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對於清末民初時的天津有個誤解,以為天津的混混兒是市井奇人,只是因緣際會不得不「委身為賊」,其實市井奇人在天津有個稱呼,叫「耍兒」。
「耍兒」是天津獨有的詞語,「耍兒」與「混混兒」有很大的不同。
現在有人定義「耍兒」為「玩鬧」。「大耍兒」為「玩鬧」的頭頭。可是從這幾種人的行徑來看,「耍兒」的起源不是「玩鬧」,而是指耍手藝,耍絕活,「大耍兒」是出類拔萃、高人一頭的能工巧匠。
天津是漕運、海運交匯之地,上下九流為名為利而來,可是在這個碼頭不會耍兩下真本事,是難以立足的。
有老先生記述了自己在河北鳥市見過的「耍兒」。
河北鳥市,因原處南運河北岸而得名,後來南運河被人為改道,鳥市實際位於南運河南側了,但河北鳥市已成為固定稱呼流傳至今。
1930年前後,河北鳥市發展到全盛時期。除賣鳥、蟲以外,已演變成商販雲集,吃喝玩樂俱全的娛樂場所了。原來的茶攤、說書棚子、撂地打把式賣藝的,也逐漸發展成了書場、茶社和戲園子。
1935年前後,書場茶社即有寶生、小華北、慶和、光榮、玉峰、金華、連記、聲遠、東來軒、玉茗春、同樂等十幾家,後來還有聚英戲院和河北電影院。當時的鳥市,每天從早到晚人流不息,弦歌之聲不絕於耳,津京有名的老藝人都曾在這裡獻藝。
而且鳥市的飲食,也集津門小吃之大成,其中有名的如白記餃子店、恩發祥羊肉鋪、全盛齋抻條面、陸記炸糕鋪、三合成飯館、姜記鍋巴菜、德發成包子、馬記切糕、柴記茶湯、叢記果子、陳記肉合子鋪、水煎包、羊腸子、水爆肚、麵茶、老豆腐、罈子肉……人們在遊樂之餘,進餐方便又實惠。
這裡炒菜的師傅敲炒勺,打燒餅的或烙大餅的用麵杖在面案上敲花點兒,甚至靠這種花樣招呼生意,這就是「耍兒」的最初來源。
郭德綱愛講的李金鰲,就是大耍兒級別的混混兒。
據說當時有家醬肉攤切雜樣的師傅最出名,他切雜樣站在高臺上,腰裡繫著圍裙,他前面是張桌子,盤子裡擺著醬肉、豬耳朵、小肚兒、腸子、口條……他的「耍兒」是切雜樣耍刀。好看極了,如有人買兩角錢的雜樣,他能給你切一刻鐘。
當然這種「耍兒」,旨在吸引人流,只見他用刀面、刀尖或刀刃撞擊木墩子,叮叮噹噹,發出強弱快慢的聲音。有單點、雙點、混合花點,節奏花哨,悅耳中聽,使切肉聲進入了藝術境界。
師傅在耍刀花時,眯著眼,身體隨著節奏搖,完全是陶醉和享受,比現在的搖滾還美。兩毛錢的肉他折騰半天,給人的感覺是切了一大堆,其實他包在荷葉裡,交在你手裡的也就十來塊肉。當然,這是等價交換,不坑人,「音樂」白送。
許多人駐足不買雜樣專看他表演,有人說:「『耍兒』他爹,耍得還好,可以雙手持刀,將刀扔到空中,雙手輪換接刀切肉,人送外號『大耍兒』。」這是不是「耍兒」和「大耍兒」的來源呢?
像這樣的奇人絕技在天津市井並不少見,「耍兒」也就成了這些人的稱讚。
袁文會是混混兒,不能算大耍兒。
天津混混兒重名聲,更巴不得有那一手絕技,在市場閒逛除了白吃白喝白拿,還把這個詞兒拿到自己身上,當作「流氓行業」中的最高等級:狗癩兒、狗食兒、混混兒、大耍兒,類似於《津門英雄譜》(《混混兒論》)中的袍帶混混兒——所謂穿上長袍馬褂,腳踏夫子履,打扮成鄉紳模樣,養尊處優整日出沒於戲園、酒樓、澡堂之間——可能這就是混混兒的職業夢想和「升職」天花板吧。
如今,混混兒、大耍兒都成了歷史名詞,好事者對混混兒行徑徒生羨慕,也就更不願意提起「大耍兒」的來歷,這個詞也就無奈地域「非主流行業」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