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 妮
美國黑石集團董事長、執行長兼聯合創始人蘇世民（Stephen A. Schwarzman）被稱為「華爾街的新巨頭」「私募界的巴菲特」，其中文版自傳《蘇世民：我的經驗與教訓》近日正式出版。對於最近由新冠肺炎疫情引發的全球股市暴跌，蘇世民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專訪時表示，造成這場危機的原因是自願停止商業活動決策，而不是常規的經濟衰退，與2008年經濟危機有本質區別。他預計，到2021年，大部分國家和地區將渡過難關，實現不同程度的經濟復甦。
此輪經濟危機與2008年有本質區別
環球時報：最近全球股市暴跌的罪魁禍首是什麼?是否會有一些大型投資銀行或對衝基金倒閉，像上次金融危機期間雷曼兄弟破產衝擊全球?美國經濟受新冠病毒疫情衝擊的程度會比2008年金融危機更嚴重嗎?
蘇世民：我們正在見證市場上發生的巨大波動，這個波動主要是由新冠疫情的不確定性催動的。同時出現的供需衝擊，無疑對石油和天然氣行業造成影響，這也導致更廣泛的市場波動。我個人更關注經濟的長期健康狀況，而不是短期股市的動蕩。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經歷過許多不同的市場周期。毫無疑問，這次市場周期的影響極其深遠。但我們要記住，造成這場危機的原因是自願停止商業活動決策，而不是常規的經濟衰退，這一點非常重要。
這次經濟危機和2008年經濟危機的另一個根本區別在於，現在的美國銀行體系基礎更為牢固。雖然部分企業和行業會面臨困難，但銀行系統依然處在比較良好的狀況。基本數據顯示，近期經濟活動的停頓可能會對美國年度GDP造成一個季度的影響，對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影響程度也相似。對於美國是否可以渡過難關，我並沒有太大擔憂。我們已看到中國、韓國和日本在應對疫情方面做出了很好的應對，我對這些國家做出的初步經濟決策給予很高評價。
環球時報：美國政府為穩定市場和重振經濟所採取的一系列措施，您認為是否有效?您對於中國經濟前景怎麼看？
蘇世民：美國政府的經濟刺激方案，為社會失業者和急需救助的個人，以及小型、大型公司等，都提供相應支持。這個初步的財政刺激法案可能並不能涵蓋美國經濟恢復需要的全部支持，但作為開端，這樣的政策力度確實很大。
在抗擊新冠疫情方面，中國比美國早幾個月，但要預測確切的經濟前景還為時過早。毫無疑問，這次新冠病毒大流行所造成的經濟影響將持續到初步控制病毒之後的一段時間。但我認為，到2021年，大部分國家和地區都將渡過這個難關，各國將實現不同程度的經濟復甦，最終我們將看到與新冠疫情大流行之前相似的經濟增長率。
參與美中貿易談判，相信兩國可避免「修昔底德陷阱」
環球時報：作為上世紀90年代就活躍在中國市場的金融家，您如何看中國的變化和發展經驗？
蘇世民：1990年，我的兩個孩子只有13歲和10歲，我就帶他們來到中國。現在，我的孩子們已經40多歲，他們時常會提起多年前那次令人難忘的北京、上海、西安之旅。當時，中國的街道上沒有呼嘯而過的汽車，來往的只有自行車。從第一次來中國至今，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來過多少次了，僅在最近10年裡已經超過50次。中國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令人驚嘆。
自1992 年以來，黑石集團一直活躍在中國市場。我們見證了中國從國有企業佔主導地位，逐漸發展為一個充滿活力的多元化經濟體。幾年前，我加入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的顧問委員會，認識了馬雲、馬化騰、李彥宏等許多中國傑出的企業家，更深入地了解了中國社會，感悟中國飛速發展背後蘊藏的中國智慧。我發現，如果中國想要完成一項壯舉，就能通過無可比擬的中國速度將自己的目標貫徹到底，這一點令我印象深刻。
環球時報：近些年，關於中美兩國能否避開「修昔底德陷阱」（即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因為懼怕崛起國，必然會用戰爭等方式回應這種威脅）爭議很多。您曾參與中美貿易談判，對此您怎麼判斷？
蘇世民：美中初步貿易協定是重要的第一步。第一階段貿易協定顯示了兩國在主要分歧領域開展合作的能力。目前，美中兩國正各自應對新冠病毒帶來的國內挑戰，美中貿易協定其他階段的進程自然也會受到影響。中國與美國佔全球經濟規模的40%。基於我在全球範圍的從商經驗以及對中美兩國領導人的了解，我深信，中美之間建立友好合作關係才最符合兩國的根本利益和長遠的共同利益。正因如此，我一直嘗試幫助促進中美兩國展開建設性對話，並希望能協助兩國實現有利於全球經濟長期增長的共贏局面。我相信兩國可以避免掉進「修昔底德陷阱」。
最重要的經驗
環球時報：您在新書中談到，黑石最重要的投資原則是:不賠錢。如何才能做到？黑石最重要的成功經驗是什麼？
蘇世民：黑石最重要的投資原則是「不賠錢」，每當人們聽到這一法則都會笑，但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不要虧本。我們創建了一整套投資流程來幫助實現這個基本投資原則。我們做出的投資決策都是基於嚴格、冷靜而穩健的風險評估。最重要的經驗就是要僱用10分人才。在我的新書中，我多次談及僱用恰當人才的重要性——也就是能在滿分10分的打分制中獲得10分的人。這樣的人才可以感知問題、設計解決方案並能帶領業務朝著新的方向發展。這樣的人才還可以吸引其他10分人才加入，讓公司業務獲得更大成功。即使公司很小，找到合適僱員也是你可以做到的最重要的事。黑石集團目前處於良好的運營狀態。我們沒有淨債務，擁有1500多億美元資金。這樣的資金結構幫助我們渡過各種危機（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
環球時報：《蘇世民：我的經驗與教訓》去年已在美國出版，此次出版中文版的初衷是什麼？書中提到，您以個人名義捐贈1億美元支持清華大學建設蘇世民書院和蘇世民學者獎學金項目，目前項目進展如何？
蘇世民：黑石自1985年成立以來，資產規模每年以大約50%的速度增長，現在我們管理著全球超過5500億美元的資產，已成為全球最大的另類投資機構。一路走來，我遇到許多艱難險阻、挫折坎坷。我花了將近3年時間來完成這本書，希望這本書能夠給那些希望提升個人影響力、實現自我價值，或是志在建立具有獨特文化的卓越組織機構的人士以啟迪，幫助讀者吸取教訓、增長經驗，踏上一條寬闊平坦的人生道路。
2013年，蘇世民學者項目啟動，目前已成為全球排名前三的獎學金項目。該計劃的使命是培養一個年輕的全球領導者網絡，他們可以利用知識和人脈來改善中國和各自國家之間的聯繫。讓我感到自豪的是，這個項目可以為年輕的未來領導人提供獨特機會，讓他們了解中國，與中國建立牢固的聯繫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