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反催收」：警方大規模抓捕，銀行反擊，抖音封號

文 | 歐拉 羅素

最近，各方開始全力圍剿反催收聯盟。

多個反催收團隊被警方抓捕；在抖音等短視頻平臺上，反催收帳號被大規模封號。

銀保監增加了一些標準，來判斷借款人的投訴是否合理；而金融機構也團結起來，開始搜集反催收聯盟偽造減免材料的證明，並提供給警方。

「部分反催收聯盟破壞了金融秩序，影響了金融體系的正常運轉。」一位接近監管的知情人士透露，對於反催收的打擊行動，才剛剛開始。

01 警方掃蕩

最近，上海、河北等多地的反催收聯盟被警方帶走調查。

上海打掉了一家「退款工作室」，抓獲了12名犯罪嫌疑人；河北抓捕了一家號稱律師組成的「債務調解中心」，涉及多家銀行和金融機構。

而一些打著「反催收聯盟」幌子的騙子公司，也開始被大規模掃蕩。

有報導稱，360金融、小象優品等金融平臺協助警方，破獲了多起「反催收中介」團夥詐騙案件。

8月3日，人在蘭州的陳博，接到了一個當地警方的簡訊。簡訊稱：「易答在線的人已經全部抓住了，請來我局一趟。」

易答在線此前一直宣稱能幫網貸用戶退保退息，「三到五天成功」。

抖音、閒魚等平臺，曾經都是他們瘋狂獲客的狩獵場。

兩個多月前，陳博在刷抖音時，看到了易答在線的廣告。他交了4988元，購買了量身定做、全程幫助協商服務，卻發現被忽悠了。

他從易答在線得到的話術，跟自己去網上搜出來的一樣——顯然，這類拙劣話術無法說服金融機構。在要求退款時，他被拉黑。

反覆投訴，最後，他只要到了1900多元退款。「退部分款是騙子的伎倆，目的是讓你不要去外面投訴和報警。」

天眼查APP顯示，易答在線背後的公司名為四川融盛通金融服務外包有限公司，成立時間是2015年5月。

在天眼查APP搜索「易答在線」顯示的公司信息

一怒之下，6月28日，陳博報了警。

在接到易答在線涉案人員被抓的簡訊後，陳博第一時間打易答在線客服電話核實，發現電話那頭無人接聽。登錄易答在線APP，也毫無反應。

一本財經發現，在聚投訴和黑貓投訴上，關於易答在線的最新投訴，停留在7月上旬。

多位用戶當時發帖稱，易答在線已失聯，客服和銷售均不回復消息，「所有人都聯繫不上了」。

「又高興，又解氣。」陳博去了當地公安局。警察告訴他，他在報警時提供的詳細證據，已被傳給了涉案地警方。

「部分反催收聯盟破壞了金融秩序，影響了金融體系的正常運轉。」一位接近監管的知情人士透露，對於反催收的打擊行動，才剛剛開始。

而抓捕的重點，集中在兩方面。

一種是正常的反催收聯盟，一種是打著反催收聯盟幌子的詐騙公司。

「但這兩種公司的界限並不明顯，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知情人士透露，最近金融機構的壞帳明顯上升，和這些機構的猖獗有很大關係。

反催收真的是一種犯罪行為嗎？

4月22日，《法制日報》刊登了一位法官的文章，文章名為《反催收套路違法不可信，拖欠款僥倖心理不能存》。

這篇文章指出，反催收聯盟「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文章稱，他們可能構成刑法規定的妨害公文、證件、印章的犯罪，以及詐騙罪、敲詐勒索罪。

02 監管介入

反催收聯盟被金融圈稱為「網貸逃廢債『毒瘤』」，金融機構對此深惡痛絕。

金融機構也開始聯合起來反擊。

近日，有消息稱，相關監管部門已開啟了針對「反催收」的圍剿行動，並組織銀行、消費金融公司就「反催收」情況進行摸底調查，行業或將迎來一系列整治動作。

「現在有些銀行已經在反擊了。」不良資產催收外包產業聯盟秘書長王暉稱。

銀行開始搜集反催收聯盟偽造的減免證據。

借款人和銀行申請減免或者分期，往往需要提供家庭困難證明，而在疫情期間和疫情之後，還需要出示疫情隔離證明等文件。

一般來說，這些文件很難被偽造。

但反催收聯盟有一條假證明的完整產業鏈，能批量給借款人提供假證明，並美其名曰「包裝材料」。

「疫情之後，進來了一大批假的減免利息申請，我行因此損失了數千萬。」一家銀行的貸後負責人何芳稱。

實際上，從這些材料中，都能查到蛛絲馬跡。

何芳稱，大部分材料的模板和話術都是一樣的。

比如，一個隔離證明，文本、字體基本相同，「就連錯別字都一樣」。

「我們將收集的證據交給警方，已經追查到背後的幾個反催收聯盟了。」何芳透露。

「至少有兩三家銀行已經開始行動了。」王暉稱，甲方的意識開始覺醒，這是一個好的勢頭。

而監管層也開始介入。

除了偽造資料，反催收聯盟常用的第二招就是投訴，他們會投訴到甲方或者銀保監那裡。

「現在銀保監增加了一些標準，來判斷借款人的投訴是否合理。」王暉稱。

接近監管層的知情人士透露，監管機構不會一味認為借款人是「弱勢群體」，會更客觀公正地來判斷。

2020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新增了「打擊惡意逃廢債」的內容。報告指出，要加強監管，防止資金「空轉」套利，打擊惡意逃廢債。

這也是「打擊惡意逃廢債」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監管已將反催收列入了惡意逃廢債的範疇了，不論公安還是金融監管，都將全面打擊反催收聯盟。」知情人士透露。

03 封號行動

這波反催收聯盟的崛起之地，主要集中在新的流量窪地，比如短視頻平臺、閒魚和淘寶等處。

在各種反催收聯盟的「大本營」，它們正在被圍剿。

6月12日，抖音安全中心帳號發布了一個短視頻，意在揭示反催收聯盟的真面目。

視頻稱，這類帳號主要是利用借款人的焦慮心理，引導他們購買課程，但這些課程不僅沒用，還有可能影響徵信，是對借款人的二次詐騙。

另外，視頻還提到，若這類帳號發布的內容達到一定數量，平臺將會封號處罰。

「抖音安全中心」發布的短視頻

與此同時，很多反催收聯盟的帳號被封。

今年春節後，一位催收員轉型過來做反催收，3個月時間賺了上百萬。

最近，他的帳號被連封多次。「我第一個帳號叫某某講催收，被封了，我以為催收是敏感詞，就換成了某某講負債，兩周又被封了。」

他現在換了一個律師的帳號，「得以偷偷活下來」。

雖然很多帳號被封，但反催收聯盟還是可以套一些外殼偽裝自己，「名字和字幕都不出現敏感詞，就不會被封號」。

而目前在閒魚上，反催收聯盟依舊暢行無阻。

在閒魚搜索「反催收」的關鍵詞，雖然顯示沒有相關商品，但部分流量卻被導到了淘寶處。

淘寶上，還有很多帳號在售賣反催收話術。賣家稱，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反催收秘籍」。

此外，各種停息掛帳、債務重組的套路，依然可以在淘寶上找到。

因為近期對反催收的嚴打，幾位轉型去做反催收的催收員，都撤了出來。

「過去大家說，做催收是高危行業，但現在做反催收，才是高危行業。」其中一位撤離者，準備重回催收行業。

但是，沒有一家催收公司願意收留他。「對於叛徒，我們的大門永遠緊閉。」

*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