「米線餌塊」、「 點心和小吃」4題,刊《隨筆》1993年第3期。
可以看出來,以上文字,大半寫於1987年4月汪曾祺重返雲南前,距離他1946年離開昆明,時間相隔了近40年或40多年,多半還是憑記憶寫就,其中難免出現模糊含混不夠精準的地方。同時這期間昆明的飲食,已經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參考系多半已經消失。現在重讀汪曾祺,時間又過20多年,再想逐一尋訪痕跡安放情緒,恐怕不大現實。
《七載雲煙》中,汪曾祺自述到:「我在雲南住過七年,一九三九~一九四六年。準確地說,只能說在昆明住了七年。昆明以外,最遠只到過呈貢,還有滇池邊一片沙灘極美、柳樹濃密的叫做鬥南村的地方,連富民都沒有去過。後期在黃土坡、白馬廟各住過年把二年,這只能算是郊區。到過金殿、黑龍潭、大觀樓,都只是去遊逛,當日來回。我們經常活動的地方是市內。市內又以正義路及其旁出的幾條橫街為主。正義路北起華山南路,南至金馬碧雞牌坊,當時是昆明的貫通南北的幹線,又是市中心所在。我們到南屏大戲院去看電影——演的都是美國片子。更多的時間是無目的地閒走,閒看。」
一九三九年,汪曾祺到昆明考大學,先寄住在青蓮街的同濟中學的宿舍裡。青蓮街現在已經失名,街道大模樣倒還存在,是一條出翠湖東門東上五華山的窄街,街北是盧漢公館和一家賓館辦公樓,南邊是賓館用地。街道最東面為步行石階,車輛僅可以西口進出,所以街面比較清靜,也沒有什麼商家。至於當年同濟中學的宿舍所在,則完全缺乏線索。
1939年,汪曾祺(左)入西南聯大中文系,沈從文(右)於該系任教,後汪曾祺正式成為沈從文的入室弟子
稍後汪曾祺久便搬到若園巷二號,同住一屋的是王道乾,同住另屋的是何炳棣和吳訥孫。後來汪曾祺由於窮困,從若園巷二號搬到租金稍便宜的民強巷五號。若園巷在文林街南民強巷在街北,相距並不太遠,如今若園巷已拆除,文林街東頭的民強巷僅剩兩堵53米長的紅磚圍牆夾道。其後汪曾祺的住所,他沒有明示,判斷是住進了學生宿舍。1944年,汪曾祺到昆明西北郊黃土坡觀音寺「中國建設中學」任教居住了兩個學期,次年該中學遷到大觀樓與大觀街間的白馬廟,現為昆明白馬小區臨近大觀河一帶。
當時昆明,廣幫、魯幫、下江幫、豫幫、京幫、西餐雲集,滇味餐館林立。著名老滇味有正義路的「再春園」、「新雅酒樓」、「共和春」、「仁和春」,光華街的「海棠春」,金碧路的「方勝樓」, 同仁街的「雲南餐社」,武成路的滇南風味菜館「美華園」,雙合園、小胖子燒鴨就專賣燒鴨,此外還有菊華樓、洪盛園、豆蔻飯店、富春酒樓等諸多飯店。
汪曾祺夫子自道:「初到昆明,帶來的盤纏尚未用盡,有些同學和家鄉郵匯尚通,不時可以得到接濟,一到星期天就出去到處吃館子。汽鍋雞、過橋米線、新亞飯店的過油肘子、東月樓的鍋貼烏魚、映時春的油淋雞、小西門馬家牛肉館的牛肉、厚德福的鐵鍋蛋、松鶴樓的腐乳肉、「三六九」(一家上海麵館)的大排骨麵,全都吃了一個遍。」
圖為民國33年(1944年)《昆明導遊》一書中,《滇味食館》中收錄的昆明餐飲照片
如今這些餐廳在昆明已經無跡可尋,吃食汽鍋雞、過橋米線、清真牛菜、鐵鍋蛋以外,其餘也很難覓到蹤跡。以汽鍋雞為例,汪曾祺說「原來在正義路近金碧路的路西有一家專賣汽鍋雞。這家不知有沒有店號,進門處掛了一塊匾,上書四個大字:『培養正氣』。因此大家就徑稱這家飯館為『培養正氣』。」一些考據者者認為,「培養正氣」,應為建水人包氏夫婦 1947年左右開設於昆明福照街(今五一路),地點不說,但時間肯定對不上,汪曾祺吃汽鍋雞,應該在1939年到1940左右或稍後,而到1947年,汪已經離開昆明。
汪老吃過的汽鍋雞,不知和現在味道是否一樣
玉溪街早已消失,昆明的涼雞,通常清真牛菜館辦理。小西門的馬家牛肉1980年代還在,後來整街拆遷,不過昆明各處清真牛菜館的出品,大致還與當年近似。
汪老曾經專門寫過昆明牛肉,他說「我一輩子沒有吃過昆明那樣好的牛肉」。
東月樓的鍋貼烏魚,汪曾祺寫到:「這是東月樓的名菜。乃以烏魚兩片(烏魚必活殺,魚片須旋批),中夾兼肥帶瘦的火腿一片,在平底鐺上,以文火烙成,不加任何別的作料。鮮嫩香美,不可名狀。東月樓在護國路,是一家地道的昆明老館子。」巧的是汪在若園巷的同住同學,歷史學家何炳棣在《西南聯大時期的昆明飲食》一文中也談到此項,難說他們還是一起吃的。何文說飯店在綏靖路(後來更名為長春路,現在叫人民中路),汪曾祺說在護國路,依我看來,問題也不大,不過十來年前,這兩條路還是直接相連的。而1945年版本的《昆明導遊》上的,這樣寫道:「東月樓原在東門月城內,無牌號,後移綏靖路始稱東月樓……昆明傳統名菜鍋貼烏魚,用肥膘、烏魚、火腿相互合貼,經煎制而成。」果真如此,汪先生到底還是失察了,把肥膘肉也吃成了烏魚。
歷史學家何炳棣也曾回憶起東月樓
在《昆明菜·諸菌》談到甬道街專賣雞樅(正字土+從)的一家,估計是當年甬道街口的興寶園。「一盤紅燒雞樅的價錢和一碗黃燜雞不相上下,因為這東西在雲南並不難得。」吃野生菌的風習,現在越發昌盛,但到雨季,昆明的野生菌市場隨處可見餐館到處可吃。不過風氣稍變,牛肝菌中的見手青,價格往往高於青頭菌,與汪在昆明期間不盡相同。昆明的蒸菜不僅有釀小瓜,現在還有釀青頭菌,做法大致相當。
在昆明,隨處可見吃野生菌的去處
護國路白湯羊肉早已不見,倒是新聞路篆新市場,有家山羊湯鍋火鍋,冬季人頭攢動非常熱鬧。汪曾祺在黃土坡觀音寺中學附近的海源寺、普吉、觀音寺一帶,每逢街天,會有大量趕街羊肉攤出現,口味都差不多,擺攤的都是嵩明小街一個地方來的,且長期擺趕街攤。
談及米線,正義路近文廟的過橋米線以外,汪文還記有青蓮街的羊血米線,藎忠寺坡的爨肉米線,護國路的炒米線,以及小鍋米線、涼米線、燜雞米線、爨肉米線、鱔魚米線、葉子米線。目前昆明小鍋米線、燜肉米線、炒米線、涼米線到處可見,鱔魚米線、葉子米線難遇一些,稍微用心還是可見,比如汪曾祺當年常走的翠湖北門到南門再到武成路的線路,出南門景虹街就有家玉溪野生鱔魚米線。
汪老的文章中,曾經談起過十幾種米線
至於燜雞米線、汪說「燜雞」不是雞肉,而是燜煮淨瘦豬肉塊,何炳棣的回憶錄也支持這一說法,但近30年昆明只有「燜肉米線」,豬肉塊肥瘦相間,並不淨瘦,蒜醬或醬油配花椒、辣椒等作料炒燜而成,油水較重。爨肉米線恐怕算「寫字先生」筆法,應該是「汆肉」,目前不時還可以遇到——二戰時期的一張昆明老照片上,寫字先生不簡就繁,就把「洋蔥炒肉」寫成「炒腬」。
破酥包子、玉麥粑粑、洋芋粑粑、摩登粑粑,昆明各處可見,但玉麥粑粑換了個馬甲,叫包穀粑粑。燒餌塊、滷餌絲、煮餌絲,文林街上就有。但文林街、鳳翥街、龍翔街的那些當年茶館,早已消失無跡,代之酒吧、書吧、咖啡吧。各種應季水果,也還照常出現在昆明市場街邊,只是口味或不如以往,比如寶珠梨,目前退化嚴重。
餌絲、餌塊,在昆明有無數種變化
華山西路昆明吉慶祥老店,如今老態龍鍾依然健在,這可能是汪曾祺先生談及的各種昆明吃食,唯一地點風味變化不大的一處了。
你有什麼有關昆明美食的回憶?歡迎留言
文:敢於胡亂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
還記得當年那個大紅色喜慶吉利的手邊書《一百元吃遍北京》麼?很多人走街串巷的時候包裡都會揣著它。如今我們讓它新媒體化啦!歡迎關注我們的新號「一百元吃遍北京」,這裡接地氣,新鮮,實用,每期還有霸王餐!歡迎加入「100元」的隊伍,掃描下方二維碼,即刻關注,每期都有霸王餐哦。商務合作請聯繫:方興(13564328730)
100元二維碼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