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臺灣導演
九把刀的新片
《等一個人咖啡》在國內上映,擠在火爆的好萊塢英雄片
《銀河護衛隊》和餘威尚存的
《心花路放》之間,排場並不多。或許也因為導演的個人言論使得電影爭議不斷,讓部分人有所避諱。近年來臺灣電影總在用力往上蹦,但卻一直表現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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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咖啡》從宣傳看仿佛又是清新文藝愛情片,但看過還是會被導演不少細膩心思打動,最顯眼的點是仿似
周星馳電影的戲謔元素,後現代主義式無釐頭搞笑段落加重,連原本應該是承載著精英文化標識的咖啡屋,在其中也被消解成「接地氣」的搞怪場所,頗能玩味。
臺灣電影應該是所有華語片中最擔得起文藝二字的,所以咖啡屋這種帶著濃重西方文化氣息的「標識」在臺灣片中出現頻率也最高。
侯孝賢紀念
小津安二郎的
《咖啡時光》中,跟女主人公陽子關係曖昧的書店老闆肇酷愛咖啡,不但去咖啡店還會把咖啡外賣叫到書店享用;
桂綸鎂主演的
《第36個故事》以朵兒咖啡館為主場景鏈結咖啡館主人與常客的故事;
《花吃了那女孩》中「夢見相反的夢」段落痴情的Spancer在咖啡屋盡情跳舞;
《逆光飛翔》電影最後一幕失明鋼琴家裕翔和小潔在Leisure Cafe相聚的畫面格外燦爛;
《大野狼和小綿羊的愛情》、
《消失打看》、
《近在咫尺的愛戀》等臺灣言情片,都可以看到文藝氣息四處流竄的咖啡屋場景。
山羊發現咖啡源起神秘 法國文豪藝術家助貼精英標籤咖啡的起源和發展,本身就籠罩著神秘。據說是山羊發現了咖啡。在很久前的衣索比亞高原,阿拉伯少年在牧羊時發現羊吃了樹上的紅漿果之後,會有古怪的行為,於是他也大膽嘗試了下,結果變得跟羊一樣瘋癲舞蹈。路邊的教士看到這一現象後,當晚就遭遇神靈安拉託夢,讓他去採集這些漿果給大家飲用,因為安拉不想聽禱告變成一堆鼾聲。很快這種漿果飲料就廣泛流傳,逐漸變成後來的咖啡。曾經咖啡被稱為魔鬼之物,但後來就連教皇克雷芒八世也為咖啡魅力折服,「為咖啡受洗」使其在歐洲的傳播更加了無障礙。世界上第一家商業咖啡屋是1554年在土耳其伊斯坦堡誕生的,但直到17世紀之後才在歐洲各大城市出現。
在法國,從路易十四時期開始喝咖啡就成為上流社會的象徵。正如那些縴夫和搬運工們結束勞作後會大口喝啤酒助力情緒宣洩安眠解乏,腦力勞動者們喝咖啡不僅提神醒腦還能激發創意,大概也是因此街邊咖啡屋普及之後就成為文學藝術大拿們的摯愛。大文豪雨果、巴爾扎克、伏爾泰、印象派大師雷諾瓦、布拉克等都常在巴黎蒙馬特區的咖啡屋聚集,咖啡屋於是很快成為無數自由的思想家激情創作和交流的場所,近現代幾乎所有藝術都瀰漫著咖啡的香味。或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咖啡屋代言了知識分子的休閒時光,也為自身披上朦朧的精英光環。
臺灣新電影照搬咖啡屋 受法國電影新浪潮濃重影響咖啡屋很快成為歐洲隨處可見的標識,連電影的誕生都離不開咖啡。當年法國人盧米埃爾兄弟就是在巴黎的「大咖啡館」第一次用自己發明的放映攝影兼用機放映了《火車到站》,開啟人類藝術新篇章。到了法國新浪潮時期,戈達爾的《
精疲力盡》裡有米歇爾在咖啡屋搶劫,在露天咖啡屋找朋友幫忙兌現支票;
阿倫·雷乃的
《廣島之戀》裡埃曼紐爾·莉娃和
岡田英次在臨水而立的咖啡館剖開心扉;
雅克·裡維特的
《巴黎屬於我們》開場不久安妮和哥哥皮埃爾就是約在路邊的咖啡館見面,咖啡屋已經無處不在了。
亞洲電影人受到新浪潮的影響,在國外電影的感染下也逐漸細緻到其中的西式生活細節。那個時候
瓊瑤的電影被稱為「三廳電影」,就是客廳、咖啡廳、餐廳。70年代開始臺灣電影人似乎一夜間迸發藝術性追求,他們買來法國電影在小放映廳感受「新浪潮」,然後學習吸收法國
藝術電影、新好萊塢和日本文藝片「三巨頭」的精髓組建成80年代初帶濃濃學生腔的「新電影」。這個時候,咖啡屋無論在這些臺灣「新電影」還是現實生活中都開始大批湧現。
1988年
侯孝賢的《尼羅河的女兒》中就用臺北青年們喝著咖啡呈現「都市感」,到1996年
楊德昌的
《麻將》中的四人團夥就是在硬搖滾咖啡店裡遇見從法國來臺北找男友的女孩馬特拉,
《一一》裡阿弟與前女友云云在eslite cafe咖啡聯鎖店中商談財務與感情的事情。現實生活中「新電影」的編劇
小野、
吳念真,侯孝賢、
楊德昌、
張毅都是咖啡館的常客,他們經常混跡在武昌街的「明星」咖啡館,這家咖啡館民國三十八年就已經建立,歷久不衰並被傳為佳話。
臺灣導演
蔡明亮也深受咖啡影響。他曾經做過一個題為「電影創作與咖啡哲學」的講座,蔡明亮從小在馬來西亞出生成長,由於馬來西亞曾經是殖民地,很多風俗是西化的,所以咖啡在當地非常流行。他在講座中提到,上學的時候「就衝上一大壺咖啡帶到學校去」。咖啡文化於是對他產生重要影響,他將衝咖啡與拍電影的關聯做了生動對比。他經營的咖啡屋提供上等原料讓客人自己調配出咖啡,正如他電影裡的少臺詞和長鏡頭,讓演員和觀眾自己解讀。
邂逅愛情和勾起回憶 咖啡屋在臺灣電影裡的兩大妙用臺灣電影的「咖啡屋」除了劃分文藝身份,當然還有重要作用。
首先,主人公總能邂逅愛情。《等一個人咖啡》中阿拓學長和思螢就是在咖啡屋正式遇見並被「天使」綁了紅線結了緣,這家咖啡屋同時也承載著
周慧敏飾演的老闆娘一段傷心的愛情往事。
《花吃了那女孩》中第二第三個故事也都與咖啡屋緊密關聯,U是在「蘑菇咖啡」遇見極具控制欲的女編輯情人,終究也是在那裡結束這段所謂「感情」。痴心的Spancer在女友Summer嫁為人婦之後,自己在打烊的咖啡屋裡瘋狂學Summer跳舞,光影之下情景動人。在侯孝賢的
《咖啡時光》中,雖然陽子和書店老闆最常一起出現在書店而不是咖啡屋,但書店老闆肇對咖啡的熱衷貫穿全片,他不僅愛在咖啡館喝咖啡,還會叫外賣咖啡送到自家書店。陽子也常在咖啡屋找尋作曲家江文也的資料。
再者,咖啡容易勾動深藏心底的記憶。侯孝賢說:「坐咖啡廳就像坐火車一樣,晃啊晃的,那種平穩的節奏,人就恍神了,很容易就會睡著,就會有很多影像浮現了開來。」《等一個人咖啡》中的周慧敏一直在等人調出去世男友為她特製的「老闆娘特調」,這份等待不僅是為了那味道,更多是記憶。雖然喝杯咖啡多年心結就釋懷這種梗實在荒謬。曾經的「那些年」之後,柯滕在咖啡屋裡寫著小說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我們恍惚能透過這個畫面看到背後作者的創作圖景。《近在咫尺》中遲珊珊在咖啡屋勾動失憶陳家翔的記憶,這種觸動甚至讓他舊傷復發當場暈厥。
反精英搞怪玩轉咖啡屋 《等一個人咖啡》 總算接點地氣近年來從
《第36個故事》到《等一個人咖啡》都引發不少臺灣人自己吐槽,認為這些電影裡呈現的臺灣並不是真實的臺灣,而是迎合大家想像故意營造的清新文藝調調,這些文藝外殼內裡缺少臺灣深厚的人文風情和生活暖意。《第36個故事》確實是清新過頭丟失生活細節,但《等一個人咖啡》還是有其接地氣的一面,這點上還頗有
周星馳草根主義的無釐頭氣息。號稱能應對所有顧客需求的咖啡師阿不思,精心調配各色美味咖啡的同時,也會加入啤酒、雞蛋甚至蟑螂調侃古怪顧客,甚至在電影結尾花絮安排了
陳妍希出來調侃早前小龍女和小籠包的梗,這種戲謔手法通過消解咖啡所代表西式文化精英高度,達到接地氣的效果。
延伸開來,阿拓學長所代表的「英雄」型人物也是消解精英文化的典型,電影中不斷強調他是個「變態」普通人,但普通人也是大英雄,最後他甚至為親愛的思螢發揮鐵頭功和「一手抓刀」大法打跑黑社會,並且成為「校園傳奇」。包括其中思螢的室友「鐵頭社」醜女的設置,海鮮店暴哥和金刀嬸、腦袋後拿出香腸和豆花之類,都是不走尋常路的臺灣特色設計。雖然《等一個人咖啡》從營銷上還是吹擂小清新文藝愛情路線,看片名會以為又是某種「精英」式的愛情故事,但是相對比《第36個故事》的無聊純清新「文藝至死」來說,《等一個人咖啡》還是以對精英文化的叛逆戲謔,以誇張荒唐的手法造出更貼近實際臺灣風情和本土氣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