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在城市叫陵墓,在農村叫土墳。
隨著噼裡啪啦的鞭炮,竄天高的禮花,一段段熱鬧嘈雜的聲響,讓我的思緒乘著升騰的濃煙,飄向那遙遠的童年。
「你們幾個過來,給你老爹磕個頭!」
四叔(家中排行老四),那嚴厲的呵斥聲,嚇得我們幾個小熊孩子不帶任何猶豫,撒腿就朝著老墳頭跑了過去。
悽涼的黃草上,孤零零的生長著幾棵不知名的樹木,也許是真的長不大,也許就是長不大,前幾年來是這麼高,現在來仍然沒變。
pia、pia(鞭炮聲),剛一跪下準備磕頭,幾個沒有燃放完的鞭炮,好像是故意在這個時候要炸響,嚇得我們幾個猛一哆嗦。
跪在地上,雙腿與凍土接觸的瞬間,感到些許的寒意,望著前面長的老高黃草的墳頭,不禁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那時我還小不懂事,但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
四叔,看我們給老爹磕了頭,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隨後,他又讓我們幾個再去給長輩燒點紙錢花花。我們幾個不懂怎麼揉墳紙,就呆呆地瞅著大人們,將一摞紙神奇般的揉搓成扇葉形狀,不時都傻了眼。
揉搓開,讓紙張與空氣充分接觸,這樣紙張才燃燒得快,不然有的沒燒一半就了(滅的意思)了。這也是我後來上學時才知道的。
墳頭正燒著火,接下來就是點鞭炮了。當時的大人們膽子可真大,那麼大盤的鞭炮,用菸頭就去引。而我就害怕地躲在旁邊一直捂著耳朵,生怕鞭炮炸到自己,也擔心炸到他們。
之前小的時候,我自己特別喜歡玩那種小鞭炮,不曾想有一次操著火,嘻笑打鬧沒來得及扔掉,炸的手指疼了好幾天。打那以後再也不敢去點鞭炮了。大人們就不一樣,炸肯定是被炸過,可每次來上墳都表現出很淡定的樣子,一副牛轟轟的照型,像是在給長我們小輩們展示著什麼,又或是想告訴我們點啥。
在農村,我們家算是一個大家庭。大伯,三叔,四叔,大姑,小姑,組成了一大家子,可就唯獨沒有了爺爺奶奶。每當逢年過節,看到別的小夥伴去找爺爺奶奶要壓歲錢的時候,我那叫一個羨慕啊,要是爺爺奶奶不這麼早走,我們一大家子其樂融融該是多好啊。
幻想總是要破滅的,沒有老輩的孩子只有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就連好吃的都會比其他小夥伴少。就這樣,在沒有壓歲錢、小零食的匆忙時間裡,我的童年悄然而逝。
上了高中,由於那時喜歡上網,沉迷網吧的我自然沒有考上大學。後來去外地打工,出門時帶了兩千塊錢,一年後回來還是兩千塊錢。無奈,在父親的再三勸說下,我去了部隊當兵。
在踏上綠皮火車的那一刻,我便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在部隊混出個樣子來。白天,別人輕裝跑三公裡,我就戴上沙袋跑;晚上,別人做三百個伏地挺身,我就一直做。老天真的是公平的,入伍幾個月時間,我的軍事訓練便從一開始的不達標,變成了後來的全部合格,跑步方面還經常是優秀成績。
也正由於我的身體素質好,領導看我還有點文字功底,就安排我當宣傳報導員。這一幹就是6年多。期間,我因在新聞報導和政工研究方面突出,也為單位連續多年做出一些貢獻,第5年年底,榮立個人三等功。時光荏苒,到了第8年年底,我選擇了復原回家。
也就是今年,算是正兒八經地在家過了個年,可以陪父母吃多年來的第一次團圓飯。
吃完飯,我便沒有忘記長輩們交代的事情,興高採烈地騎上電動三輪車,帶上上墳的禮炮、鞭炮還有厚厚的一提黃紙,叫上四叔他們就往地裡趕。
誰知,那天,天公不作美,本來就很冷的天氣,還不爭氣下起了小雨。一陣陣寒風襲來,凍得人直縮著脖子。
到了地裡,見到幾年沒有見過面的四叔他們,感覺時間真的是太無情,他們猛一下子就老很多這麼多,原先那個嚴厲的四叔不知增添了多少白頭髮。
「來來,這鞭炮我來點。」
當年我對大盤鞭炮畏懼千裡,如今到了我的手上瞬間感到渺小了許多。拆開炮盤,掏出火機,迅速點火,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鞭炮炸的前幾秒,我依舊淡定地站在那裡,不過是臉背著,但似乎也有了當年四叔的風範。是啊,時間走得太過於匆忙,我們幾個快到了而立之年,不僅讀了許多的書,學了不少科學知識,也打心裡知道上墳到底是為了啥,四叔呢,也沒再要求我們給老輩們下跪磕頭了。
火紅的火苗、震天響的煙花和那噼裡啪啦的鞭炮,讓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土墳又有了短暫的熱鬧場景。此刻,父親、四叔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土墳,心裡不知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遠方,蔥綠的麥田,一望無垠;近處,悽涼的土墳,巋然不動。
(註:本文不宣揚封建迷信,只是作為一個農村人對土墳的些許理解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