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影迷評價:日本電影闡述的美學極致,既是巖井俊二,也是蜷川實花。淡就淡到無聲,濃便濃到炸裂。
顯然,蜷川實花屬於後者。
那種沒有中間地帶的電影風格受她攝影作品的影響極深。
在看過蜷川實花的《惡女花魁》和《人間失格:太宰治和他的三個女人》之後,真心感嘆這位女導演的有才,儘管有人說她的電影劇情遠趕不上她的攝影作品,但那種狂想曲風格的節奏,恰恰是她的特色。
她的電影中著重描寫的多為女性,她們雖為愛飛蛾撲火,卻並非全是戀愛腦,該沉迷時沉迷,該抽離時抽離。
電影中最出彩的就是運用了飽和度極大的色彩,可能是攝影師的緣故,影片整體的色調也好,單拿出一幀來看她的構圖也好,鏡頭下的景物也好,人物也好,都美的十分鮮活,好「色」是她的電影有很高辨識度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可能是女性導演的緣故,她總能捕捉到其他男性導演捕捉不到的女性之美。在體現女性尤物般的媚態時,都免不了一個「露」,在這點上,她就很能抓人,不是從整體上去刻畫女性的身材多麼的妖嬈,而是從局部入手,白皙的肩頭,優美的後背,輪廓分明的側臉,都是令人看一眼就難以忘懷的。
2.
《花魁》絢麗的大片彩色混搭,作為藝妓隱喻的紅色金魚也多次出現在鏡頭中,強烈的飽和度,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
金魚是人工創造出來的生物,把畸形魚和畸形魚交配,改良成尾巴、背鰭分叉,只是為了讓人類觀賞。雖然很好看,但它們的生命力卻越來越弱,也無法回歸大自然。
花柳巷的女人們正是如此,她們的衣服也多是鮮豔的暖色調,就連庭院裡的植株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櫻花,而是火一般熱烈的楓葉,這就是象徵花街女子的主題色。而櫻花的淡粉色,則作為素雅與純潔的象徵,在片尾她逃離煙花柳巷時才大幅顯現了。
《人間失格》裡對三位女性的描寫所著的色彩也各不相同:
靜子是嬌嫩的粉紅。少女的初心就是我愛的的那個人一定要值得我崇拜,哪怕那個人有妻子,「與其做不被愛的妻子,我寧可做備受疼愛的情婦」。
山崎是孱弱的綠色,擰巴撕扯的性格,膽小怯懦,不敢光明正大去愛,但又控制不住的要去沾染,自毀性人格最終逼迫太宰治與她一起葬身大海。
正房妻子美知子是沉靜的藍。沉默寡言,賢惠端莊。哪怕對丈夫在外的行徑心知肚明,也要一味包容,做那個不出錯的妻子,養育著孩子,照顧著丈夫,從不抱怨。
《狼狽》也是如此,誇張鮮豔的猩紅色,講述肥胖少女莉莉子依靠整容走上星途,大放異彩,名利雙收的同時,整容引發的後遺症也正在侵蝕著她,她的身體「表面美麗,但是內心卻是被蛀蟲啃食的果實」,直到最後一切全部崩壞,被欲望吞噬。
標誌性的構圖和色彩,使她的作品看起來異常華麗,張揚的個性俘獲了一批觀眾的心。
3.
在創作處女作《花魁》時,導演說道:
江戶時代的吉原,青樓雲集,流傳著很多故事,也被拍成過電影,但大多展現的是一群可憐的女孩形象。我就想:女性是不是可以表現得更堅韌?以這樣的出發點開始了。
蜷川實花鏡頭下的女子,不論是風雪場所裡的花魁清葉,追求美麗的肥胖少女莉莉子,還是大文豪的各位情婦,在世俗看來,從不會是美好的象徵,所以蜷川想要傳達的是什麼呢?
其實,蜷川實花的父親是日本戲劇界泰鬥蜷川幸雄,她從小受父親的教導,要成為一個獨立的女性。
她自己坦言:
不論是江戶時代的清葉,還是現代的莉莉子,這種女性意識、不服輸的特點,都是我想傳達的。我一直希望通過電影,能在背後推女孩子們一把。大家走出電影院的時候,能獲得一些能量。畢竟這是個如此艱難的世界,有各種痛苦、不公平
清葉從小被賣進妓院,即便是處在當時的境地,她沒有像其他女子一樣,草草地就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而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花魁,又在巔峰時期,放棄了花魁當時最好的歸宿——嫁給武士為妻的機會,與從小相伴的妓院打工仔私奔。要不要做,權要看她喜不喜歡。
莉莉子想要擺脫「土肥圓」的標籤,與媽媽桑做交易,被人為改造成了一件精美的商品,就算結局並不美好,但她還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自己的生活,她想要的體驗的那種「我主宰我自己,我毀滅我自己」的人生,她做到了。
再看《人間失格》裡太宰治的三個女人,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太宰治死後,給正妻美知子留下了《人間失格》。她依舊是太宰治的太太,活在太宰治的光環下,拿著太宰治不菲的版權費;
靜子留下自己崇拜之人的血脈,她如願以償。把太宰治抄襲自己日記的真相昭告天下,出書引發轟動,她有了名聲,也有了金錢;
山崎也在最後取得了自毀型人格的人最終的勝利:帶著她的愛連同她愛的人葬身大海。
所有的女性人物,都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哪怕最後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這正是女性獨立意識覺醒的另一種體現:不管現況有多糟糕,我想得到的人生想看的世界都由自己去爭取。
蜷川實花想要塑造的不是勵志的女性形象,而是一種獨立的完整的靈魂,與「美強慘」有種不謀而合的契合感。
花開的時候,最是美豔動人,越是鮮豔越是充滿「色」氣,招蜂引蝶,但開花也意味著離凋零不遠了,將女性「物哀卻不己悲」發揮到極致,這種反差帶來的賞析視角是前所未有的,很新鮮,說蜷川實花是攝影師裡最會導演的鬼才也並不為過。
蜷川導演,請繼續帶給我們這種掉入花叢,誤闖禁地,感官全開的視覺體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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