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誰也無法迴避,人生在世不免要經歷幾番生死,或是自己的,或是親友的,或是他人的當我們面對生死問題的時候,應該怎樣對待呢?我們從傳統儒家文化中來尋找一下答案。
無懼於死,我即是道
有一次孔子被圍困在匡地,生死存亡的關頭,弟子們都很緊張,隨時有性命之憂,而孔子竟然非常淡定,他對學生們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這一段可謂是儒家生死觀的真解:文王不在了,禮樂文明就不在這裡了嗎?上蒼要滅亡這樣的禮樂文明,像我這樣還沒有死的人也就得不到這樣的禮樂文明的傳承了;上蒼沒有打算滅亡這樣的文明,匡地的人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這段話中透露出一種無比的自信,孔子將自己的性命和整個禮樂文明聯繫在一起:文明在,我就在;我在,文明就在。我即是道,道即是我。
南宋的文學家陸遊在他臨終前寫了一首詩留給他的兒子:「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陸遊在死前的痛苦不是為其將死,而是沒有能看到宋王朝的統一。
活的光榮,生生不息
《易經》中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講的是君子的處世原則,然而不難發現其中蘊含著對於"生"的思考,生即是要自強不息,要不斷的奮鬥,這其實也是一種生死觀。
《論語·先進》:「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顏回死了,已62歲的子路也忽然有了遲暮之感,於是問死。孔子安慰他若生得圓滿,何必牽掛死的問題?這其中就蘊含著對死亡的一種內在超越的精神。
《論語·裡仁》:「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對真理即「道」的追求,能夠聽聞真理那也死而無憾了。在孔子的觀念裡,生死不是頂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活著的時候做了什麼,孔子是以死為界,返觀人生,以死的自覺凸現生的自覺,根本在於生時要「聞道」。「死而後已」,是說對生的價值的追求,只有到死才會停止。
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在《朱子語類》卷三九中也曾表達過這樣的一種精神追求,他說"人受天所賦許多道理, 自然完具無欠闕, 須盡得這道理無欠闕, 到那死時, 乃是生理已盡, 安於死而無愧。"即是說人承受著許多天理, 活著時如果能將這道理用至極致, 沒有欠缺, 當壽命到達盡頭時, 就可毫無愧怍地安然面對死亡。
小人之死,輕於鴻毛
《荀子·大略》記載子貢說:"大哉死乎!君子息焉, 小人休焉。"
《禮記·檀弓》則記載子張病時對申祥說:"君子曰終, 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幾乎!"他們區分了君子之死與小人之死,區分的標準便是有無仁義之道上的作為。
《禮記·曲禮》:「天子死曰崩,諸侯死曰甍,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禮記·檀弓上》:「君子曰終,小人曰死。」踐行仁義的君子的死亡叫「終」,小人的死亡只能叫「死」。
君子之死,重於泰山
《禮記.儒行》裡甚至直接說「愛其死以有待也」,儒者要保重自己的生命等待值得犧牲的時候。
《論語·衛靈公》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孟子·告子上》中說「生亦我所欲也, 義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 捨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孟子承認生是他所想要的,但仁義也是他想要的,如果兩者不能同時得到,他寧願放棄生命而選擇仁義。這樣的死在他看來是值得的,死得無悔。正如他在《盡心上》中說:"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儒家的生死觀對中華民族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也使得很多仁人志士以白刃交於前,泰山崩於後的氣魄從容赴死,捨生取義。
戰國時,燕國的太子丹為解燕國之患,派靳柯去行刺秦王。靳柯對樊於期說「秦王正重金懸賞將軍的人頭,我想借您人頭一用,以期獲得秦王信任,方能接近,繼而行刺殺之任。」樊於期聽後當即自刎,獻出人頭。所謂「燕趙之地重節義之風,多慷慨悲歌之士」,就是指樊於期靳柯田光之類的義士。這樣的一種思潮、以及普遍認可的高尚的價值觀,就是來自於影響的力量。一個影響十個,十個影響百個…成了自然而然的行為準則。
《左傳》裡有個故事說,晉靈公為君無道,大忠臣趙盾經常勸諫,晉靈公心中生厭,派晉國的大力士鉏麑去殺他。鉏麑天未亮就來到趙盾家,見趙盾整衣完畢,正準備上朝,因天色尚早,就和衣坐著打盹。鉏麑退了出來,感慨不已:「真是一位盡心盡責的忠臣啊,這樣的人是百姓的希望,我殺了百姓的希望,是為不忠。不殺,有違君命,是為無信。」於是一頭撞死在槐樹上。
當刺客的價值觀和自己要承受的使命相衝突時,他選擇用死亡來解決,而不是推翻自己的價值觀。「義」這個字在當時已經深入人心。
南宋末儒者文天祥,慷慨赴死「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用生命向天下人和後人證明我巍巍華夏的燈並未因亡國而熄滅,而是在仁人志士的心中愈發明亮!
現在仍然有這樣一些大英雄,那個把讓所有人遠離飢餓當作畢生夢想的水稻專家袁隆平,那個燃盡一生,打開了「中國天眼」的南仁東。他們都為了大義而奮鬥終身……
儒家的思想極大地影響了中國人的死亡觀。儒家以生的名義, 強調現世的積極有為, "對於他們來說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無名地死去,他們追求的是"當下"。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而仁義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惜拋卻生命。對於仁人義士,生命在他們而言,不是不重要,而是很重要。重要到「惟有一死」,來踐履孔孟的「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道德理想;來實現自己的價值。生不重要,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而生,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