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知拾遺】醒來讀漢廷兄雄文《人生「三死」與「三不朽」》,果然醒神。知道漢廷兄通古徹今,不知道他對網絡小說也有涉獵。
早上行山聽金剛經,至「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想到三死之說有其局限。三心之說深不可測,也許可牽強附會加上三生,母親生我為一生,兒女出生為二生,身死轉生為三生,生生不已。生生之為大德。
人固有一死,三生有幸,「三死」難免,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反求諸己,佛祖說三心不可得,若能生些許不生不滅之心也算難得。
兒女在,母親永生!今天母親節,祝福天上天下的所有母親!
老房隨筆:人生「三死」與「三不朽」
草木一秋,浮世一生,生命漸漸已至收官處。回望動蕩的少年,激昂的青春,誘惑的中年,篤定志學的老年,真應了電影人成龍那句話:「還沒長大,怎麼就老了」。
雖然往事不可追,後事不可料,但生命存一日當有存一日之價值,或利於己,或利於他,或利於眾,或利於當世,或澤被後世。總之,人生於天地之間,集萬物之靈性,不應只作行屍走肉狀,更應該有所開徹,有所開悟。
多年縈思於此,久不得解。近期讀到兩段文章,終得釋懷,此即謂之人生的「三死」與「三不朽」。
何謂「三死」?網絡小說《龍族》中有一段話:「生命只有一次,但是人一輩子卻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他斷氣的時候,在生物學上他死了。 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人們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然後在社會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 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時候他才真的死了 」。
以此衡之,「一死」人人可為。即使活了八百歲的彭祖,也終末脫生物學意義的死亡;即使擁有無上權力的「秦皇漢武」,也終其一生未得長生不老,長生不死之法;即使聰明睿智如愛因斯坦,也得屈從於生物學定律。可見,「一死」前的生命長度,只是造物主配給給你的一疊「生命券」,有人用來投資,有人用來消費,有人用來揮霍,也有人不幸遭遇了「搶劫」。
「二死」大眾可為。大多數人都會生活在親情、友情之中,死亡之時總會牽動親朋故舊的神經,或感恩,或牽怨,或趣談。隨著年齡的增長,長輩一個又一個地故去,進而同輩人也漸漸加入別離的名單,當兒時舊識幾無識的時候,恐怕也該是自己別離的時限了。這些年,幾乎年年都去八寶山送別長者,也時常聽聞故鄉的長者仙遊,每次都會牽起一段往事,憶起曾經「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有時也難免「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告別儀式之後,此人不復再被人憶起。
「三死」已屬小眾。有的人雖子孫眾多,然三代以降不復有憶;有的人雖無子嗣,然千年傳而不衰;更有甚者,其言其行其功,不僅光耀當時,更是爍今及後,名動環宇,成為全人類的共同記憶。從這個視角看,「死」不足惜,如果「死」的有價值,他(她)活的就會長一些。於家庭或家族貢獻大者,子孫自會常憶常思常祭祀;於民族或部族貢獻大者,後繼者自會尊之敬之;於全人類貢獻大者,後來者自會仰之望之。
說到「三死」,自然就會勾起對「三不朽」 的聯想。何謂「三不朽」?簡言之,即立德、立功、立言。《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云:「太上有立德, 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唐人孔穎達在《春秋左傳正義》中對德、功、言三者分別做了界定:「立德謂創製垂法,博施濟眾」;「立功謂拯厄除難,功濟於時」;「立言謂言得其要,理足可傳」。
「三不朽」中成其一,實際上就成就了人之「不死」,或者說脫離凡人之「三死」之劫。縱觀古今中外,一部人類文明史,在相當程度上是「三不朽」者接力創造的。
以立德來看,有兩條大規,一是「創製垂法」,二是「博施濟眾」。從「創製垂法」看,古今中外甚多,中國古有堯舜禹開創的權力禪位制,伊尹、周公開創的王權制,秦始皇開創的皇權制,還有「王莽改制」、「王安石變法」、「洋務運動」等,國際上更《聖經》所述的創世紀,羅馬帝國的共和制和君主制,英國的君主立憲制、美國華盛頓、傑佛遜開創的三權分立共和制,甚至希特勒創立的所謂「國家社會主義」等。若以「博施濟眾」標準驗之,良制不少,惡制同樣多多。所以,只有「博施濟眾」的良制,才可歸入「立德」範疇,那些逆道而行,甚至「反人類」的惡制絕對不能稱之為「立德」。
「立功」之標準,同樣有二。其一是「拯厄除難」,其二是「功濟於時」。當國家、民族乃至人類面臨生死存亡,或者陷於發展困厄之時,那些可以挺身而出的拯厄者、除難者,都具備了「立功」的首要條件。但拯厄者、除難者其行其為能否確定為「立功」,還必須以「功濟於時」驗之。有很多拯厄除難者,常常「功濟於私」,如中國春秋諸侯之間的攻伐,皆無義戰;五胡亂華時期的胡權更迭,幾無功於時;五代十國時期的亂世之秋,更是禍亂於時。因此,我們不僅要防止禍亂天下者,亦要防範止亂「功濟於私者」。前者易被辮識,其壞、其惡盡顯,後者亦被蒙敝,其壞、其惡偽之甚深,而一旦以「拯厄除難」者上位,天下或許復更苦矣。
至於立言,古今傳之最多,其要旨亦為二。其一是「言得其要」,其二是「理足可傳」。言得其要,就是合乎於「道」,而「道」即規律。宇宙有宇宙的規律,人類社會有人類社會的規律,那些規律發現並「言得其要」者,當是「立言」之肇始。中國古之先賢老子、孔子、王陽明等皆是得窺天、地、人道並「言得其要」者;牛頓、愛因斯坦等科學巨匠,皆是天道發現並「言得其要」者;亞當.斯密、凱恩斯、熊比特無疑是洞悉人類經濟社會運行之道並「言得其要」者。古今中外,著書立說者眾,或正朔,或異端,或先正後異,或先異後正,都受其時其地其人的局限,但「理足可傳」仍是重要條件。即使我們至今科學上還無法認知的「學說」,如果「理足可傳」,仍然要給予寬容。如困頓多年的量子力學,終於在二十一世紀有了驗證的條件;長期被摒棄於中國社會的市場經濟機制,終於被「改革開放」證明「理足可傳」。因之,如何對待「立言」,一定要看「言得其要」,而「要」之要旨在「道」,切不可以「權」或以「利」衡量,而對於「理足可傳」則要給予足夠長的驗證期,切不可「一言不合」就以「妖言惑眾」除之。
世間「一不朽」的人雖已不多,但仍可視為繁星如夜;世間「兩不朽」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但仍可視為白天有日、晚間有月;唯「三不朽」的人幾乎難覓。
記得一位日本學者曾把中國先賢按「三不朽」梳理了一遍,得出符合「三不朽」標準的只有兩個半人,即諸葛亮、王陽明和半個曾國藩。姑且不去討論這個研究結論是否準確,以我的認知水平,我更傾向於王陽明是不爭的「三不朽」之人,「知行合一」於時於今,仍在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