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西蘭襲擊事件之後,人們在警察的護衛下離開紐約的伊斯蘭文化中心 圖片來源:AP PHOTO/MARK LENNIHAN
英國二戰期間的宣傳電影之一,是把萊尼·裡芬斯塔爾(Leni Riefenstahl)電影《意志的勝利》中不同納粹領導人在1934年帝國政黨回憶的演說配成了英文。在這個版本中,阿道夫·希特勒和他的其他官員們承認了其可恥和弱點。「我成為了一個不滿足的、神經質的小孩,」元首對集會的群眾說,「我的肺不好,我母親太寵我,幫我免除了兵役。這成就了我掌權的成功路徑。」
這句話出自威爾斯詩人狄蘭·託馬斯(Dylan Thomas),他經常揶揄歐洲試圖掌權的法西斯主義者。但託馬斯最著名的詩歌、1951年的《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卻被極度誤用,成為上周五襲擊了兩所紐西蘭清真寺並擊殺50人的兇手長達74頁宣言的開頭。
兇手發表的宣言認為,法西斯主義和白人分裂主義是謀殺狂歡的理由,其中一些諷刺片段似乎旨在放大政治的裂痕並迷惑大眾。但引用託馬斯的詩歌,與病態地讚美黑人右翼權威或者無政治觀點的有名遊戲玩家不同,兇手的宣言提倡的是持同樣想法的種族主義者做出直接的恐怖主義行為。託馬斯克制的詩句「怒吼,怒吼,即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被認為是詩人為病中的父親所作,但這句詩被直接曲解,用來實現暴力的目標。
宣言中還完整引用了其他兩首詩。一首是魯德亞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的《開端》,把原文中的「但英國人開始憎恨」改成了「但白人開始憎恨」,而原詩其他部分所寫的一戰期間起源於英國的反德國態度並沒有被改動。在宣言的文脈中,這首詩也許針對的是網絡激進行動:「大眾並沒有被訓誡 / 國家並沒有教育我們 / 沒有人大聲說出口 / 但白人開始憎恨。」
宣言結尾引用了19世紀英國作家威廉·歐內斯特·亨利(William Ernest Henley)的《不可徵服》。「我滿頭鮮血,卻頭顱昂起」這一詩句使《不可徵服》成為了引用次數最多的詩歌,包括因為抗議南非種族隔離制度被捕的納爾遜·曼德拉(Nelson Mandela)、因俄克拉荷馬市炸彈襲擊謀殺了168人的蒂莫西·麥克維(Timothy McVeigh)死刑前都曾引用過這句詩。1875年,亨利在腿部手術恢復的過程中寫下了這首詩,描述的是直面死亡時的抗爭,如亨利自己寫道,「陰暗的恐懼。」「無論如何,要感謝上蒼/給予我不可徵服的靈魂。」
這些詩歌並不晦澀,對它們的各種解讀也並不完全與紐西蘭恐怖分子的理念相同(值得一提的是,吉卜林的詩一直與種族帝國主義聯繫在一起)。恐怖分子選擇這些詩歌,似乎是為了證明他所傳達的「在機會面前必須要採取困難但必要行動」的明確信息。他可以在西方文化中找到其他純粹讚揚勇氣的讚歌,但他選擇了這些已逝的白人男性文學巨頭一定不是巧合。
其他殺人兇手則選擇了不同的藝術作品,來傳達相似的宏大反英雄主義。2012年在科羅拉多州奧羅拉一家電影院實施槍擊的詹姆斯·霍爾姆斯(James Holmes)從《黑暗騎士》中的「小丑」身上找到了靈感。2015年屠殺了查爾斯頓教會成員的白人至上主義者迪倫·魯夫(Dylann Roof),在他的宣言中引用了兩部電影中的角色,一個是《美國X檔案》中愛德華·諾頓(Edward Norton)飾演的新納粹主義者:「我能看見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我看不到任何人為此採取行動,這讓我生氣。」另一個是2011年漫畫改編電影《庸才》中義務保衛社會的青少年:「就算我的生命一文不值,我也希望能為社會出一份力。」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兇手的行為與電影中對暴力和憎恨的批判背道而馳。
救世主般的勇氣詩篇可以被任何人化用,有些確實是出於高尚的目的,但它們頻繁地被濫殺無辜的兇手使用,這樣的頻率確實讓人反胃。狄蘭·託馬斯有一篇作品可以解釋紐西蘭兇手的行為,只不過不是他在宣言中引用的《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而是《意志的勝利》中希特勒的臺詞。託馬斯在當時就已經表達過,「超人說」的修辭仍荼毒著這個世界,但卻成了可悲之人最好的偽裝。
(翻譯:李思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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