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文妤所認知的編劇體系中,故事線越多越好,對人物的敏感觀察也必不可少。兩者交互作用,「劇化」成為了真人秀的一種解法。
作者 | 王亦璇
接到《演員請就位》第二季的編劇邀約時,李文妤自然地將目光放在了幾位40+的女演員們身上。
她為幾位姐姐們設計了至少三四條故事線,開玩笑地說起這是屬於真人秀編劇的「功利」——一定會在一群人之中找到最容易曝光的那一位。起初的故事線從姐姐們坐在一起開始。與之相輔,李文妤同時把流量演員的進場做成了一條副線。「姐姐們去了B,年輕藝人去了S,那一定要把姐姐們放在前面。她們看到年輕人走進來,就會產生心情狀態(對比)。」
真人秀編劇,是在近幾年的綜藝語境之中被頻繁使用的詞彙。於外界而言,最為熟知的編劇工作是人物小傳。每一個進入綜藝節目中的角色,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人設」——由人物性格刻畫而來,又隨著場景和規則的變化而愈加豐滿。但在龐大的編劇體系之中,人物小傳早期且基礎,它支撐起了賽制、「劇情」,以及更為複雜的互動關係生長。
因此,和李文妤的初次見面,從「真人秀編劇到底做什麼」開始。
10年前,李文妤在《中國達人秀》中擔任導演。在2015年前後的時間段,又因為執導《花樣爺爺》和《花樣姐姐》系列而逐漸有了名聲。獨自創業之後,「總導演」變換了身份,開始以「總編劇」的名義出現在各大綜藝。今年,從《演員請就位》到《令人心動的offer》,幾乎無縫銜接,李文妤串聯起了無論明星還是素人的多樣故事。
「編劇就是真人秀中的『上帝之手』。」
2014年,東方衛視引進韓國tvN電視臺《花樣》系列節目,李文妤成為國內第一個接觸韓國綜藝導演羅英錫的導演。多少有點「取經」之意,從那時開始,一套全新的真人秀製作邏輯在她的體系中逐漸鮮明。李文妤一直相信,怎樣的節目就要由相對應的核心邏輯所支撐,比如「旅行的節目就要避免大費周章地設置任務。」 而真人秀編劇要做的是,「如何讓真人在我的賽制和環境裡有真實的反應。」
在導演和編劇分工更加細緻的當下,包括人物小傳、製作邏輯、核心賽制,以及故事線和場景的設計,都被囊括於編劇工作的範疇之內。在這其中,李文妤最為看重的環節是設計故事線。
「觀眾對真人秀『劇本』的理解往往偏頗。」 與影視劇的劇本不同,綜藝中強調的「幾分鐘一個小故事,十幾分鐘一個大劇情」,來源於每一次錄製之前就埋好的5、6條故事線,並伴隨人物的性格展露而凸顯。「故事線可能有ABC,在特定場景裡,每個人發生的任何一個狀況,都會決定後面的故事線要怎樣繼續往下寫。」
但真人秀的魅力正在於未知。在《演員請就位》中,李文妤發現,童星出道的曹駿連續兩次排名最末,這意味著一次爆發的時機。「他的故事必須成立在有他表現好的地方。」 在進行的過程中,編劇團隊對故事線做了及時的調整,「他也有好的表現,但是一直等不到機會,那就容易引發大眾對他的一種支持感,都去關注他。」
在李文妤所認知的編劇體系中,故事線越多越好,對人物的敏感觀察也必不可少。她推崇用「劇感」填充真人秀。比如,仍處在熱議風口的《令人心動的offer》,對李文妤來說有著節點般的意義。
在第二季策劃階段,決定對「offer」進行改版的騰訊視頻找到李文妤。看完第一季節目,李文妤就很明確要從何處入手做改變,「第一季節目被塑造得太美好了,生活可以是美好的,但職場是真實的。」
節目播出後,由真實引發的討論佔據著各大社交網絡的熱搜。實際上,李文妤也沒想到,「打工人丁輝」觸發的共鳴可以波及的觀眾層面如此之廣。但她同時也高興,這正說明了「offer」中的故事線明顯又飽滿——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之下,觀眾卻在質疑實習生們會不會演,還以追劇的心態關心著他們的成長。
「用真人秀的方式做出劇感的東西很難,但當觀眾們說劇本太重了,說這些人都是演出來的,我就很有成就感。」 這兩年,讓李文妤印象最深的真人秀是由韓國Mnet電視臺出品的《戀愛捕手》。「看完第二季以後,我覺得自己未來的編劇就要做成這樣子。因為它完全是』劇化』的內容,今年的offer也是如此。」
以下是《三聲》對綜藝編劇、導演兼愛魚文化創始人李文妤的專訪:
01 | 故事線要「滿」
三聲:我們先明確一下,編劇的工作具體可以怎麼區分?
李文妤:分工特別清晰。編劇會偏向於從事內容,而PD從事技術。編劇的工作也是分階段的。最早是做策劃方案,把整個節目的模式、框架列出來。在這個基礎上,再去把人物畫像做出來,我們拿著畫像,才能找到合適的人,然後再開始跟他做採訪、寫人物小傳。人物小傳最主要的是幫助我們設計後面的劇情。不過,此「劇情」非影視劇劇情,它是根據人物做出判斷和預設之後,設計場景,再把人放在場景裡,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被引導。
比如說,在一些選秀節目或者是需要完成任務的節目裡,被壓縮的時間,就會「逼迫」有些人,或崩潰、或成長。如果崩潰了,那一定要有人去幫助他重新站立起來,就形成了一個成長故事,這就是編劇做的。但是我們一開始做編劇的話,一定會涉及很多樣的故事線。
故事線可能有ABC,預測可能發生的任何一個狀況,也要考慮後面的故事怎麼樣繼續往下寫。還有一種情況,在超出原本預料的情況時,或者說發生了我們沒有想到的事情,那這個就屬於大編劇最常做的事。他們要及時判斷現場情況和工作,迅速地調整接下來的規則或賽制。
三聲:大部分故事線都是符合預判的嗎?在哪些具體情況中,編劇會現場增加素材?
李文妤:以過往的經驗來說,早期缺乏實際操作的時候會把故事線做得比較單一。比如,走完A步以後,在遊戲中要拿到兩個蘋果,才能進入到B步。但是很多時候B步我是必須要進行的,要不然故事講不下去。這種情況屬於自己把自己給卡住了。所以後來我們就想,如果一定要進到B步,或者說後面有無法控制的情況,那我們儘量多地去設計可能性。可能性越多,在執行過程中,我們自己的主動性也會越強,要不然特別被動。
打個比方,我在遊戲中設置了一個小比賽,或者一個solo秀,那我一定要首先設計「想要的故事是什麼樣」。在埋故事線的時候還要考慮觀眾,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設置,都會激發角色的本能反應。
具體到達某個節點時,現場編劇一看到,說這兩個人會發生故事,那我們會立刻跟攝像導演開會,告訴他們什麼是這一節的重點,我需要這兩個人的特寫劇,設想他在當下會不會做出一個伸手的動作。
三聲:具體到項目中,從《明日之子》到《演員請就位》以及《令人心動的offer》,當對象分別是明星和素人,你在設置故事線的時候,會考慮哪些不同的因素?
李文妤:做明星的節目更容易引發關注和討論,但是做素人的節目我覺得會引發自己的思考。包括即使為演員們做節目,我們都會去深入到演員本身的生態裡面去了解,「底部」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做真人秀比較忌諱的是讓對方進入到節目塑造的規則。如果先貼近生態、再去做規則,那麼首先這群真實的人才能產生沉浸式的體驗,反映也會更真實。
三聲:如果說對明星是不要把人框住,而對素人是把人框住卻不自知。放在演員語境之下,其本身是非常光鮮甚至追求名利的,但編劇為他們提供了一種職業化的場景,這個會跟你剛才說的矛盾嗎?
李文妤:不矛盾。把他本身所在的生態環境給到他,當觸碰到特定的「點」,他自己真實的情緒會出來。比如說,為什麼要搶角。策劃之初,我們剛剛在做S角去搶A角腳本的時候,有很多人都是反對的。他們覺得這個不符合常理,傳統的賽制應該是SAB,S先選,A、B後選。我的解釋就是,這是一個生態環境,裡面有很多S角的把腳本搶走了。
當我們給到演員感同身受的東西,他的所有反應都是真實的。一個真正熱愛表演的演員,他的心裏面是角色大過天的。對素人也是一樣,要考慮如何讓故事線變完整。比如敢於暴露缺點才能在後面有更多塑造角色的可能,而且故事不能是平行的,要有起伏。
三聲:真人秀越來越強調真實。如何在真實與劇本之間,或者說與你本來埋好的故事線之間把握平衡。
李文妤:我見過一些比較絕對的編劇,他把東西做得很滿,卻沒有考慮到真實性。在真正操作時,嘉賓往他設定好的方向去走,觀眾看起來就覺得很大或很假。在做這些劇本的時候,還是要讓故事線更自然、貼合人物本身,這樣節目一開始,他們不知不覺地就走通了這條線。
比如說丁輝,都不用他來說背水一戰。我們非常看重面試,面試的時候已經問過了他的經歷。當時我們發現,他的狀態、故事,跟其他實習生講得都不一樣。
我在節目前期設計中,有一面牆是用來貼照片的。我們給所有人都分了類,比如說朱一喧是屬於學生類的,劉煜成會覺得他是領導類的,他在學校是學生會主席。每一條線都貼了好幾個人,根據人物的不同性格我們會最終決定把誰放在最上面,就選誰。這是一個極致化的選擇,但丁輝這條線除了他沒有其他人。
三聲:早期你也做過音樂類節目,跟最近做的音樂類節目有什麼異同?
李文妤:我一直想說,這兩年大家都在討論,真人秀部分怎麼樣,舞臺部分怎麼樣。但是真人秀是沒有分割的。如果一檔節目有12集,這本身就是一個大真人秀。我們畢竟不是演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是真人的反應,所以不分。現在約定俗成地會覺得非棚內部分都屬於真人秀,實際上棚內一樣屬於真人秀。
比如說《天籟之戰》,你可以看到選手主要是進行音樂上的挑戰,但《明日之子》更貼近於選秀。在製作邏輯上的區別是後者偏向引發粉絲心態,而前者最主要讓大家看故事。
早期電視臺的真人秀部分數據都不太好,等到《天籟之戰》的時候,中間我記得有一期,我做了整整一期的故事線,就是莫文蔚的神秘武器。從頭開始塑造懸念,她的神秘武器是什麼,一直塑造到結尾。中間的真人秀部分,還有華晨宇他們在猜,你到底帶了什麼武器。
三聲:這樣的一整個故事線製作,等於是讓觀眾看了一集劇情。
李文妤:以前的音樂節目,都是一個個選手們輪流唱,這些東西它不是連貫的。也就是說,我把這個舞臺看完,每一個中間節點都是可以停的,導演也可以在這裡卡掉。對於觀眾來說,沒有懸念就意味著沒有太強的吸引力繼續往下看。
那一集算是我們的試驗,我當時想,能不能把每一集做成一個小連續劇。畢竟《天籟之戰》有明星的輸贏,那時候莫文蔚一直輸,連續輸了7場,這就變成了連續劇,大家會期待她下場到底會不會贏。
選偶像有比較明顯的不同。第一要注重人物的成長,第二要慢慢地去塑造人格魅力,我們研究怎麼讓粉絲去喜歡他。與《天籟之戰》不同的是,《天籟之戰》講整集的故事,我不一定會去特別地塑造某一個,人是為劇情服務的,但是選秀節目是劇情為人服務的。
三聲:如何理解你所說的「幾分鐘一個小故事,十幾分鐘一個大劇情」?具體怎樣實現?
李文妤:實際上它來源於我在2008年前後學電影編劇的經歷。我們做綜藝也一樣,要在舞臺之外的部分,刺激人物出來。比如說人物出場,如果我們想出現一個小高潮,那在寫故事線的時候,就會著重把關鍵人物放在第三或第四個順序走出來,一定會是一個節點。
當然還要分成一個個的小故事去做,我拿演員節目打比方說。真人秀的A步是進場,B步是分級,分完級以後到了C,選劇本。這樣的話就是我所說的三大塊,十幾分鐘一個大故事。而分集是融入在整個節目裡,當4位姐姐們一起坐在了末位,這就是小的故事,分走幾分鐘。
02 | 「永遠追求劇感」
三聲:成為一名真人秀編劇,對編寫的能力要求最高嗎?
李文妤:不會,編劇肯定有規定寫作能力要好,但他不是寫小說,不要求文本。更重要的是邏輯結構。拿到一個項目的時候,「怎麼去架構」是在腦子裡面想清楚的,一些抽象的東西也不是寫下來才知道的。一般我會要求編劇,把一步一步地都想清楚了,再去動筆表達。
三聲:怎麼為節目找到最合適的結構或者說邏輯?
李文妤:我5、6年前在英國培訓的時候,看英國人做節目策劃方案,總是從what、why、how入手,我覺得挺重要。首先當然要梳理清楚一檔節目的邏輯,對最基本的問題做問答,底層邏輯才足夠支撐後期劇情。
如果現在有導演要做《兩天一夜》,那到底想清楚了嗎?中國版《兩天一夜》的邏輯是什麼,旅行還是遊戲,沒想明白的話就僅僅是做任務玩遊戲了。
而我們剛說的真人秀邏輯大多來自於生活,包括選秀在內。《兩天一夜》的誕生初衷就是一群朋友們探討周末我們要去幹什麼。很好理解的是,周末的時間不允許旅行太遠或看很多的風景,通常就是在一個地方大家玩遊戲,所以它的底層邏輯是遊戲。
拿最近做的「offer」來說,比如說它第一季的模式,或者原版《good people》的方式都特別簡單,就是觀察實習生們真實的狀態。但是我在第二季加入了淘汰,來源於國內的職業競爭本身就特別強烈,尤其是對於這兩年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說。
當我們在探討的時候,團隊裡的編劇也有提議,說淘汰制會不會太像選秀了。但是淘汰就活生生存在於我們生活中。我自己的團隊,每年都要做末位淘汰表,保證10%的淘汰率。所以對於「offer」來說,不過是把一年產生的淘汰在一個月裡反映得淋漓盡致。或者說也可以不叫淘汰制,這屬於人員間的正常流動。
我自己也掙扎過,這一季「offer」的觀眾會不會不願意接受我們給予的真實。我曾經做《放開我北鼻》、《天籟之戰》,都是大家開開心心的氛圍。但最後還是決定往這個方向走,遵循職場的規律。
三聲:為綜藝製造「劇感」的基礎邏輯又是怎樣的?
李文妤:講好人的故事,包括之前所說的真實,恰恰造就了劇感。我的韓方合作夥伴,也是很有經驗的真人秀導演,他最近一直在看英國達人秀。我問他這個節目好看在哪裡,他提出說,現在中國把真人秀這道題目做複雜了,為什麼(英國)達人秀能做20年,就是非常簡單地把人的故事講好。
所有綜藝節目的第二季,往往是最難做的。選到對的人就已經不簡單了,而且還要保證在突破、創新的時候不會用力過猛。有些節目的基礎不適合做真人秀,必須要保持人物在場景中最原始的談話情境,這是不可以打破的,只能酌情去做一些加法。但是像《明日之子》或者《超新星全運會》,我每一年都會去做新的,新的人、新的故事。
三聲:我們之前也一直在說布局故事線,具體有哪些操作可以突出「劇感」?
李文妤:編劇就是真人秀中的「上帝之手」。人物小傳、故事線之後,我們也會關注後面的劇情走向。首先肯定要強調真實。比如大家都希望丁輝拿到逆襲的劇本,甚至說實話在他淘汰的瞬間,我可以逆轉這一結局。但生活中沒有那麼多的逆襲,我不去跟大律師溝通,也不通過剪輯讓他繼續走下去。有的時候不需要滿足觀眾的期待,就把真實呈現出來。
王驍的劇情走向也是同樣的道理,他一開始就拿到了所謂反派劇本。但在我們的設計之下,他最終能否從「黑」轉「白」還是要看他自己。這時候就要有一點冒險的精神。在我找到的合適的節點,也就是第四期的時候,王驍正好在律師的約談名單裡,我們也希望他被約談。
我們想看看,真正優秀的人,被約談、被壓力之後,他能不能逆轉。這其實是冒險的,因為他也有可能一蹶不振。但他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一下子就起來了。那一期拍到最後時,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他還在加班。這就是他表現得好,就拿到了男主角。
三聲:這可以理解為對劇情的介入,只是沒有觀眾想像的那樣全介入?
李文妤:我們不會去左右太多,只會是在權衡的過程中,稍微手指撥一撥,劇情會改變。當然絕大部分時間我們儘量不去這樣做。
三聲:在設計場景、利用場景方面,又有哪些經驗?
李文妤:人物和規則多少會產生牴觸感,比如演員的節目就存在,明明演得好卻因為年紀大沒有流量而拿了B級。這種牴觸是向外的,編劇要向裡擠,(人物)狀態自然地就會出來。
設計場景還要對觀眾本身收看的心理做出預設。如果席地而坐,那可能我要塑造的是像學生一樣比較自然的狀態,像聯歡會。如果設計了一個舞臺上的觀眾席,觀眾看起來也會覺得有心理壓迫,對角色來說也認同這是一個比較正式的場合,這段才藝是會對他後面的命運、甚至人生產生影響的。這也是當編劇在做劇本的時候,要考慮的因素。劇感不僅僅因劇情和內部的關係而來,外部觀眾的反應也很重要,整體就更飽滿了。
三聲:《花樣姐姐》就是充分利用了場景的真人秀。尤其第二季加入了爭取船票的任務,比第一季的劇情要明顯很多。
李文妤:說實話,我做《花樣姐姐》第二季的時候,多少有些排斥。還是梳理節目底層邏輯的問題,那時候很多成功的節目都是以任務的形式出現的,激發了狀態和劇情。但是我覺得旅行不應該做任務,如果在旅行的過程中還經常被打斷,就會忽略整個風景的美好。
所以我儘可能地把任務和旅行的場景結合在一起。比如說在動物園裡,我告訴嘉賓這個動物園的故事以後,讓他們在找到相應的動物,也就完成了任務。通常設計的都是旅行中間本來就會做的一些事情。
三聲:也就是說,真人秀的「劇感」不一定要依靠很重的任務或很強烈的衝突。
李文妤:不一定。比如《放開我北鼻》的時候,正好碰到林更新過生日,我說別做生日驚喜了,大家都很熟悉那一套。我們找到的辦法就是反做,破壞他的生日驚喜。比如一開始我們就讓話筒破聲,林更新自然地聽到了大家為他準備驚喜的事,他就想那好吧我配合你們。實際上其他人不知道他已經知道,就變成了林更新在準備,其他人出去買東西了沒回來,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喜劇的效果。
有的時候確實需要一些反套路或反制式來拉動劇情。因為嘉賓也好、觀眾也好,他們有經驗了,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就缺少了對劇情的期待。
03 | 時刻保持對「人」的觸覺
三聲:好像你一直習慣於觀察周圍的人,這對編劇來說也很重要嗎?
李文妤:很重要,編劇一定得要敏感。我們內部團隊有一些比較有靈感的編劇,他整天就在研究別人。這些都可以用到真人秀現場,能從兩個人的聊天、穿著推斷出他們的關係。
三聲:把語境放在明星真人秀之下,怎麼去把握對他們的感覺?
李文妤:如果拿花樣系列舉例,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和明星有「一起」的感覺,我們一起旅行,導演組和藝人組是一個集體。這個我也跟羅PD(羅英錫導演)交流過,你看《兩天一夜》他們和藝人都很熟,這就決定了他們會一起玩,狀態就很真實。他跟我說,比如吃飯的時候,導演組就一起吃,你近距離地掌握了明星的一舉一動,大家在後面做任務時才能放得開。
三聲:這是一種沉浸式的手法。
李文妤:因為明星天然地有綜藝感,很多情況下真實度就會打折扣。《花樣姐姐》後期看很溫暖、很美好,但一開始大家都有包袱。但是慢慢地,跟著編劇的節奏走,他們就會沉浸在(真人秀)裡面,情感就出來了。
三聲:素人節目也需要你說的沉浸感嗎?
李文妤:當然。他也進入了場景之中,但是對素人還是要有一定的控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亂來。
比如說我們會觀察「offer」中素人的狀態。為期一整天的錄製中,所有PD是不可以跟實習生直接溝通的,不能說你去倒個水,或者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甚至於在實拍場地裡面,我們不允許任何工作人員的出現。
曾經出現過這樣的狀況,對客戶的商品logo,實習生們隨手拿個墊子啪蓋住了,或者拿一杯咖啡就正好放在上面了,那怎麼辦。我們就安排了一個工作人員,穿著辦公室清潔工人的衣服進去做調整。對於實習生來說,他們會認為他真的是一個清潔工人。素人是非常容易出戲的,要避免他們覺得我是在演,我要注意一下。
三聲:觀察素人,包括觀察日常生活中的人,更重要的是培養共鳴的能力。
李文妤:如果挖得深的話,素人節目還是要讓其中的人,和劇情之外的人產生共鳴和感悟。我們之前見到丁輝時,已經想到他會引發大眾的共鳴,但是我們沒想到關注度會如此之大,顯然我們也忽略了普通人本身現在的一個生活狀況。沒有想到大家和他的經歷有很多相似之處。
三聲:保持對人的觀察,會怎樣影響整個選角的過程?
李文妤:大編劇有常年累月積攢下的經驗,我不太需要去為一檔節目做調研。平時我們會跟一些明星接觸,大家會以朋友的身份互相聊聊天,這樣的話也可以慢慢地了解到他們是怎樣的人,是不是適合節目。
對人的敏感包括在面試的過程中,明星進入節目也都是要面試的。剛引進tvN版權的時候,我們做的是《花樣爺爺》。見到劉燁跟他聊,他第一反應就是說我可以帶爺爺們去那個地方玩,這個地方也很好,已經進入很真實的「挑夫」狀態。我一下子就覺得應該選的是劉燁,而不是之前有一些綜藝感很強的明星。
說句實在話,我們通常不會設計一個人,他的人設是爸爸媽媽給的,我們是follow他。但在選擇的時候,一定會先看行為,再看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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