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兒那會起,我家樓頭兒就有一個修鞋匠。在那個年代人們穿鞋還經常是縫縫補補的年代,最常見的問題就是鞋側面開膠,然後找他補補膠,還有高跟鞋的跟掉了粘粘跟。總覺得鞋在那個年代的人們心中的價值還比較高,補鞋就是一種習慣也是那個年代的文化。
小的時候錢都那麼有價值,一塊錢在年幼的我們看來都是一筆巨額財富。而我們每次去修鞋匠那裡修補鞋只需要一毛到三毛。他們家永遠是那種比你想像中的價格要低那麼一些的價格,在其他人家已經收到五毛的粘鞋費用時,他仍然收3毛。
那是一個下雨天,依然穿著白球鞋的我放學很發愁,鞋肯定是會泡髒,最主要還容易開膠。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鞋泡得不像樣,果然開膠了。我急忙跑回家到樓頭兒上就把鞋脫下來遞給修鞋匠,以往的豔陽晴天裡他的鞋攤兒都是滿滿一圈兒人,只有那一天下雨,是我一個人去找它修鞋。當時我的那雙泡黑了的鞋還滴答著水,他用斑駁黑黢粗糙的手接住了我的鞋,手掌接觸到了鞋底,把溼漉漉的鞋扣在支架上,用雙腿夾住支架,鞋的水滴落在他的褲子上,鞋上,手上,他絲毫不嫌棄,只是專注的補著鞋,仿佛在他的眼裡鞋是他的孩子。只聽一聲:「補好了!」然後抬起頭露出慈善的笑容看著我說:「三毛!」那天我很不好意思,畢竟黑乎乎溼漉漉的黑球鞋,有沒有味兒我也不知道,我就給他五毛說叔叔不用找了,像個做賊的孩子逃跑了。
從那以後我對他的好感度更加高,總覺得他露出的笑容是類似於父親般的慈愛。
慢慢的高中開始就逐漸忙碌,補鞋也越發的少了,可是他的生意一直還是那麼火,總是在好的天氣裡有一圈又一圈的人圍著他補鞋。
上大學的一年回家,媽媽說她有雙鞋後跟掉了想讓我拿去補一下,我說扔掉就好了啊。媽媽堅持要補,我以為修鞋匠已經不在樓頭上了,出門走到那裡看到還是老位置,只是人沒有以前多了,我把鞋遞給他,已經看到他鬢角的白髮了,和他聊了幾句,他說生意是不好做了,現在經濟條件好了,補鞋的人也變得少了。寒暄結束後,他把鞋遞給我,還是那句:「補好了!」 「兩塊!」我當時兜裡可是揣了五塊錢準備給他的,那個時候已經是12年了,距離三毛錢那一年已經是十幾年後了,兩塊錢對於他來說要補三個掉鞋跟的才能吃到一碗麵。
我最後還是堅持給了他五元錢,他也執拗的找了我三元,他說:小時候你給我的五毛錢我還沒找給你呢!不能再多要你的錢!「
上班後的我這幾年回家已經沒再見到他了,但每次我經過曾經補鞋那裡的時候腦海中總會浮現那個個子不高的他偉岸的形象與慈愛的如同父親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