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高級教師、特級教師閆妍：落花有情 父愛無言丨行思教育

正高級教師、特級教師、陝西省教學名師閆妍老師

閆妍：陝西省銅川市第五中學語文教師。正高級教師，特級教師，陝西省教學名師，陝西省教書育人楷模，陝西省中小學幼兒園教師校園長培訓專家組專家，陝西省優秀教學能手工作站站長，陝西省教學能手，陝西省校本研修先進個人，陝西省名師大篷車執教教師，陝西省「我身邊的好老師」，銅川市有特殊貢獻拔尖人才，銅川市勞動模範。

落花有情 父愛無言

——《城南舊事》讀後感

文/閆妍

校園裡的鐘聲敲響，畢業的驪歌唱起，爸爸的花兒卻落了。林海音這位風格質樸的作家，在《城南舊事》中，以兒童的視覺，用「細緻而不傷於纖巧，幽微而不傷於晦澀，委婉而不傷於庸弱」的語言，記述了英子笑中有淚的童年，作者通過英子的清澈的眼眸，展現出一個小女孩溫暖的小世界後面錯綜複雜的大世界。英子引領讀者走進了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北平，去了解胡同生活中的平凡故事，小說中的人物形象鮮明，他們或身份特殊、或命運悲慘，深深吸引著讀者去探討，去解剖。在那些生動卻又單純動人的故事裡，最能讓我觸動心扉的是父女深情。小說文字如同一股清澈的小溪，樸素自然地娓娓道來，用一個個生活的小細節敲擊著心底的河床，奏響了一支親情的歌。

《城南舊事》在最後一章著力描寫父親, 作者首先在章節題目中點明父親的生命如花。「爸爸的花落了」一語雙關，即是實指爸爸種的夾竹桃的垂落，又象徵稟性愛花的爸爸的辭世。作者以此為章節的題目，含而不露，哀而不傷。與此處處照應的是文章多處寫到花，寫到爸爸愛花。「爸爸回家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澆花。那時太陽快要下去了，院子裡吹著涼爽的風，爸爸摘下一朵茉莉插到瘦雞妹妹的頭髮上。」爸爸愛花，他會在秋天把菊花「擺滿在我們的院子裡、廊簷下、客廳的花架上」。爸爸愛花，他會每年給石榴和夾竹桃上麻渣。爸爸愛花，更愛像花一樣的兒女，以至於鄰居陳伯伯要笑話爸爸說：「老林，你這樣喜歡花，所以你太太生了一堆女兒。林海英在《城南舊事（代序）》中寫道：「有人說我們姊妹多是因為父親愛花的緣故，這不過是迷信中的巧合，但父親愛花是真的。我有一個很明顯的記憶，便是父親常和挑擔賣花的講價錢，最後總是把整擔的花全買下。於是父親動手了，我們也興奮地忙起來，廊簷下大大小小的花盆都搬出來。盆裡栽的花，父親好象特別喜歡文竹，含羞草，海棠，繡球和菊花。到了秋天，廊下客廳，擺滿了秋菊。」愛唱歌，愛花，愛生活的爸爸，更愛如花的兒女。

《城南舊事》中的父親並沒有特別傳奇的經歷，林海音用哀而不傷的筆觸，刻畫了一段濃的化不開的父愛。讓林海音一生難忘的父愛是什麼？

父愛是別在「我」衣襟上的粉紅色的夾竹桃。在這一章節的開頭以 「我的衣襟上有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這一細節描寫，引出前一天英子去醫院探望爸爸時的情形，再由爸爸臨別叮囑不要遲到，聯想到六年前因賴床不起受到爸爸的懲罰。爸爸在生活上奉行勤儉節約，不許小孩子上學乘車，「他不管你晚不晚」，都讓孩子步行去上學。大多孩子都會有賴床不起的經歷，尤其是下雨天，面對孩子偶爾一次的撒嬌，爸爸只用有一個詞的命令：「起！」很少感受嚴厲的英子，竟然心存僥倖。可嚴厲的爸爸對待賴床曠學這樣的壞毛病絕不姑息，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懲罰壓了下來，英子挨打了。可即使在這嚴厲的懲罰中，竟也隱含著父親內心的不忍，「爸左看右看，結果從桌上抄起雞毛撣子倒轉來拿，藤鞭子在空中一掄，就發出咻咻的聲音」。「左看右看」的爸爸是在糾結：到底要拿哪一個用具，才能既做到威嚴，又不至於傷到女兒。而「左看右看」的結果是爸爸抄起了一個雞毛撣子，不僅能造出咻咻聲響來，還不至於打得太重。爸爸打了她，仍然堅持要她上學，不過拿了五大枚銅板，破例讓她坐洋車去上學，這破例中包含著父親的心疼和歉意。英子上學時忘了穿上花夾襖，爸爸拿著送到學校去，還給了她兩個銅板。事情不大，卻充分表現出爸爸是十分愛她的，這在她幼小的心靈中激起了陣陣漣漪，讓她逐漸理解父愛的厚重。正是這次爸爸的嚴厲管教，英子才會變成那個每天清晨等在校門口鐵柵欄外的勤奮學生，才會變成會懷著感恩之心送給韓老師玉簪花的的好孩子，才會有英子帶著夾竹桃花在畢業典禮山發言的榮耀時刻。小說把父親的嚴格和女兒的優秀之間的因果關係，表現得如此顯眼，如此突出，可以說這就是作者力圖要表現的主題。林海英在波瀾起伏、跌宕有致的故事情節中，塑造了一個可親可敬的爸爸形象：嚴在其外，愛在其內，道是無情卻有情。

父愛是什麼？父愛是開在路邊樸素而又頑強的蒲公英。愛花的爸爸，很重感情，他得知弟弟被日本人害死的消息，便急的吐血。重病中的他也不忘給在日本讀書的陳叔叔寄錢。如此重情重意的爸爸，卻因病重不能陪在深愛的兒女身旁，不能再替他們抵擋生活的風雨，痛心無奈，可想而知。當英子在醫院懇求爸爸參加畢業典禮時，「爸爸看著我，搖搖頭，不說話了。他把臉轉向牆那邊，舉起他的手，看那上面的指甲。」這寥寥幾筆動作描寫的特寫鏡頭，將人物的神情和心理展現出來。父親自知不久於人世，最放心不下的其實就是孩子。他的轉臉讓我們可以猜到他似乎是要淚水滂沱了，然而他在年幼的女兒面前只能竭力克制，於是就只能無聲地看看指甲，不讓女兒發覺，父親隱忍著痛，隱忍著愛，無言以對現實的殘酷，只得轉換話題，「最後一天了，可不能遲到！」

爸爸時時盼望著孩子長大，不忘鼓勵女兒：「無論什麼困難的事，只要硬著頭皮去做，就闖過去了。」爸爸自知病重，臨終囑咐的人生哲理，也算是留給女兒的一筆精神財富！爸爸要讓英子闖練，於是讓「我」獨自參加畢業典禮，叫「我」到東街民巷的銀行匯款，鼓勵「我」要堅強，「闖練，闖練，英子。」當「我」匯完款從銀行出來，看到街道花圃裡的蒲公英，高興極了，只是個孩子的英子，還天真的想讓爸爸在自家的花池裡種一些蒲公英。她沒有意識到，她和弟弟妹妹以後的命運也要像這蒲公英一樣，飄零在茫茫人海，在生活的風雨中獨自遠行。不久於人世的父親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而他能做的，只有送給兒女一句臨別的叮囑。爸爸說：「沒有爸爸，你更要自己管著自己，並且管弟弟和妹妹，你已經大了，是不是？」 林海英後來回憶道：「在別人還需要照管的年齡，我已經負起許多父親的責任。我們努力渡過難關，羞於向人伸出求援的手。每一個進步，都靠自己的力量，我以受人憐憫為恥。我也不喜歡受人恩惠，因為報答是負擔。父親的死，給我造成這一串倔強，細細想來，這些性格又何嘗不是承受於我那好強的父親呢。」細微處見精神，不能陪伴子女的成長，就給她抗擊風雨的力量，這就是父愛，這就是父愛的厚重！

父愛是什麼？父愛是散落在石榴盆底下的不舍的小青石榴。畢業典禮結束後，英子「催著自己，我好像怕趕不上什麼事情似的。」可趕到家中的院子裡，就看到「旁邊的夾竹桃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了好幾枝子，散散落落的，很不像樣」和「石榴樹下大盆底下也有幾粒沒有長成的小石榴」，這幾粒石榴因為「小」，因為「青」，還沒有長大就落在盆底，就像這幾個還未成人的孩子，格外讓人痛惜。這幾粒小石榴也在暗示著不祥的預感。爸爸身體健康時，花開的旺，爸爸辭世時，花兒落了，花作為貫穿情感的線索，已經超然而成了一種象徵的事物，把即將喪父的傷痛推到了極致。在內心深處，英子也將花和小石榴看做是爸爸的象徵，看到小石榴散落一地，即恐懼又痛心。當妹妹們睜大眼，搖著頭說它是自己掉下來，當她聽到老高欲言又止的話語，英子卻不得不「這樣的鎮定，這樣的安靜」。她知道「無論什麼困難，只要硬著頭皮去做，就闖過去了。」十二歲的英子手裡握著落在地上的小青石榴，握著爸爸留給她的勇氣和力量，走過院子，走過垂落的夾竹桃，堅定地面對生活的磨難。苦難，就是成長的催化劑。含而不露，哀而不傷，英子長大了。在以後的歲月，英子不僅成了弟弟妹妹的保護者，更成為媽媽的依靠，無論怎樣的艱難險境，都保持著一顆善良、堅強、謙卑，愛生活的心，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英子在離別的歌聲中漸漸走遠，讀者卻依然在思索回味，父愛是什麼……

落花有情，父愛無言！父愛是別衣襟上的那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是插在頭髮上的一朵茉莉，是擺在院裡廊下的滿地菊花，是寄託臨別叮囑的蒲公英，是落了一地的不舍的小青石榴……難忘的是那不舍的落花，那無言的父愛！

編輯：四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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