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11月6日周五,法國二次封城整一周。疫情卻仍然不見放緩,新增一路突破六萬。期間周二和周五加上養老院死亡人數均突破八百。用政府的話說就是每三十秒有一人入院!美國雖然是全球疫情最嚴重的國家,在大選投票日創紀錄的突破十萬,但美國人口畢竟是法國的四倍多,按比例算,並不比法國疫情嚴重。
其實這一次封城,法國的目標定的很低,只要單日新增降到5000例就可以解封,這個指標是武漢封城時的近百倍。可就是這麼低的目標,法國醫學界一片悲觀,認為封城一個月是根本達不到的,至少要封到明年1月。而且即使達到目標解封,很快就要進行三封。
法國二封的效果遠遠無法和一封相比,一是二封非常寬鬆,基本上除了大學關閉、餐館和酒吧關閉外,其他一切照舊。
二是民眾已經不把封城當回事,到處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包括地鐵、公交、超市。學校裡也是人擠人,家庭或私人聚會照辦不誤。據媒體報導,還有的法國人竟然跑到比利時幫朋友搬家!就是高危的老年人不少也拒絕再隔離:寧願感染病毒而亡,也不願意孤獨而死。
三是醫療體系接近極限,34個省的重症監護已經飽和。許多地方已經要求醫生和護士即使感染,只要不嚴重,無症狀或者只有一個症狀就必須繼續上班。在中國,無症狀早就嚴格隔離,新疆喀什市發現一例無症狀就進行全市一輪又一輪的全員檢測。法國卻竟然要求無症狀或者輕症的醫護人員照樣工作:他們對其他同事和各種病患都是危險源啊。
四是不少地方政府不配合,要求解封一些關門的商鋪。有的市長行動極為吸引眼球:率領各商家跪在地上向中央政府陳情。法國大革命都兩百多年了,遇事還要官商一起下跪來表達訴求。
五是面對仍然迅速蔓延的疫情,中央政府仍然堅持已見,拒絕提升封城質量。有記者問教育部長:高中會關閉嗎?教育部長顧左右而言它,說開學以來只有3528名學生和1165名教職員工感染,這一數字遠低於其他領域,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原來近五千師生感染還是值得炫耀的成績呢,根本不需要採取行動。在他們看來,畢竟有1200萬學生呢,才3000多感染,真的是很小很小的比例啊。
當地時間10月30日,法國進入第二次「封城」。圖片來源:中新網
不過法國奇葩的事情不僅僅是疫情。現在乘飛機需要檢測證明,但法國的檢測效率越來越低。舉一個我親身經歷的例子。我周二也就是11月3號下午去做了一次檢測,當時說最多72小時出結果,結果到周五還音信全無。只好周六再去化驗室詢問,這才發現有很多人和我一樣。雖然可以現場列印結果,但問為什麼郵件收不到,回答則是對不起,不清楚。殊不知,這也是人為在增加社會流動性啊。
不僅法國,被西方捧為防疫榜樣的德國也是一樣。據羅伯特·科赫研究所(RKI)公布的數據,69家實驗室報告說,在過去的一周,即截至11月1日,已經積壓了98931個檢測標本。科赫研究所的報告說,而在兩周前,52家實驗室仍有20799個標本有待測試。最近有55家實驗室稱檢測試劑和吸管頭等所需材料不能得到及時供應。越來越多的實驗室報告說,它們的檢測能力接近負荷極限。
在這種情況下,巴黎機場直接有人公開售賣假檢測證明,每份150到300歐元,而且電子版和列印版任選。那些陽性的,或者來不及做的都可以用假證上飛機,一圓離開法國的好夢。不過國內的朋友別緊張,這些假證質量低劣,根本瞞不過中國嚴格的檢驗手續,他們的市場主要是針對檢查寬鬆的非洲航班。
其實說起來,法國也不是沒有明白人,醫學界就一直頭腦很清楚,他們一直批評二封的措施形同虛設。流行病專家凱瑟林·希爾就提出首先關閉學校,然後進行嚴格限制,進行大規模檢測,查出無症狀者就立即隔離。只是他們生活在法國而不是中國,空有殺敵之志啊。
像美國的傳染病專家、負責抗疫的福奇,在大選期間就因為要求採取嚴格措施而被川普的支持者大喊要把他關起來,現在估計選後被免職是肯定的了。不過說起來,福奇比巴西的兩位衛生部長好太多了,他們因為反對民選總統寬鬆的抗疫政策而不得不辭職。
吐槽就到這裡,下面開始進行政治學分析了。我們知道,中國出現疫情時,西方批評中國沒有新聞自由,才導致疫情爆發——儘管面對這個醫學問題,全球的醫學界都不這樣認為。當然反過來說,這意味著西方由於有新聞自由,所以就不會發生疫情。我在巴黎日記第一季曾引用過北京大學有憲政學者之稱的張千帆先生在《紐約時報》發表的雄文:「在一個憲政民主國家,這場危機極很可能一開始就不會發生,因為言論與新聞自由即足以將新冠病毒扼殺於搖籃。言論與新聞自由賦予公民知情權,有助於遏制病毒傳播」。
當然事實證明北大這位學者的判斷錯的實在離譜,不過按照這位張教授的標準,只能中國是憲政民主國家,西方是專制國家了。
那麼為什麼西方熱衷和自豪的新聞自由幾乎失靈呢?這裡,我會結合美國和法國兩國的情況進行分析,從而表明這是西方的共性,而非一國例外。
首先,從根本上講,西方政治人物的合法性來自選舉,只要他不叛國、不犯罪,幹的再差,也影響不了他的權力。可是媒體監督卻是指向績效,但績效好壞並不影響合法性。在西方這樣的制度下,別說只有監督作用的媒體,就是標榜有制衡作用的立法和司法也無可奈何。
從制度設計上來講,對於一個政治人物,自己的基本盤選民遠比媒體重要的多。
比如多數媒體反對,但川普就是要在選舉前提名新的大法官,而且還創造了史上最快的任命速度:從提名到宣誓就職,僅僅一個月。因為這種做法,可以得到自己選民的熱烈支持。
當地時間10月26日晚,川普為艾米·科尼·巴雷特舉行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宣誓就職儀式(圖源:澎湃影音平臺)
可以說,從制度設計上講,媒體的作用本就有限,而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的新聞自由能有多大作用可想而知。
一個政治人物如果尊重媒體,屬於錦上添花,可有可無,如果需要完全可以翻臉。這一點在美國體現得很突出,法國政治人物則是無視媒體。
其次,政治日益極化,不同立場的群體只接受同等立場的觀點。相反的觀點即使知道了,也視為是政治攻擊、抹黑,更嚴重的直接當作造謠。甚至更極端的,哪怕支持者相信這是真的,但也絲毫不會改變自己的立場。一個國家處於這種狀態下,新聞自由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因為不同立場的群體會自我封鎖。
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在2018年7月29日發布的一項調查發現:91%堅決的川普支持者只相信川普的話,63%相信家人和朋友提供的信息,而只有11%堅決的川普支持者相信主流新聞媒體的報導。
《華盛頓郵報》統計發現:截止2018年8月1日止,川普在任上558天,共撒謊4229次,平均每天撒謊7.6次。但這絲毫改變不了其支持者的立場。
就是川普攻擊新聞自由的言論,都得到共和黨支持者相當高比例的認同。根據Ipsos的調查,43%的共和黨人認為總統應該有權關閉有「壞行為」的媒體,48%的共和黨人認為新聞媒體是「人民之敵」。
法國黃馬甲運動曾出現嚴重的暴力事件,許多文物包括凱旋門都被汙損。可是執政黨和在野黨立場完全不同,一個譴責暴力,一個支持暴力,甚至認為是政府故意誇大暴力抹黑抗議者。
這種政治極化導致的分裂不僅影響國家政治,也影響到疫情的應對。疫情發生時,反對川普的媒體多強調病毒的危害,而支持川普的媒體比如福克斯就淡化疫情,甚至附和川普的觀點認為是民主黨製造的打擊川普的陰謀。福克斯金牌女主播翠西·裡根甚至聲稱媒體對新冠病毒的報導是另一個「彈劾騙局」,是試圖利用新冠肺炎疫情「摧毀」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