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3歲時父親再婚將我趕出門,26年後他找來向我討50萬贍養費

2020-12-18 每天讀點故事

1

晚上十點,閔婷走出電梯,一邊哼著剛剛在KTV裡唱過的歌,一邊低頭翻找鑰匙。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小婷。」

閔婷抬頭,走廊白晃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蒼老的陌生男人。

「你找哪位?」她皺起眉頭。

老男人法令紋深重的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還有幾分尷尬,「我是張光。」

閔婷一怔,握著鑰匙的手心不自覺地收緊,堅硬的金屬嵌入肉裡的感覺反而令她生出勇氣,她冷哼了一聲,「什麼張光李光的?對不起,不認識。」

隨即從老男人身邊繞了過去。

對面房間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老太太探頭出來看熱鬧。

張光一怔,隨即惱羞成怒,回手抓住閔婷的胳膊,「跟自己爸爸這麼說話,你這沒教養的丫頭!」

「你放開我!」閔婷條件反射似的猛地甩開他,緊接著就把拎在手上的小挎包朝張光臉上砸去,「你是誰爸?我告訴你,我沒有爸,我爸早就死了,死了二十多年了!」

興許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張光來不及躲避,小挎包散開,裡面雜七雜八的口紅、錢夾等物件兒一股腦地落在他身上,又從他身上彈開掉在地上。

「你!」他漲紅了臉,「小婷,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

「那我應該什麼樣?」閔婷冷笑,「你認識我嗎?」

張光神情一滯,剛才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潑下。他支吾了半晌,擠出來一句話,「可我畢竟是你爸爸。」

「爸爸?」閔婷笑得越發厲害,「你耳朵聾了嗎?我說了,我爸早就死了,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我哪來的爸爸?」

「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張光搓著手,又轉頭看了一眼看熱鬧看得起勁的老太太,「我們能不能進去談?」

閔婷冷下臉,「進去,進哪?這是人住的地方,不歡迎禽獸。」

「閔婷!」張光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年輕時也春風得意過,現在雖然落魄了,可哪裡受得了這種冷言冷語,「你別忘了,我再錯,你身上也流著我的血,我對你也有生養之恩!」

「狗屁生養之恩,你有的,就是那五秒鐘的痛快!」閔婷目眥欲裂,拔高了聲音,「你用你五秒鐘的痛快給了我們什麼?

我告訴你,是我和我媽媽半生的痛苦!要不是你,我媽媽根本就不會死!」

「她死了你不是沒死嗎?現在我老了,沒有勞動能力了,該你贍養我了。」張光怒極反笑,帶著得意的嘲諷,「這是法律給我的權利。

就算我沒養你小,你也得養我老。所以你最好每月給我幾千塊贍養費,再隔三差五地來儘儘孝道……」

「你做夢!」閔婷抖著手打開門,「我就是養豬養狗也不會養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關上門的時候,她聽見那人陰惻惻地說,「是嗎?那咱們就法庭上見吧,不讓你出一筆大血,我就不是你爸!」

閔婷捂住眼睛,無力地靠在了牆上。

2

「這案子不可能達到她想要的結果,」見梁皎已經著手準備委託合同,袁鶴臨搖了搖頭,「按照我國法律,父母撫養子女,並不是子女贍養父母的前提條件。

也就是說,無論父母是否盡到了撫養義務,子女在父母喪失勞動能力之後,都必須贍養他。」

「那也不能就讓這個渣爹為所欲為吧?這也太不公平了!」梁皎還沒說話,一旁的孟小虎倒先開了口。

閔婷是孟小虎「撿」回來的委託人。

中午,孟小虎送客戶回來,剛巧有個重要電話打進來。他們這個寫字樓別的都好,就是電梯裡沒有信號。

孟小虎沒辦法,只好提前一層樓擠出電梯,準備一邊爬樓梯一邊把電話講完。

沒想到路過樓下金誠律所門口的時候,倒是給他撞見了一場年度大戲——張有成被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女人指著鼻子罵。

這事兒孟小虎感興趣啊,於是他趕緊躲在旁邊,從頭到尾聽了一遍。

女人叫閔婷,原本是過來進行法律諮詢的。

她諮詢的案子是一起贍養糾紛。她被二十幾年沒有來往的親生父親給告了,要求她一次性支付五十萬元贍養費。

這個案子本身其實沒有爭議,不管父親索要五十萬元也好,五百萬元也罷,都沒有法官會這樣判。

贍養費的給付雖然有一個指導性的計算方式,但實際情況中,一般會根據父親的必要生活成本和閔婷本身的經濟條件來確定。

閔婷經營網店,收入算是中等,按照張有成的推斷,不管是調解還是等著法庭判決,每月給付贍養費的額度都應該不會超過兩千元。

所以他一開始對於打贏這場官司信心滿滿,可當了解到閔婷的要求的時候,他的臉就黑了——閔婷寧願花五十萬元來打官司,也不願意支付一分錢的贍養費。

分歧由此產生。

不知道張有成究竟是為了達成委託,還是出於內心真實的想法,反正他迅速佔領了道德制高點,用所謂的親情、血濃於水來苦口婆心地勸說閔婷原諒自己的父親。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幾乎是一瞬間,閔婷的態度就尖銳了起來。然後,就發生了孟小虎看到的那一幕。

把張有成沒拿下的委託拿下,那是一件很令人愉悅的事。

於是,等人散了,孟小虎就把閔婷請到了自己這邊。梁皎和閔婷溝通了以後,一方面出於對她的同情,另一方面也為了給張有成添堵,決定接手這個案子。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正如袁鶴臨所說的,這個案子打下來,最終結果是不可能不給付贍養費的。

3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袁鶴臨抱著肩靠在梁皎的辦公桌旁,「總不會指望說服對方撤訴吧?」

梁皎聳聳肩,「不妨一試。」

「呵,如果不行呢?」袁鶴臨笑了,「我猜這不是你真正的計劃。」

當然不是。

無論是誰,都不會認為一個能夠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獅子大開口的老男人,會那麼容易說服。

遇到這種人,梁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所以她決定,祭出一個「拖字訣」。

既然官司打下去很難達到最理想的結果,那就先拖著。開庭時間不是二十天以後嗎,先寫個延期開庭申請,拖個六個月再說。

而且一審之後有二審,二審之後還有執行,這樣一來二去,拖個一兩年也不是什麼難事。

張光今年六十一歲,閔婷只有二十九歲,張光退休收入微薄,閔婷的網店蒸蒸日上,這兩個人之中,誰拖得起誰拖不起,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閔婷也同意這個做法。

她成長過程中經歷了那麼多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難,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任何人保護過她,但今天,她希望法律能夠保護她。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能,她也不會給這筆錢。有人建議她在農村找個破敗的養老院把張光送進去,那裡的人都不長壽,很適合張光。

可閔婷不願意,她希望那個人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久到把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都嘗遍,這樣他也許才能體會到她曾經的痛苦。

而她自己,也能藉此獲得內心的平靜。

4

然而,再次見到張光,閔婷改變了這個想法——如果這個人能夠立刻不得好死,也是不錯的。畢竟那樣,就不會再有人找上門來糾纏自己了。

「你已經起訴我了,還想怎麼樣?」閔婷冷眼看著盤腿坐在自己家門口,搖著扇子一臉得意的老男人,「別說你是來談和解的,我不需要。」

張光哼了一聲,「別不知好歹,我這是給你臺階下。子女贍養父母天經地義,打官司我是無所謂,傳出去你的名聲可就不太好了。」

「名聲,」閔婷冷笑,「我的名聲再差,會比一個趁著老婆懷孕偷吃的男人更差?

會比偷吃還不擦嘴,讓人找上門鬧得四鄰皆知更差?

會比在老婆月子裡鬧離婚更差?」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你這種人,和我談名聲,你配嗎?」

話音未落,一個巴掌帶著風,打在閔婷臉上,熱辣辣的疼。

本能地,閔婷揚手就要回擊。

「閔雪雁就是這麼教育你的?打爹罵娘?她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是書香門第,指責起別人來一副道貌岸人的樣子嗎?怎麼,連孝順父母都沒教過你?」張光咧著嘴,話說得極盡諷刺。

胸腔的怒氣衝到眼角,閔婷幾乎咬碎了牙。

「你不配說我媽的名字,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讓我贍養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抓著老男人的胳膊,拼了命把他從自己家門口拖了出去,然後衝進家門,眼淚就流了下來。

「媽,你睜開眼看看,你當年看上的是個什麼人渣!我不會放過他的,無論如何,我要讓這個人生不如死!要不然怎麼對得起我們吃的那些苦,媽媽!」

最終,閔婷伏在自己的膝蓋上,失聲痛哭。

5

閔婷認不出張光,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因為她的母親閔雪雁和張光離婚時,她還不到三歲。

閔雪雁出身教師家庭,性格單純,實習時認識了比她年長八歲的張光。

一張白紙遇到有心人,自然是想怎麼描畫就怎麼描畫,於是大專畢業後,閔雪雁和父母鬧翻,遠嫁到了B市,並於第二年懷上了閔婷。

然而,從她懷孕開始,生活就和想像的有些不同了。

在小三找上門之前,閔雪雁並不是沒有懷疑過。

自己丈夫停薪留職在外面開了公司,出入各種場合,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回家的時間卻越來越晚,任何女人都會多想一點的。

可是肚子裡的小生命分去了她大半注意力,同時也使她心存僥倖,有意忽略了心裡那點隱約的不安,直到有人捅破那層窗戶紙。

那之後就是老戲碼,無非是張光一邊聲淚俱下地認錯,一邊和情人暗度陳倉,而閔雪雁即將臨產,就算知道,也只能視而不見。

閔婷出生,是個女兒,這讓張光大為失望,原本還戴著的溫情面具也就此徹底撕開,等不到閔雪雁出月子,就拿了離婚協議書回來逼她籤字。

這場婚姻後來之所以又拖了快三年,一方面是閔雪雁覺得女兒可憐,不想離婚,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張光當時生意做得不錯。

於是這個家庭暫時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然而,也正是利用這個時間,張光把自己名下的資產轉移的轉移,隱藏的隱藏,等到閔雪雁發現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一堆借條了。

這也是閔雪雁母女後來生活一直很貧苦的根本原因——除了女兒和結婚時的一個皮箱,閔雪雁什麼也沒有從這個婚姻中帶走。

所以,在閔婷的記憶裡,小時候的家是工廠裡廢棄的車庫,只有半間,另外半間堆放著不知多少年的雜物。

車庫冬天很冷,閔雪雁找了兩張舊床單和一卷電線,自己縫了一個電熱毯,插在屋子裡的破舊插座上,就是母女倆唯一的溫暖。

最難過的是夏天。車庫沒有窗子,如果不開門,裡面就像個蒸籠,熱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開了門,蚊子就要進來安營紮寨,呼朋喚友吃飽喝足。

所以,那時候閔婷的身上總是一層痱子下去,又是一大片通紅的蚊子包,花露水噴上去也不管用,夢裡都在鑽心地癢。

6

閔婷上了初中以後,閔雪雁從工廠裡的普通會計,慢慢提成了會計主管,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雖然那時候房價已經開始上漲,母女倆還是買不起。

但至少,她們也能租一間帶衛生間和廚房的小房子,閔婷能在自己的家裡洗澡,不用再趴在床邊寫作業,這就已經很讓她滿足了。

可是,厄運似乎並沒有放過閔雪雁。就在閔婷高考前三個月,閔雪雁上班時候突然暈倒被同事送去醫院,檢查的結果是急性白血病,情況很危急。

一個積蓄微薄的家庭是沒有抗風險能力的。

那時候社保的強制程度還不夠,廠裡雖然也給員工繳納了,但額度非常低,加上治療白血病的藥物很多都需要自費,沒過多久,她們的錢包就捉襟見肘了。

閔雪雁想要放棄,可閔婷不能。

於是她這一生中,唯一一次,跪在別人家門口苦苦哀求。

那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聽說,小時候,他是抱過自己的,也帶自己去過一次公園。

閔婷幻想著對方內心還殘存著對她這個女兒的一點親情,並且看在這一點親情的面子上,能伸手幫幫自己的媽媽。

然而,幻想終究是幻想。

張光甚至連面都沒有露,只有那個小三上位的女人,趾高氣昂地站在門口,對滿臉是淚的女孩子說:

「你回去告訴閔雪雁,要是真想活命,就親自來求我呀。興許我一高興,就施捨她個三千兩千的也說不定。」

「她當年不是罵我不要臉嗎,不是看不起我嗎?我倒要看看,到了今天,誰更讓人看不起。」

閔婷一言未發,站起來轉身走了。

那一晚,她去了一家酒吧,午夜時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進了對面的賓館。十八年來對於父親的所有隱秘的渴望,連同著她的少女時代,都在那一刻徹底結束了。

閔雪雁最終還是走了。送走閔雪雁,閔婷一個人從殯儀館走回家。十幾公裡,她茫然而麻木,直到路過自己的學校,才恍然想起,這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

世上最愛她的人走了,連同她的夢想。

不知道多年後還會不會有人記得,那個名字總是出現在學校光榮榜上,曾想要做中國最好的服裝設計師的女孩子,一個人站在夏日裡漆黑的天幕下,哭得涕淚滂沱。

7

那時的閔婷並沒想到自己一個人也能闖出一條生路,更沒想到,在自己的生活逐漸好起來的時候,她那個生物學上的父親,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這一切發生了,她就得迎戰,於是閔婷選擇了梁皎。至少這個女律師,沒有教她該怎麼樣去做一個女兒。

事實上,見過張光之後,梁皎更不可能有這種想法。

儘管她一開始就沒指望說服張光,然而真的和張光面對面坐在桌子兩側,聽著他大言不慚地說著「我是她爸,她贍養我不是應該的嗎」這樣的話的時候,她還是很難不憤怒。

「張先生,子女贍養父母自然是義務,就和父母撫養子女一樣。

可是據我們所知,您自從與閔女士的母親離婚,從來沒有支付過撫養費吧?您剛剛說她贍養您是應該的,那您應該做的,您又做了什麼呢?」

「我是沒給錢,」張光攤開手,「我那時候也難啊。生意不順利,還有一家人要養,我哪有能力再養一個?

再說了,除了女兒什麼也不要,也是離婚的時候閔雪雁親口說的。她有這份骨氣說,那她就得做到,」張光邊說邊用食指點著桌面,還一臉理直氣壯地問,「梁律師,我這話對不對?」

無恥,這兩個字差一點衝口而出,被梁皎硬生生忍住。

「那麼,」她不怒反笑,「既然您當時養了一家人,包括在您再婚後七個月出生的兒子,現在您就該讓他們來贍養您呀。

按說他們都比我的當事人有這個資格,為什麼您又找到我的當事人呢?」

她這話一說,對面的老頭就漲紅了臉。

「我樂意找誰養就找誰養,關你們什麼事?法律都說了她閔婷得贍養我,你們來摻和什麼,有意思嗎?」

「恐怕不是樂意,而是別無選擇吧?」一旁的袁鶴臨突然開口,話裡帶著幾分嘲諷,「替別人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等到老了病了,還得指望自己多年未見的女兒。

張先生,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您猜別人會怎麼看您?」

「你們懂什麼!」張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傳出去就傳出去!子不言父過,我就算是做得不對,她閔婷不養我試試?我這張老臉算什麼,活著最大,其他的事兒我管不著!」

說完這話,老男人一轉身,拎起自己的東西揚長而去。

8

這個結果,與梁皎事前的預想基本一致。

不過,找張光溝通,本來就只是一個姿態——既然已經提交了延期開庭的申請,總要讓法官看到,他們不僅在積極調查取證,同時還努力促進庭前和解。

而這些都需要時間,所以得給他們足夠的時間。

法官也確實給了,六個月以後開庭。

閔婷得知這個消息,就痛快地把第一筆律師費打了過來,然後立刻另外找了房子搬家,乾脆利落。就算張光收到開庭通知打算找上門來,這個地方也早就人去樓空。

卻沒想到,張光到底是做過生意的人,找麻煩的招數也比普通老頭要高明一些。

這邊梁皎剛鬆了一口氣,那邊就有一檔談話節目找上了閔婷——張光報名參加了這個節目,希望節目組能夠幫助他修復與女兒之間的關係。

「梁律師,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參加?」閔婷先是氣憤地把那些人拒之門外,等冷靜下來以後,就打了電話給梁皎。

電話放了免提,袁鶴臨一聽這話就笑了。

「參加呀,為什麼不參加?」他輕描淡寫地說,「張光最希望的就是你拒絕。你不參加,他一樣可以上節目。

然後舞臺就成了他一個人的。與其這樣,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反正戲已經開場,誰是主角誰是反派,都還是未知數。」

閔婷於是接受了編導組的邀請。

節目是現場直播,張光先出場,而閔婷則留在後臺等通知。

「你猜他今天拿的什麼劇本?」袁鶴臨挑眉笑看梁皎。

「當然是苦情戲,應該還會聲淚俱下。」梁皎搖著頭,最終沒忍住,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無恥!」

放在以前,梁皎是不會去想這些問題的。

可跟著袁鶴臨這一年,她覺得自己看人、看事情,已經習慣了把所有黑暗面都琢磨一遍。而張光這個人,就是她這段時間看見的最黑暗人性的典型代表。

如果不是為了拉攏一些道德婊,藉助輿論給閔婷壓力,他完全沒有必要演這一出。

梁皎說得沒錯,張光的乾嚎,在後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閔婷冷著臉,本來就偏硬的唇線抿得像刀鋒,看上去冷漠而平靜,只有握著電話的手背上青白的顏色,暴露出了一點情緒。

9

「各位觀眾,從張先生的話裡,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了他對於當初離婚對女兒的傷害,是非常內疚的。即使女兒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張先生對女兒的牽掛一直都沒有停止。」

女主持人的語調低緩,帶著一種婉轉的同情的意味,「現在張先生的同齡人都已經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而張先生因為兩次失敗的婚姻,還只能一個人忍受孤獨。

他非常希望能向他的女兒表達歉意,並取得女兒的諒解。那麼,張先生的女兒對此是怎麼想的呢?

今天我們也邀請到了他的女兒閔女士,下面我們請她出來,一起來聽聽她的想法。」

後臺幕布緩緩向兩側滑動,閔婷冷笑,「到我們了,梁律師。」然後率先朝前走了出去。

「提醒她,示弱。」袁鶴臨輕聲說。

梁皎點頭,隨後跟了上去。

張光坐在左側的沙發上,已經老淚縱橫。坐在他身側的女主持人臉上掛著同情。

見到閔婷,張光立刻站了起來,往前猛走兩步又頓住,頗有點近情情怯的感覺,哽咽著叫了一聲,「小婷。」

「別這麼叫我,我和你不熟,張先生。」閔婷面無表情,徑直走到右側的沙發坐下,「請叫我閔小姐,或者乾脆不要和我說話。」

「小婷,」張光搖著頭,跌坐回沙發,「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可你到底是我的親生女兒,小時候生下來還沒有我半條手臂長……」

「是嗎?」閔婷冷笑,「張先生,你確定你知道我剛出生什麼樣?

我出生的第一周,你聽說是女兒,沒有去過一次醫院,甚至連出院手續都是我媽媽一個人辦的,你都忘了嗎?」

說著,她漸漸紅了眼睛,卻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我媽媽,她當時只有二十四歲,在這個城市無親無故,只能一個人抱著剛出生幾天的嬰兒回家。

而家裡又有什麼?沒有她的親人,沒有她的丈夫,甚至連想喝一碗熱水,都只能自己去燒!

「當時你在幹什麼?現在你有什麼資格說原諒?做夢!」

「不是,不是這樣,小婷……」張光一邊搖頭一邊抹眼淚,然後轉向主持人,哀哀解釋,「不是這樣的。

我和她媽媽本來就感情不合,她不準我回家,回去就又打又鬧,我是個男人……」

"你說謊!」閔婷氣得胸口起伏,「明明是你有錯在先,一邊道歉求原諒,一邊繼續在外面勾三搭四,為了讓我媽先把孩子生了。

可我不是你想要的兒子,你失望了,乾脆就不聞不問……」

「沒有,我沒有……」張光捶胸頓足,涕淚橫流,襯著一頭灰白的頭髮,和弓起的脊背,像足了一個可憐的老人。

或許,無論閔婷說什麼,她看起來終究是兩個人中比較強的一個,而有的人,她同情的不是道理,只是弱的那個。

所以,觀眾中仍然有人在勸閔婷原諒張光,包括那位女主持人。

「你說讓我放下?」閔婷語調諷刺,「如果這個人是你的父親,如果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養過你,如果他在你跪著哀求的時候甚至不肯見你,如果因為他你最親的人一生遭受不幸,就連你自己的人生也從此改變,你能放下嗎?」

「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結婚,我告訴你,因為他。是他使我懼怕婚姻,寧願生生世世,孤獨終老。即使這樣,你也要我原諒他嗎?」

她說完,眼角赤紅,唇角卻帶著笑。

女主持人臉色尷尬。

「我沒有,你來找我那次,我不在家,我不是故意害她……」張光正想解釋,被梁皎打斷,「那時就算您不在,張先生,您之後的十年都不在嗎?這十年您有給過失去媽媽的閔小姐什麼呢?」

「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可是沒有後悔藥啊,小婷。」

張光再次抹眼淚,一副可憐相,「我現在想對她好了,想和她生活在一起了,可是小婷她不肯原諒我啊。」

「您現在想對她好了?」梁皎忍不住氣笑了,「您的好就是把她告上法庭,索要五十萬贍養費?那這樣的好,不知道有幾個人可以承受!」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之後張光再說什麼,到底不一樣了。

就連那個女主持人,看著張光的眼神,也漸漸沒了溫度。

10

輿論這東西,有時候就是牆頭草。

節目播出一半的時候,指責閔婷的人不少,更多的人是用什麼「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不對他好,以後會後悔的」。

可等到節目播完,大眾的態度又變成了,「遇到這樣的渣爹,這個姑娘真可憐。憑什麼他不養你,你還要養他?沒有這個道理。」

半年後開庭結果,判決閔婷每月支付張光兩千元生活費,並給予他適當的照顧。

梁皎按計劃卡著上訴時限的最後一天提交了上訴申請,然後閔婷立刻轉讓了自己的網店,出國深造服裝設計去了。

當事人不在,而且她的收入也出現較大變動,鑑於這種情況,梁皎「迫不得已」只能申請延期審理。

對於再一次延期審理,張光自然不肯。

他最近成了名人,日子相當不好過,偶爾出一趟門,坐車被人故意推搡,就連買個菜都要收到幾個白眼。

所以他跑到法院去鬧,反對延期開庭。

可是沒有用,人家一句話就給頂回來了,「法律保護你的利益,也要保護對方的利益,具備審理條件自然會開庭審理,你等通知吧。」

張光氣得要命,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只是讓他本來就不輕的冠心病更加嚴重了。他不得不先住院治療,也沒有了折騰的力氣。

春去秋來,閔婷從法國回來,張光也養了個七七八八,兩個人再次對簿公堂。

審理的結果並沒什麼大變化,只是因為閔婷現在並沒有固定收入,之前賺的錢也都花了出去,梁皎提出暫時免除她的贍養義務。

但是鑑於她有勞動能力,二審認為她仍然需要支付贍養費,最終把贍養費從兩千元調整到了一千六百元。

張光本來很不滿這個結果,但是他拖不起了,於是只好接受。閔婷也沒有異議,可惜她現在沒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整個冬天,張光都在要帳。然而他很難找到閔婷——房子賣了,店鋪轉讓了,人家一個自由設計師,你去哪裡找她?

張光只有申請強制執行。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梁皎聽到一個消息:在去申請強制執行的路上,張光遭遇了車禍。最後還是沒扛過去。

「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她望向窗外,那裡萬家燈火,正是歡慶時刻,「讓他在這樣的時候孤獨地死去。」

袁鶴臨笑笑,「古人不是也說嗎,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猜這是上天送給閔婷的禮物吧,她應該很滿意。」

事實上,閔婷在喝酒,大醉。

那個夜裡,她夢見了二十二歲的閔雪雁正抱著一堆需要籤字的表格,去找另一個部門的同事確認,那個同事的名字叫張光。

閔婷看見自己拉住了她的衣角,請她幫自己找媽媽。然後閔雪雁把表格交給了別人,牽著她的小手走出了公司大門。

媽媽她終於避開了與那個男人的相遇。即使自己再也不能出生,也是值得的吧?

閔婷長睫抖動,一行淚水滑落下來。作品名:《律所故事:渣爹的贍養費》,作者:琥珀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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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59歲的洪某認為父親在自己小時候沒盡到撫養責任,因此拒絕贍養85歲的父親張某。為討要醫療費和贍養費,張某將洪某訴至海澱法院,索要醫療費和贍養費。記者昨天獲悉,海澱法院認為子女對父母有贍養扶助的義務,酌情判決洪某每月支付300元贍養費。
  • 四川一男子稱父親曾「傷了他」,拒付九百元贍養費被強制執行
    現場/身揣萬元現金900元贍養費卻拖了幾個月2006年,陸華斌的父母經法院判決離婚,之後陸華斌跟母親同住。父親陸廣生離婚後便到外面打工,幾年後再回來時,發現離婚分得的五間土方已經垮塌。經人介紹,陸廣生認識了鄰村的一位女士,此後與她同住。
  • 6旬大爺狀告親兒子不付贍養費,兒子:跟我媽都離婚快三十年了,你關心過我嗎?
    六十歲的張大爺狀告兒子張某,要求其給付贍養費,並定期進行探望,予以生活上的照料和扶助。10月20日,在承辦法官的悉心調解下,父子倆冰釋前嫌,協商一致達成贍養協議。張大爺上世紀九十年代與前妻離婚,兒子張某和母親一起生活,父子間生出嫌隙。2005年,張大爺再婚並生育一女,現如今張大爺60歲了,女兒還在上初中,老伴兒已經去世,張大爺患有肺心病、糖尿病等多種疾病,失去了勞動能力。
  • 故事:離婚時父親給母親間小屋子,12年後他舔著臉來討房
    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凌靜家的老房子要拆遷了,消息一出,引起紛爭無數,連多年鮮少露面,與世無爭的父親也出現了。1凌靜的父母在她十五歲那年離的婚,離婚時父親將夫妻共同的房子留給他們母親,換了個「淨身出戶」的好名聲。十年前,這間80平的小房子並不值錢,也沒有任何拆遷的跡象,畢竟它地處偏遠郊區,與市內隔著兩個小時的車程。
  • 老人為贍養費將6個孩子告上法庭,錢到手了,他卻說:這錢還你
    當法官將清點好的錢交到老人手上時,老人卻站起身來,一手撐著椅子邊的拐杖,一手又將錢推回給了對面的繼子。 此前,老人將繼子、繼女和兒子告上法庭,執意要孩子們承擔贍養費。圖源:網絡(圖文無關) 老人姓餘,今年78歲,與妻子蘇某系再婚夫婦。兩人重新組建家庭時,蘇某已育有5個孩子,但均未成年,最小的才7歲,餘某也有1子。
  • 什麼是離婚贍養費 協議離婚約定給對方贍養費法院認可嗎?
    如果不能達成協議,則由區域法院在估計婚姻雙方的經濟能力後按照其認為合理的標準確定贍養費的數額。根據香港離婚贍養費規定,如果離婚時放棄了要求贍養費的權利,今後無論如何都不能重新主張。但是如果離婚時要求對方支付贍養費的,在被贍養方沒有再婚的情況下,當對方經濟條件變得更好,而被贍養方的經濟條件沒有變化時,被贍養方可以要求對方增加離婚。
  • 她,32歲,父親索要5000萬贍養費被貼標「不孝女」?她如何承受?
    不曾想,她是個缺乏父愛的女孩,人生30,還在漂泊的她,事業剛有起色,疑似被親生父親扣上「不孝女」的罵名,索要5000萬的贍養費,童年的傷疤被最親的人再次揭開,柔軟的心是否能讓她再次堅強?01毛曉彤,1988年2月16日出生於天津市,從4歲到12歲,8年三大臺階,在天津市小天使樂團學電子琴時,多次參加天津電視臺節目錄製並擔任領奏;在天津搖籃少兒藝術學校合唱團學習聲樂時,多次參加天津電視臺的節目錄製並開始學習鋼琴;12歲時經天津音樂學院考級委員會審定達到鋼琴五級水平。
  • 繼父重病該不該付贍養費 法院:未構成撫養關係
    2017年9月,王女士因車禍受傷,傷情構成十級傷殘。同年9月14日,張先生停止向王女士付生活費。 僅僅5個月後,張先生突發重病,生活困難,此時他想起了兩名繼女,希望她們可以承擔起贍養責任。 但兩名繼女不願支付贍養費用,張先生將她們告上法庭。 瀟湘晨報記者周凌如常德報導 「我一直把她們當作親女兒。」
  • 母親「去世」半年,父親就再婚,他讓我知道了人性最大的「惡」!
    母親去世半年,父親就再婚,他是我咬牙切齒卻「無法割捨」的痛!著名推理小說家東野奎吾曾說過一句話: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但是很快她父親就和一個40來歲的女人好上了,經過朋友互相打聽,這個女人離過好幾次婚了,根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關鍵是屬於特別不適合搭夥過日子的那種。跟父親談了很多次,她父親倒是沒有激烈的跟她吵,但總是動搖不了她父親的念頭,她的父親就會背對著她,衝她搖手,說不要再跟他說了,不想聽。
  • 5000萬贍養費,放話搞臭女兒,毛曉彤生父的這齣好戲讓人噁心
    在毛曉彤14歲那年,她的母親曾經因為洗澡時天然氣中毒暈倒在廁所裡,無助的14歲的小女孩冷靜的報警,打電話給姥姥求助。學會在沒有爸爸的日子裡冷靜、堅強。無論如何,那還是一個家庭蒸蒸日上的歲月,我們無從得知毛曉彤的母親何時再婚,但流落「荒島"的母女,憑藉不悲天憫人的人生態度和勤奮努力在荒島上開始了新生活,向陽而生。
  • 一件慘烈的中產階級離婚案——有關伴侶贍養費的故事
    在2008年,也就是結婚二十年後,他們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的請求。 在他們將離婚的案卷交到法官面前時,每個人都以為這只是佛羅裡達州每年八九萬件離婚案件中相當普通的一件。由於穆麗在二十年的婚姻中一直沒有出去工作,而特裡收入不菲,他知道自己需要付一筆離婚贍養費。
  • 家暴父親離婚後沒給過一分錢撫養費老來無力養老狀告兩女「不孝...
    兩個女兒卻說,當年父母離婚後,父親不但不給撫養費,還說老了不用她們養。大慶讓胡路區法院法官帶著原告來到了該院金牌調解員塗江華所在的「華姐調解室」。面對這樣的家事糾紛,這事到底該怎麼辦?70歲老漢狀告女兒「不孝」 法院調查另有隱情原告老趙70歲,患有腦血栓後遺症,行動不便,言語表達不順暢。
  • 孩子離婚的贍養費怎麼樣?父母能拒絕贍養費嗎?
    幾天前,我看了一個法律專欄,講述了一對父母因子女贍養費而發生的糾紛。原來,夫妻倆離婚的時候,聊起了女兒和母親,父親每年支付一定數額的贍養費(當時約定每年支付2萬元)。然而兩年後,父親離婚後只給女兒支付了一年的贍養費,現在他拖欠了新年的贍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