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校長——緬懷敬愛的錢偉長校長

2020-08-28 上海大學

1982年,鄧小平同志在中共中央組織部關於同意錢偉長擔任上海工業大學校長的請示上批示:他的任命不受年齡限制。1983年元月,錢老在他71歲時才來到上海工業大學,從此,這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就把自己全部的心血投入到上海工業大學及後來的上海大學建設之中。他期盼在這裡,實現他振興教育的理想和希望。

要辦一所讓上海人民滿意的大學

錢老作為一位堅定的愛國主義者和品學卓然的科學家,自他1946年回國從教開始,就懷有一種為振興中華獻身教育的抱負,不管國內外時勢如何變遷,他的這一抱負都未曾有過絲毫動搖,並對如何辦好教育保持有足夠清醒的頭腦。上世紀50年代,我國步入社會主義建設高潮,全國上下群情激昂,喊出「十二年趕超英美」的豪邁口號,那麼,究竟達到什麼樣的水平才算是「趕超」了?錢老的回答是:「在科學的各個領域上,有足夠數量和足夠水平的科學工作人員來研究解決我們國家生產建設上和文化建設上存在的科學方面的問題時;也就是說,我們國家建設中的科學上的問題,我們自己能夠解決,而不仰仗人家來幫我們解決,這就是趕上了世界先進水平。」他特別強調,我國科學工作者完成科學任務的目的就是為了使我們國家在物質生活上和文化生活上有更大的提高,科學理論是為這個目的服務的,其水平也是用這個來衡量的。所以,他不認為我國只有培養出了像愛因斯坦這樣的人物,發明了像相對論這樣的理論就算是趕上了世界先進水平。幾十年過去了,到了上世紀90年代,中國的高等教育改革和發展進入新的階段,高等學校競相把「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或「建設國內一流大學」樹為辦學目標,上大自然也不甘落後。那麼,究竟什麼樣的學校才算是一流大學?錢老的回答依然言簡意賅:能解決上海的問題,就是國內一流;能解決中國的問題,就是世界一流。

寶山校區本部南大門

錢老把他的這種思想融入到他振興教育的理想和希望之中。他到上海辦大學,就是要想方設法辦一所上海人民滿意的大學。

首先,他要求他所主政的大學,即上海工大和後來的上大「必須實行開放式的辦學」。在他看來,實行開放辦學不是一種被動的應付措施,而是基於對大學發展趨勢的洞察而做出的一種主動的、理性的選擇,這突出地表現在辦學要主動適應上海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需要。從他在任校長27年的辦學實踐中,我們可以看到他所倡導的「開放」具有多重意義:一是大學通過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和社會服務滿足社會的現實需求;二是大學通過各種方式、途徑從社會(包括國內和國外)得到各種必要和急需的支持;三是大學必須深化改革,破除舊的教育觀,樹立新的教育觀;四是大學應該弘揚學術自由、學習自主的治校、治教、治學精神。大學要「拆四堵牆」的思想就是錢老推行開放辦學最重要的理論貢獻和最精練的實踐總結。

其次,他呼籲上海的地方大學聯合辦學,創造條件,建設一所理工結合、文理滲透的綜合性大學。他到上海後,多次會晤上海市市長汪道涵、江澤民和市委書記夏徵農,對上海高等教育的改革和發展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說:地方大學在為上海經濟社會發展服務方面可以做得更好,可以不比那些部委重點大學做得差,但是,地方大學一定要聯合起來,因為任何一所學校的力量都太弱。造成力量太弱的原因,主要的不是因為建校歷史短,而是每所學校的學科設置都過於單一,專業服務面太窄。因此,要把幾個學校的力量聯合起來,促成學校間的優勢互補,資源共享。為此,他相繼走訪了原上海大學文學院和上海科學技術大學,還邀請上海科學技術大學、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的校長來上海工業學大探討聯合辦學的事情,並在多方面取得共識。

上海大學新校區實景圖

錢老首先想把上海工大和上海科大合在一起,他希望兩校的幹部、教師能理解他的想法。1987年5月,他在上海工大教學工作會議上為此解釋說:「合併的好處是有利於發展新學科,互相幫助。我們兩個學校是一工一理,理工分家不好,我們總想通過發展理科來充實我們工科的基礎教研室,而理科學校也想發展工科,因為他們需要和實際聯繫,這樣我們兩個學校就走到一起了。我們兩個一併,在上海是一個非常大的力量,可以充分發揮我們的力量。如果兩校各自獨立,要把兩個學校都辦好,很困難,都是缺腿缺胳膊的。我們有個希望,爭取我們成為上海教學和科研方面的一個拳頭,那麼,我們兩校的地位和素質就能進一步提高,貢獻也將大大增加,使我們真正成為上海市所需要的學校。合併是正確的,是個大方向,讓它走向綜合性大學!」1988年,上海工大和上海科大共同組建成立了計算機學院,本來兩校合併的事情還在朝前發展,後來稍有短暫停頓。1991年重啟兩校合併事項,經協商,合併後的學校就叫上海理工大學(現在的上海理工大學前身是上海機械學院,1996年才改名為上海理工大學)。1993年5月,上海市教衛辦希望促成這所上海理工大學和原上海大學、上海科技高等專科學校聯合辦學。當年12月,教衛辦把四校聯合辦學的方案提交市領導審議時,市領導斷然決定,這四所學校乾脆實行「緊密型、化合型」合併。1994年4月25日,國家教委正式下文,批准新上海大學成立;5月19日,上海市政府任命錢老為上海大學校長;5月27日,即上海解放紀念日,在上海展覽中心會堂舉行新上海大學成立大會。錢老在成立大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他說:「實行合併,成立新的上海大學,也是我們四所學校的共同願望。近年來,我們四校在各自改革和發展的進程中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是由於歷史的原因,我們大多數還是單科性院校,學科門類不夠齊全,綜合實力也不算一流。如果繼續走老路,勢必陷入『小而全』、『低水平』的惡性循環。只有通過多校聯合,實行優勢互補、資源共享,才能加快發展,提高水平,使學校的各項工作都上一個新的臺階。」他在講話中強調:上大的辦學宗旨就是要為上海服務,辦學思路就是要不斷深化改革,辦學目標就是要把上大辦成和世界上其他以城市名命名的著名大學一樣,無愧於以「上海」命名。

四校合併,百業待舉,最初阻礙學校發展的最大障礙就是老校區過於分散,且每個校區的基礎設施都很落後,必須儘快建好一個新校區,能夠集中辦學。為此,已屆耄耋之年的錢老親力而為,四處奔波,多方協商,三年後終於獲得中共上海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支持。上大新校區工程於1997年7月立項,1998年破土動工,1999年9月完成一期工程、新校區正式啟用,2001年新校區工程整體竣工,一個坐落於上海寶山區、佔地1500畝、校舍總面積42萬平方米、總投資超過14億元的嶄新的現代化大學校園拔地而起。一時間引來萬眾矚目,前來參觀訪問的各界群體或個人絡繹不絕,來訪者無一不為這裡獨具匠心的校園布局和充滿人文氣息的校園氛圍拍手叫好,知情者更為錢老為建設新校區所付出的心血而敬愛有加。

那年,錢老得知上大新校區工程正式立項以後,興奮異常,連夜繪製了一幅校園規劃草圖,不日,親自召集校長、書記會議,指著規劃圖詳細講解了他的設計思想。與會者看著這張畫得清晰明了的圖紙,聽著他那略顯急促的話語,無一不為老校長的這份執著、這份熱情、這份縝密的思考而感動:這哪裡只是一份草圖?分明是他老人家心中的一所現代化大學的藍圖,他要傾其心血在這塊熱土上繪製他的教育理想與希望。早在1997年4月上大新校區工程尚未正式立項時,錢老就曾親筆手書「對新校區總體規劃方案設計徵集文件的修改意見」,手稿近1700字。1998年8月,新校區工程已經全面鋪開,錢老再次親筆手書「對新校區環境建設的一些設想」,全文近5千字,還繪製了7幅插圖。規劃草圖加上前後兩份手稿完整地表達了錢老關於上大新校區,尤其是主體建築——院系綜合樓的設計思想與具體要求,大到校園整體布局,小到樓宇走廊該多寬、男女生廁所如何比配……他一一提出具體意見,幾乎每一條意見都附有詳細說明,一字一句,力透紙背。這位老人的縝密心思和對學生的人文關懷躍然字裡行間。

錢偉長關於新校區綜合樓E、F、G的設計手稿

新校區綜合樓實景對比圖

1999年11月初,錢老陪同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和教育部部長陳至立視察上大新校區。李嵐清同志一進校區就連聲讚嘆「氣勢恢弘!」參觀者們在校園內,自然想到的是錢老為締造這個學府所付出的辛勞和智慧。視察結束後,領導和學校的幹部、教師代表合影,李嵐清同志朝著大家大聲地說:我們要感謝錢校長為上大所做的貢獻。陳至立同志說得更乾脆:沒有錢校長,就沒有上大的今天。大師與大樓相得益彰焉!

要辦一所像加州理工學院那樣的大學

2002年1月,錢老在上大中層以上幹部會上做了一個關於「對學校第十個五年規劃及長期發展規劃的設想」的報告。他在這個報告中提出了學校長遠發展目標及實現這一目標分四步走的戰略設想。其中,「第四步說是『普林斯頓』加『加州理工大學』的模式。一講到理論物理、數學,就想到『普林斯頓』;一講到航天、原子能就想到『加州理工學院』。我希望有一天,一提到某個學科領域,就想到我們上海大學。我的想法,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同奔向這個目標就一定能實現這一宏偉藍圖的。」簡單地說,這「第四步」就是要把學校辦得像「普林斯頓」「加州理工」一樣。類似的話他在學校也說過不止一次。很多幹部、教師聽說了這樣一個辦學目標都顯得有點愕然,誰都認為,就我們目前這個水平,要能辦成像普林斯頓大學或加州理工學院那樣,似乎是遙不可及,這是不是他老人家「天馬行空」,隨口說說而已?非也!要在我國辦一所像美國加州理工學院這樣的大學是錢老辦教育的夙願。

當年,錢老從美國回到清華大學任教,就懷揣這個心願。「在中國辦一個像加州理工學院那樣的學校」,溯其根源,他的這個「野心」早就有之,而且也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樣的「野心」。1939年,錢老在西南聯大考取了中英庚款留英公費生,同期考取了24位。就在他們即將成行時,歐戰爆發,英國不能接受外國留學生,所以這批人改赴加拿大留學。這批青年才俊,滿懷科學救國強國的理想,在去加拿大的路上就立下誓言:凡是他們出國所學的那門學科「回來以後,這門學科用不著再送人出去留學了,留學是為了無須再留學。」他們中的一些人日後果真在科學界成了彪炳史冊的人物,成為我國一些學科的奠基人與開拓者,其中就有錢偉長、郭永懷、林家翹等人。這批留學生於1940年9月抵達加拿大後,錢偉長、郭永懷、林家翹到多倫多大學應用數學系,同時師從辛格教授,郭、林兩人專攻流體力學,錢則專攻彈性力學。郭、林於1941年獲得碩士學位後,就轉赴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深造,而錢則繼續留在多倫多大學攻讀博士學位。1942年,錢獲得博士學位,並於年底應馮·卡門教授之邀也赴美國,到加州理工學院噴射推進實驗室工作,擔任研究工程師,與已在這個實驗室工作的郭、林兩位不期而遇,早在這個實驗室的中國人還有錢學森。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些中國學者,包括周培源、傅承義、孟昭英、胡寧等人在這一時期先後也來到加州理工學院,雖然不在同一個實驗室,但是也都成了好朋友。錢老在他的《八十自述》中回憶說:他們是「朝夕相處,從世界大事、國事、學術、音樂、藝術,無所不談,無所不議。但懷念祖國、懷念同學、懷念親人,還是最主要的內容。」郭永懷的夫人李佩教授在2010年曾回憶說:「在美國時,錢偉長、錢學森、郭永懷多次探討回國後怎樣效力祖國,他們希望回去要辦一個比美國加州理工學院還要好的大學,讓美國人到中國來留學。」

當錢老提出,要把上大辦成像加州理工學院一樣的學校時,不少幹部、教師之所以覺得不可思議,是因為他們的目光總還是停留在「加州理工學院有那麼大的投入,有那麼樣現代化的實驗室,有那麼強大的師資,還有那麼厚實的歷史積澱」,卻偏偏忽視了加州理工學院最重要的傳統——科學創新精神,忽視了那邊一貫倡導的自由、開放的學術思想和治學理念。錢老和錢學森、郭永懷之所以如此推崇加州理工學院,實際上就是對這種科學創新精神及自由、開放的學術思想和治學理念的高度認同。三人相繼回國以後,錢老早早地公開表達了這種認同,但遭受誤解,郭永懷英年早逝,錢學森離世前幾年,向助手直抒胸臆,暢談了深藏心底幾十年的這一心聲。錢學森就是想告訴大家,「我們要向加州理工學院學習,學習它的科學創新精神。我們中國學生到加州理工學院學習的,回國以後都發揮了很好的作用。所有在那學習過的人都受到它創新精神的薰陶,知道不創新不行。我們不能人云亦云,這不是科學精神,科學精神最重要的就是創新。」「我們辦學,一定要有加州理工學院的那種科技創新精神,培養會動腦筋、具有非凡創造能力的人才。我回國這麼多年,感到中國還沒有一所這樣的學校,都是些一般的,別人說過的才說,沒說過的就不敢說,這樣是培養不出頂尖帥才的。我們國家應該解決這個問題。我今年已90多歲了,想到中國長遠發展的事情,憂慮的就是這一點。」這位錢老為前一位錢老提出的上大長遠發展目標做了一個毋容置疑的解釋。

這兩位錢老為了國家的繁榮昌盛,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取得了卓越的成就,這不僅歸結於他們的人格魅力和心中博大的理想,還要歸結於他們兼融中西的學養。他們留學北美,在最崇尚科學創新精神的環境中廣泛涉獵,對西方的學術思想和治學理念進行深入研究,這樣的視野和積累,使他們對中國科技和教育的癥結有了清醒的認識,榮耀的光環以及晚年平靜的生活並沒有減少他們為這個國家人才危機、前途命運的擔憂。

最在乎的就是這個校長

錢老生前有二三十個頭銜,從全國政協副主席、民盟中央名譽主席到一般社會團體名譽職務,樂此不疲,操勞一生。2010年7月30日,錢老溘然長逝。我在「樂乎樓」協助宣傳部同志接待蜂擁而至的媒體記者,在底樓大堂遇見錢老的兒子元凱,向他表示了慰問,並說了一些記者採訪的事情,談話間,元凱充滿感情地說:「我父親生前最在乎的就是這個校長。」「在他去世前的27年裡,他把上海工大及上大的師生當作自己的親人,當作自己的兒女,他的家就在上大。」

為了學校的發展,錢老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他對師生的關愛是全身心、全方位的。

錢老到了上海工大以後,在學校裡有一項教學活動是親力而為持續了好幾年的,就是聽老師講課。他聽課一般聽一節課,聽完以後就提出意見。學校專業門類很廣,課程很多,他會有選擇地聽。一年聽幾十節課,他都能提出一些意見來。後來,國務繁忙,他很少下去聽課了,但他在學校時,總是喜歡到處走、到處看,也會不時地叫助手安排一些人來談話,談話對象有校、院、系領導,有普通教師,也有學生幹部,談話內容很廣泛,既談學校裡的事,也談個人的工作和思想。

錢老當校長,學生在他心目中佔有最重的分量。他總想著,要把上大的每一個學生都塑造成「一個全面的人,是一個愛國者,一個辯證唯物主義者,一個有文化藝術修養、道德品質高尚、心靈美好的人;其次,才是一個擁有學科、專業知識的人,一個未來的工程師、專門家。」為此,他一生都在為創辦一所一流的綜合性大學而努力;他親自繪製新校區規劃圖,要給學生蓋最好的校舍;他倡導「三制」,要為學生制定最自由的學習制度;他要求教師必須教學、科研雙肩挑,首要的事是教會學生自學,要為每一個學生的終身發展擔當責任。他的喜怒哀樂繫於學生的每一步成長過程。

學校有兩個大會,錢老是一定要參加的,一個是新生開學典禮,一個是畢業生典禮,按照他的說法,這關乎「學生人生的大事」。每次畢業典禮,他希望親手把一份份畢業證書遞到學生手裡。學校規模大,畢業生多,發證的時間很長,但他總是精神飽滿,臉上始終洋溢著笑意,是那種很愜意的笑。他每發一份證書,就要和學生握一下手。有時候,他會跟邊上的人說上一句:「嗯!這個學生手心出汗,手冰涼,那是因為身體虛弱,缺少鍛鍊。」愛生如子,溢於言表。

學校每年要拍畢業照。在延長路校區,若天不下雨就安排在大草坪,若下雨就在體育館。錢老只要在學校,就會和學生們一起合影。有一次拍畢業照,在大草坪集合學生隊伍時,並沒有下雨,等全部站好隊、就等錢老等校領導到位就可以拍了,不料,領導還未到場,卻下雨了,負責這次拍攝工作的幹部是位新任命的某部部長,他心想,雨不大,那麼多人,排好隊也不易,隊伍就不要散了,等一等或許雨就停了。錢老從樂乎樓樓上下來,正要出門去大草坪,一看正下著雨,就停住腳步,可再一看,學生們正站在雨中,等他合影,頓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誰讓學生們站在雨中的?是誰?要撤他的職!把個年輕的部長嚇得臉都變色了,趕快把隊伍拉到了體育館。錢老對學生的關心就可見一斑了。

學校裡有兩處錢老特別喜歡逗留的地方,一個是圖書館,一個是泮池。

校本部圖書館實景圖

「一個好的圖書館就是大學」,錢老一貫強調必須把圖書館辦好,主張教師和學生多利用圖書館,養成自由研究、自由學習的習慣。他到上海工大以後,力主建造的第一幢新樓是1984年建的「樂乎樓」,建造的第二幢新樓就是1987年落成的「文薈圖書館」。新圖書館建成後,他親筆題詞:「東西文化薈萃一堂」,由此而定館名。建設上大新校區時,他又特意關照,要把新圖書館建成學校的「標誌性建築」,聳立在校園中心位置。2000年落成的新校區圖書館壯麗雄偉、設施先進,成為當時國內高校中單體建築面積最大的圖書館。錢老剛到上海工大的那幾年,每次到圖書館,都要去翻看閱覽室進館人員登記冊,數一數每天進館看書的教師有多少?學生有多少?人多了,他很開心,人少了,他會惱火。工大的老人都記得,錢老曾憑他一己之力,為學校圖書館一下子爭取到近3000種外文原版科技期刊,涵蓋的學科非常廣泛,一度成為國內高校中擁有外文期刊種類最豐富的大學。事情的原委要追溯到上世紀50年代。1956年國家制訂了我國第一個「十二年科技發展規劃」,規劃確定了57項任務,其中第57項是「科學技術情報的建立」。該項任務中確定的具體辦法是「籌建專門機構,組織力量,從事摘錄全世界科學技術期刊上的論文,用快報和文摘的形式編印出版。」據錢老講,對於這項任務,他是向周恩來總理出了很好的主意的。他建議,考慮到國家外匯有限,由大學、研究院所各自到國外購置大量外文期刊不現實,不如由國家出面,成立一個專門的出版機構,通過駐外機構購買外文期刊,買回來後以快報或文摘的形式編印出版。周總理同意這個建議,並委託他具體籌辦這件事,錢老就把這件事落實到了上海的光華出版社。若干年過去了,錢老到了上海工大,就又想起這件事。他親自出面和光華出版社聯繫,上海工大圖書館購買到了這些原版外文期刊。光華出版社出於對錢老的尊重和感激,照他的意思做了。這樣做了幾年,後來出版社和學校雙方客觀條件都發生了變化,這件事就沒有能再延續下來。儘管如此,這件事仍足以載入上大圖書館建設史冊。

在上大,還有一個錢老很喜歡的地方,就是「泮池」,這是個有著80畝水面的人工湖。古人云:「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錢老在為學校畫的新校區規劃草圖上就畫了個大大的湖,起命就叫「泮池」。最後中標的設計單位「投其所好」,在最初提交的方案中畫了一個佔地近250畝的湖,美術學院和圖書館這兩幢大樓都有一半是架在水面上的,很壯觀,非常吸引人,錢老自然是很喜歡。後來綜合考慮了土地資源、水體清潔、人身安全等多方面因素,湖面還是縮小了。在錢老本來的設想中,在泮池邊上再建一幢「泮宮」,用作學生與教師活動中心。知道「泮池」、「泮宮」典故的人不難理解,錢老為什麼堅持要在上大校園內開鑿一個泮池,這寄託著他對學生的關懷與祝福,他希望莘莘學子在泮池意蘊的薰染之中,個個才氣橫溢,茁壯成長。有了泮池後,錢老指示後勤部門在湖裡養了很多魚,包括錦鯉魚,他還自己設法從外地引進了天鵝、鴛鴦放養在湖內。師生們在工間課餘,徜徉湖邊,觀魚賞禽,一派人與自然的和諧景象。錢老摯友費孝通先生專門為此絕佳景觀題字:「泮池觀魚」。在錢老最後的二三年,人們已經很少看見他出現在學校的公眾場合,但在天氣比較好的日子,師生們倒也不時看到他出現在泮池畔,戴著那頂大家很熟悉的淺色的軟沿帽,穿著那件大家很熟悉的棗紅色的茄克衫,端坐在輪椅上,凝視著湖面,沉醉在遐想中。這時候,雲淡風清,花影閒照,天鵝、鴛鴦在水面輕輕地遊弋,錦鯉魚在水下淺淺地潛行,湖面泛起小小的漣漪,湖邊的楊柳依依地和它們親暱,一切都顯得那麼地寧靜,師生們走過錢老身邊,都把腳步放得輕輕地,沒有像以往那樣,雀躍地簇擁在他身邊,向他問好,和他合影,大家都不忍心去打擾他。此時此刻,老人似乎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融化進這所學校,完全沒有一點自我。

1998年8月21日,錢偉長關於新校區環境建設的設想手稿

新校區航拍圖

錢老這一生,在中國刻下了一個令國人難以忘卻的歷史影像,在上大更是留下一個永恆的記憶。30年前,他選擇來到上海,走進了上大,從71歲到98歲,他用27年的晚年歲月實現著自己一生的理想。10年前,當幾乎一個世紀的思索和奮鬥停止的時候,他把他的魂落在了上海,把他的理想和一條沒走完的路留給了上大人。今天,上大人正在為早日實現他的理想,沿著他所確立的發展道路奮勇向前。

錢偉長是上大人心目中永遠的校長!

錢偉長圖書館

來源:上海大學圖書館微信公眾號

作者:曾文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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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小夥伴們,我們敬愛的墨爾本大學校長Glyn Davis即將離職。昨天,他和大家一起分享回顧了他在墨大的美好時光。
  • 梅貽琦:清華大學「永遠的校長」
    清華第十七任校長梅貽琦,曾被學生們稱為「永遠的校長」。梅貽琦1889年生於天津,自1914年從美國留學歸國到清華工作,其間任校長17年,把清華從一介藉藉無名的留美預備學校,變成一所世界知名大學。不僅如此,梅貽琦以他看似平平淡淡的生命,深刻地影響了一代人。
  • 中國的「三錢」——錢偉長
    從那時起,學生們就經常聽到錢偉長說:「我沒有專業,國家的需要就是我的專業。」  1957年6月,「反右」運動中,錢偉長因為此前「違背主流」的講話,以及對清華照搬蘇聯模式的教學思想的批判,被打成「右派」。當時被打成「右派」的共有6人,只有錢偉長沒有去北大荒勞動改造,原因是毛澤東保了他。毛澤東說,錢偉長是個好教師,要保留教授職位。
  • 錢偉長的辦教育
    作為一位長期在高等學校工作的優秀領導者,張華對黨的知識分子政策有著全面的理解,對於「辦好一所大學要有一位好校 長」有著深切體會,對錢偉長這樣的愛國知識分子有著惺惺相惜的好感。他到了上海工大以後,首先想到要趕快為學校找到一位「好校長」。雖說這時候中共上海市委已任命當時的市委工業部副部長楊慧潔兼任上海工大的校長,但她無暇過問學校工作,甚至沒有來過學校。
  • 緬懷敬愛的孫家鍾先生
    校黨委書記陳德文和校長李元元為本報撰寫緬懷文章,就是要將孫家鍾先生留給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轉化為推動我校快速發展的不竭動力,內化為傳承吉大精神的不懈追求。 鴻鵠久翔,終至疲憊。大師已去,精神永存!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著名的理論化學家、教育家,為我們所深深敬愛的孫家鍾先生於2013年2月24日與世長辭。
  • 數學家林家翹:錢偉長勤奮努力 具有超前意識
    應用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林家翹  北京時間7月30日,著名科學家、上海大學校長錢偉長教授在上海逝世,享年98歲。著名的應用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林家翹教授。作為與錢教授同屬一個學術領域,並且與其有過較深接觸的科學家,林家翹在電話連線間回憶錢偉長生前故事,緬懷曾一起工作學習過的同仁。  當在連線中得知錢偉長教授去世的消息後,林家翹表示非常震驚,回憶起與錢老的接觸,林教授說:「我和錢老的淵源算是比較深了,在清華大學上學的期間,他比我高兩班。
  • 緬懷老校長——進光中學創校羅弛雲校長千古
    這篇「羅弛雲老校長千古」是由羅弛雲羅校長的學生轉載,由萬方鄉賢搜集整理。
  • 清華大學永遠的校長
    在清華大學的百年歷史上,有一位校長對兩岸的清華大學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被譽為「清華大學永遠的校長」、「清華大學的終身校長」,他就是中國近代著名教育家梅貽琦先生。梅貽琦出生於1889年12月29日,一生與清華大學有著非同尋常的淵源。
  • 錢偉長:一切從國家的需要出發
    他是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曾任上海大學校長;第一、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五、六屆全國政協常委,第六、七、八、九屆全國政協副主席;民盟第二屆中央委員、第四屆中央常委、第五、六、七屆中央副主席、第七、八、九屆中央名譽主席。曾有不少人問他,作為一個科學家和教育家,作為一個民主黨派人士,貫穿你一生的信念是什麼?
  • 錢偉長與上海大學
    1949 年至1956 年,錢偉長在清華大學、在國內外學術界、在國家事務方面,都顯得很是忙碌而且總是自信滿滿。在清華大學,他於1949 年成為首屆校務委員會常委兼副教務長(剛解放頭幾年,沒有任命新的校長,由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葉企孫主政,教務長是周培源,還有一位副教務長是費孝通),1952 年升任教務長,1956 年升任副校長(校長 是蔣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