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初,溫暖的陽光灑滿大地,家住南昌市城郊某村子的一位劉姓老農來到了地裡挖地種菜。早在幾十年前,這塊菜地曾是當地一位大地主家的花圃,當時地主家的花圃多達數畝,一到春天到處都是各種紅的、白的各色花朵。如今地主早已經死去,這塊地也成為了劉老漢家的菜地。
「挖到一個夜壺!」上午八點來鍾,在一處厚厚的灰堆裡劉老漢挖出了一個奇怪的罐子。這個罐子上部有一個開口,還有一個綠釉的手柄,由於罐子剛挖出來時上面沾滿了泥土,劉老漢將這個罐子拿到田邊的小河溝裡洗乾淨後才看清了罐子的模樣。整個罐子為綠釉色,形狀為一個長相奇特的人,怪人側臥著躺在地上,似笑非笑。劉老漢端詳了半天后,才發現這東西原來是個夜壺。
如此造型奇特的夜壺,還真的第一次見到。劉老漢在心裡暗暗罵了幾句,地主真不是人,搞個夜壺也要弄成這個鬼樣子,好好的夜壺哪有長成這樣的?這不是糟蹋材料嗎?這麼好的釉色弄這麼個難看的夜壺,真是看著糟心。劉老漢原本想兩鋤頭將這個罐子打碎,但轉念一想既然是個夜壺,那就拿回去當夜壺用吧。
就這樣,這個夜壺就被劉老漢帶回了家。從此,劉老漢有了一個奇怪的夜壺。當劉老漢每天上去拿著這個夜壺出門時,總會引來鄰居們的笑話:「怪人用怪壺,劉老漢有個醜夜壺!」
劉老漢的夜壺幾乎成為了村民們共同的話題,小孩子還將他的夜壺編成了童謠唱,村民們在形容一個東西醜陋時,往往都會說「這真是劉家的夜壺,又醜又臭」。
這個夜壺在劉家放了三年,劉老漢沒想到一個破夜壺會遭來這麼多是非,於是打算將夜壺丟掉。但劉老漢是個犟脾氣別人越是說不行,他偏偏越是要覺得可以。於是劉老漢將這夜壺當成了寶,每天上午都要拿出來在村子裡晃一晃。
1990年,文物市場逐漸火熱起來,不少文物販子走村串戶搜買老物件。一天下午,一個專門收老物件的舊貨販子來到了村裡。當他得知劉老漢都有個奇怪的夜壺時,讓劉老漢拿出來給他瞧一瞧。劉老漢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夜壺也有人要?文物販子在看了劉老漢的這個奇怪夜壺後,決定以10塊錢的價格收購,但劉老漢覺得這個價位太低了,於是拒絕了文物販子。
文物販子走後,劉老漢覺得這東西可能還真是個寶貝,於是將它洗乾淨後用一條蛇皮口袋背著去城裡的國營文物商店走走,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劉老漢來到文物商店後,將蛇皮袋往櫃檯上一放便開口要價20元。當文物店裡的專家將這個夜壺拿出來後仔細端詳後,竟讚嘆道:「這東西現在可不多見了,這東西可大有來頭!」
這夜壺到底是有何來歷?為何專家如此震驚呢?專家告訴劉老漢,這的確是一個夜壺,但它不是一個普通的夜壺,這個夜壺出自清末著名陶藝大師陳渭巖之手,而陳渭巖之所以要做這個奇怪的夜壺,與清末的一段隱秘的歷史事件有關。
1856至1860年的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有一個名叫巴夏禮的英國人充當了重要作用。巴夏禮1841年來到中國投靠在中國生活的兩個姐姐,隨後成為了英國的外交家,巴夏禮在近代兩次鴉片戰爭中,尤其是圓明園被燒毀中負有重大責任。在中國人的眼裡,巴夏禮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和惡魔。
1856年在擔任代理廣州領事時,巴夏禮製造「亞羅號事件」,挑起第二次鴉片戰爭。1857年,巴夏禮以被俘的廣東巡撫楊貴為傀儡組建偽政權,非法佔領廣東長達3年之久。1860年,巴夏禮充當翻譯,參與籤訂了《中英北京條約》,1863年擔任駐上海領事,參加鎮壓太平天國起義。
巴夏禮在佔領廣東的三年間,曾縱容英軍到廣州、佛上等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廣東人對其恨之入骨,並懸賞刺客要取巴夏禮的人頭。在此背景下,當時著名的石灣制陶大師陳渭巖便設計、製造了一個以巴夏禮為原型的夜壺,廣東人稱之為「番鬼」尿壺。
這個夜壺以巴夏禮為形象,釋綠釉,開細冰裂紋,穿著西裝、繫著蝴蝶結,高額薄唇,洋人味十足,表情似笑非笑。這個「番鬼」夜壺,充分表現了中國人對以巴夏禮為首的侵略者的仇恨和蔑視,於是這個夜壺燒出來後,大家紛紛爭相購買。一時間夜壺價格暴漲,難求一件。「番鬼」尿壺這一百年前的隱秘歷史事件,由於受到地域限制,影響範圍有限,因此一直鮮為人知。
巴夏禮夜壺,經由制陶大師陳渭巖設計製造,此物雖然是夜壺,但也是一件難得的陶製器物。一百多年過去,這件陶器流傳於世的數量並不多,因此算得上是一件難得的寶貝。加之此物又反映了近代一段反抗外國侵略者的歷史,反映了巴夏禮等侵略者的醜惡嘴臉,因此這件夜壺的歷史價值是相當高的。
最後,文物店以50塊錢的價格買下了這個夜壺(比劉老漢要價多30元),將這個夜壺收藏進了博物館之中。如今,陳渭巖大師的陶器在市場上往往能賣數十萬元,存世量少的能賣到上百萬。
這件稀有的巴夏禮夜壺,集特殊的歷史背景與藝術創造於一身,也是一件售價不菲的寶貝。但夜壺背後的歷史故事、反映的百年國恥,則更有價值,更值得人們去銘記。
由此,一段夜壺的經典傳奇終於畫上了句點。
參考文獻:《石灣陶塑的愛國精神》、《巴夏禮的膝蓋與圓明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