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不少人有一種感覺,年夜飯似乎離小時候的記憶越來越遠。
「從前年夜飯對於一家人來說,是一年裡的『大項目』。全家總動員,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男女老少全都要撲上去。」
1月19日,作家沈嘉祿與楊忠明做客寶山行知讀書會,暢談「海派年夜飯的講究」。
1月19日,作家沈嘉祿(左)與楊忠明做客寶山行知讀書會,暢談「海派年夜飯的講究」。一頓上海年夜飯有怎樣的規矩?沈嘉祿說,上海是一個移民城市,今天的許多地方以前並不是上海的,比如嘉定、青浦,所以上海海派文化中不可避免有江南文化的元素,這同樣體現在民俗文化上。
「比如八寶飯,它本來不是上海的。再比如湯糰,我不知道寶山的老百姓吃什麼湯糰,估計是菜肉湯糰,這是正宗的上海湯糰。如果吃的是鮮肉湯糰,那來自於安徽。如果吃的是豬油湯糰,那來自於寧波。」
沈嘉祿笑言,菜肉湯糰做起來更麻煩一點,它首先得有薺菜,最好是野薺菜,很香,讓人感覺到春天的氣息。上海人過年還要吃春卷,春卷是「金條」,寓意黃金萬兩。上海人還喜歡做砂鍋,裡面有魚丸、肉丸、大白菜、粉絲、蛋餃、鮑魚、豬蹄子,一大鍋。
「這裡面必須有蛋餃和粉絲,蛋餃象徵『元寶』,粉絲象徵『銀線』,既然有元寶了必須要有銀線。上海人還要吃到塌棵菜,上海話中叫『脫苦菜』,意為脫離苦海。」
還有幾樣東西比較重要。比如白斬雞、醬鴨,這也是受到江南文化的影響。
沈嘉祿稱:「還有蹄髈,蹄髈現在被中國烹飪協會宣布為134道名菜之一,上海有十大名菜,這裡面就有蹄髈。當然還得有一條魚,『年年有餘』。其他東西就比較簡單,好一點還要清炒蝦仁,『蝦仁』上海話和『歡迎』同音。還有一道烤麩,這道菜也是從江蘇過來的,所謂烤麩就是——烤很富。女孩子你嫁到婆家來,你必須要會做烤麩。」
蛋餃現在市民多去外面吃年夜飯讀書會上,不少人都提到今天人們愛「下館子」吃年夜飯。在沈嘉祿看來,根本原因在於市民生態環境發生變化。「我們現在家庭都小型化,過去一大家子四代同堂很普遍,現在一般都是兩代同堂。到了過年,一些子女不想燒,也體諒老人不要再忙,乾脆去外面吃一頓,這就是變化。」
「過去我們經常走親戚的,我到你家吃一頓,你到我家裡吃一頓,大家很熱鬧。但是現在誰在家裡宴請?很少了,都到飯店。而且你出門不到五百米就可以找到飯店。」
沈嘉祿特別提到一個數據,現在上海的飯店已經超過四萬家,其中西餐館是兩千家,日料店比西餐館還要多,大約到了三千家。「因為選擇餘地很大,在家裡吃飯的必要性就下降了。這樣一來,大家覺得過年的氣氛就會受到一些稀釋。」
他說,曾經過年時上海每家每戶都會發一張券,分大戶和小戶,大家靠這券年前採購魚、肉、蛋、乾貨。
「可別小看這張紙。市政府千方百計讓老百姓過年時的餐桌比平時稍豐富一點,很多東西就從外省換回來。」沈嘉祿打比方,浙江楓橋香榧子很有名,但二三十年前杭州人吃不到香榧子,因為香榧子都到上海去了。「為什麼供應上海?因為交換。杭州不是需要縫紉機、自行車嗎?上海是工業重地,手錶、縫紉機、自行車都有,就和外省去換吃的,所以過年前我們上海市民準備的比較充足。」
今天上海的食物非常豐富,僅僅糖年糕就變化很大,不但糖、桂花都多,還有各種各樣的造型。沈嘉祿感慨:「在享受這些食物的時候,要真切感受到幾個方面。首先感受到家情、社情和國情。如果能從這三個方面去咀嚼年味的話,年輕人會對家庭、人生和國家有更加豐富的認識。」
烤麩年味的消失與重歸楊忠明表示,他發現家裡人越來越重視春節文化,比如春節去賞花。「莘莊有個梅園,春節的時候可以看梅花,了解到很多有關梅花的詩句。」
他還說,老上海對於過年時的花卉其實也有講究。比如水仙。「我父親每年要做很多水仙花,做了以後送給朋友。如果年初一水仙花開出來的話,你家裡是很順利的。而且水仙花到過年的時候要裝扮一下,就像女孩塗點口紅一下,不好的葉子把它剪掉。」
沈嘉祿坦言,他一直在考慮這樣的問題——今天大家住在比較高大上的居民小區裡,房子越來越大,可未必等於活動空間越來越大。
「因為我們跟周邊的鄰居都是老死不相往來。我每年要寫春聯,會特意把名字寫在春聯上,我太太很緊張,說把名字寫上去不安全。我說我不怕,我家裡沒什麼錢。鄰裡之間過分強調自己個人隱私,把許多社交機會放棄了,這也是我們一個面臨的困惑。」
他說:「快到過年,我們能不能採取新的形式,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更加溫馨。比如說社區裡面可以過大年,又比如知行讀書會開一個茶話會、酒會,社區鄰居到這裡來,吃的不要太多,但是我們通過這個聚會聊聊天,和睦相處,展望未來。」
楊忠明也表示,寶山這個地方文化底蘊深厚,這裡的居民也相處融洽。「我想,當地習俗和現在的生活可以結合起來,多搞點這方面的文化活動。從前我記得猜燈謎,大家都可以學到一點古詩詞、書法之類的知識,猜中了還送本書,這樣的活動真不錯。」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