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中國的政治文化中,有一個論述國際博弈鬥爭制勝之道的政治信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多助的天下之所順,攻寡助的親戚之所畔,最終必然取得勝利。
國際間的博弈和鬥爭,雖然離不開實力的較量和謀略的應用,但決定博弈勝負的關鍵在於人心向背。在中國古代的思想寶庫中,早就有對此的深刻探究和揭示,並成為指導國家間戰爭取得勝利的一個重要政治信仰和博弈戰略。
得道之所以多助,就在於得道而施行仁義,掌握道義的制高點,而贏得天下人之心,自然受到天下人的擁戴和歸附。失道之所以寡助,就在於違背人民意願,造成民心背離,而政權必然土崩瓦解。
這一信仰的制勝之道,主要體現為立於不敗之地的信念:或不戰而屈人之兵,或斷然應戰而戰必勝。以德兼人者必王。
得道多助而失道寡助的政治信仰,在當今的大國博弈上就是要團結正義力量的絕大多數,來戰勝不得人心的霸權勢力,讓道義的偉大力量彰顯於天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無疑是應對國際博弈鬥爭上立於不敗之地的一個重要政治信仰和信念。這一信仰和信念,為早期儒家的《孟子》一書所首說,然其思想內涵在早期道家、法家思想中也有類似的理念和意旨。「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孟子·公孫丑下》)之所以言「得道者多助」,就在於施行王道仁政,就會得到天下人的響應,天下民心歸向則多助。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要在國內政治建設上堅持以民為本,贏得民心,提高民意滿意度;在國際政治博弈上,就要求諸己而重視內政的道義威信,增強政治的吸引力,藉由善政良治發揮吸附歸引和輻射感召力量,爭取大多數國家的理解和支持,形成反對霸權主義的國際團結合作陣線。
這一信仰的核心意旨,就在於依靠「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的戰略,取得博弈和鬥爭的最終勝利。
得道多助,就在於天下心向而歸附
民心向背,關乎政治能效,決定國際博弈鬥爭中國家的存亡。「先為不可勝之政,而後求勝於敵。」(《文子·上禮》)在先哲的思想中,認為天下不可強取、攫取,而在於百姓的自服和歸附。「立在天下推己,勝在天下自服。得在天下與之,不在於自取。」(《文子·上仁》)「天下與之」,就是民心所向的誠服歸附。
「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孟子·萬章上》)
舜有大德,而民眾樂推,故得天下。得道之所以多助,就在於得道者能施行仁政,愛民如子,而百姓擁戴之,則愛之如父母。為民父母,篤誠愛民,則民必歸心,而同心同力。仁政就是善政良治,必為民心所向、所歸。
「明君制民之產,必是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錦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梁惠王上》)
施仁政方有良治,有良治方為得道。施行仁政,就在於確立「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下》)的價值次序。之所以言「民為貴」,就在於得於民方能得天下。民心歸向,既是仁政的效驗,又是保國的支撐。王道行,就能藉由自身的仁政和善治,發揮道義的吸附效應,讓天下自然響應。
「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若是,孰能御之?」(《孟子·梁惠王上》)
施行仁政,則天下百姓自然歸往。誰不希望在良政善治的環境下生存?民心嚮往,則莫之御而致。之所以如此,就在於施行仁政的良治使然。
「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市,廛而不徵,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關,譏而不徵,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廛,無夫、裡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孟子·公孫丑上》)
在先哲看來,一個國家強大的主要體現在於民心歸附,亦即是政治的民眾認可度和滿意度。百姓是由心率領,用腳走向來評價和選擇政治的善政還是苛政。以德行仁者王,百姓歸順則天下可得。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孟子·離婁上》)
得道者,與民「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而施行仁政,故能致使「民之歸仁」猶如「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一樣,而莫之能御。
「湯武者,修其道,行其義,興天下同利,除天下同害,天下歸之。故厚德音以先之,明禮義以道之,致忠信以愛之,賞賢使能以次之,爵服賞慶以申重之,時其事、輕其任以調齊之,潢然兼覆之,養長之,如保赤子。生民則致寬,使民則綦理,辯政令制度,所以接天下之人百姓,有非理者如豪末,則雖孤獨鰥寡必不加焉。是故百姓貴之如帝,親之如父母,為之出死斷亡而不偷者,無它故焉,道德誠明,利澤誠厚也。」(《荀子·王霸》)
治國者得道而為天下興利除害,則必得百姓之心,進而得其力。「安民則惠,黎民懷之。」(《尚書·皋陶謨》)得百姓之心力必富,得百姓為之死必彊,得百姓之稱譽必榮。得此三者,則天下歸之;失此三者,則天下去之。「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大學》)文武之治,就在於施仁政而得眾。桀紂之失國,就因其失於眾。舉事以為民者,民助之。民眾之所助,則國雖弱而必強。
失道寡助,就在於民心背離而瓦解
失道而施行苛政,苛政猛於虎,則民心必然背離,而土崩瓦解。「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孟子·公孫丑下》),就是對此道理的鮮明揭示。失道必招寡助,而寡助之至就是眾叛親離。歷史上,桀紂的所作所為以及所導致的悲慘結局,足以作為後來治國不從道者的告誡和警示。
「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故為淵驅魚者,獺也;為叢驅爵者,鸇也;為湯、武驅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亡者,則諸侯皆為之驅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為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孟子·離婁上》)
與得道者「民之歸仁」的猶如「水之就下、獸之走壙」相反,桀紂實行暴政,因失民心而失天下。桀、紂為湯、武驅民,湯、武得道以招民,一得眾而一失眾則勝敗自分。失道之主,以其「取民不裁其力,求下不量其積」(《文子·上仁》),而致「男女不得耕織之業以供上求」,故勢必造成「力勤財盡,有旦無暮」的境地。貪主暴君之為政,以其「涸漁其下,以適無極之欲」,必致百姓不被天和、地德之利,苦不堪言,豈能不離心離德,揭竿而起?天下一呼而百應,群起反抗,國未有不亡者。
「桀、紂非去天下也,反禹、湯之德,亂禮義之分,禽獸之行,積其兇,全其惡,而天下去之也。天下歸之之謂王,天下去之之謂亡。故桀、紂無天下而湯、武不弒君,由此效之也。湯、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紂者、民之怨賊也。」(《荀子·正論》)
湯武處勝人之權位,而行勝人之道,則天下莫忿而歸附。桀、紂雖處勝人之權位,然不以勝人之道,而欲「厚於有天下之埶」(《荀子·彊國》),必不可得。得勝人之權位者,不如得勝人之道。桀、紂之行,責人以義而責難贍,自責以人則易妄為。難贍則失親,易為則行苟,故自取危亡。「德日新,萬邦惟懷;志自滿,九族乃離。」(《尚書·仲虺之誥》)湯武之政存,則天下從之而治,「萬邦惟懷」;桀紂之政存,則天下從之必亂,「九族乃離」。「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孟子·離婁上》)人主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保國、存國之寶,在於德政善治,而不在據山川之險。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而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太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而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太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伐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船中之人盡敵國也。」(《說苑·貴德》)
保國、存國之寶,固是「在德不在險」。反其道而為,則雖固守所險,然處處儘是敵國,豈能不亡?「持滿者與天,安危者與人。失天之度,雖滿必涸;上下不和,雖安必危。」(《管子·形勢》)欲王天下而失道,則天下不可得。「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雖立不安。」此即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另一種表達。人主取於眾有道,在於安民富民。失於眾有由,在於虐民害民。舉事以為民則得多助,反之則是「以自為者眾去之」(《文子·上義》)。「眾之所去」,必是「雖大必亡」。
「凡君之所以立,出乎眾也。立已定而舍其眾,是得其末而失其本。得其末而失其本,不聞安君。故以眾勇無畏乎孟賁矣,以眾力無畏乎烏獲矣,以眾視無畏乎離婁矣,以眾知無畏乎堯、舜矣。夫以眾者,此君人之大寶也。」(《呂氏春秋·用眾》)
「出乎眾」,在於得道多助,而天下樂推以為上。治國者「舍其眾」,是失其本而取其末,豈非不智?若不能象堯舜一樣用眾賢之知、得眾人之力,必然不能治國,更不必言得之天下。
立於不敗之地,就在於有不戰而戰必勝
既然得道者必有「天下順之」的多助,而失道者必失於「親戚畔之」的寡助,那就能「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孟子·公孫丑下》),達致「有不戰,戰必勝」的王道境界。施行仁政的王道,必然無敵於天下。無敵,則或不戰而勝,或有戰必勝
——不戰而勝。施行仁政,既內得國民之和,又外得天下之和。興義兵以討伐無道,就是「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己以義兵討伐無道之國,則其國民必歡樂以迎我之王師。堯伐驩兜,舜伐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此皆是行仁義之兵而無敵於天下。
「地方百裡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達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徵之,夫誰與王敵?故曰:『仁者無敵。』」(《孟子·梁惠王上》)
己行王道之政,得民心而「使制梃以達秦楚之堅甲利兵」,而所伐無道者眾叛親離,故必是不戰而勝的「仁者無敵」。商湯以七十裡之國行仁政,徵伐無道,而能「天下信之」(《孟子·梁惠王下》),以至於「東面而徵,西夷怨;南面而徵,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王道之徵討,「誅其君而吊其民」,故能「若時雨降」而使其「民大悅」。王者誅討暴君,其民視之將拯己於水火之中,必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王道之師,既使近者親其善,又使遠方慕其德,故必是兵不血刃而遠邇來服。王者無敵之道,就在於「仁眇天下,義眇天下,威眇天下」(《荀子·王制》)。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親;義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貴;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敵。「以不敵之威,輔服人之道」,自能「不戰而勝,不攻而得,甲兵不勞而天下服」。義兵者扶義而動,非以圖存而為存亡。「聞敵國之君有暴虐其民者,即舉兵而臨其境,責以不義,刺以過行」(《文子·上義》)。義兵至於境,討伐無道而救民,故能「不戰而止」。
——戰則必勝。以王道之師徵伐無道之國,則必是戰必勝。以正義之師守衛自己之國,則是「守則固」。「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老子》)。慈以為戰,則戰為正義之戰;慈以為守,則守為正義之守。「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孟子·公孫丑下》),這是因為「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則眾志成城,堅不可摧,固能戰必勝而守必固。
之所以言「善守者無與御,善戰者無與鬥」(《文子·下德》),就在於其能「乘時勢,因民欲」,而使天下服。救守之慈仁,就在於守道而救義。「守無道而救不義,則禍莫大焉,為天下之民害莫深焉。」(《呂氏春秋·救守》)兵苟義,攻伐亦可,救守亦可;兵不義,攻伐不可,救守不可。大亂天下者,在於不論其義而疾取於救守。「為地戰者,不能成其王;為身求者,不能立其功」(《文子·上義》)。討伐「天之所誅,民之所仇」者,乃旨在興兵「以廢不義而授有德」,故能戰無道而必勝。
——德兼者王。以德服人者,百姓中心悅而誠服,自然歸往。「湯以七十裡,文王以百裡」(《孟子·公孫丑上》),而王天下。凡兼人者有三術,或以德兼人,或以力兼人,或以富兼人。「以德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弱,以富兼人者貧,古今一也。」(《荀子·議兵》)以德兼人者,就在於使「彼貴我名聲,美我德行,欲為我民」,故讓其自願「闢門除塗,以迎吾入」 。既能「因其民,襲其處」,就將使其「百姓皆安」,而使「立法施令莫不順比」。如此,則是「得地而權彌重,兼人而兵俞彊」。
王者之所以能「以守則固,以徵則彊」,就在於「凝士以禮,凝民以政」。既能如此,則「禮修而士服,政平而民安」。圖存之明主,雖不行仁政然也要「內行其法度,外行其理義」(《管子·形勢解》),以為「鄰國親之,與國信之」。只有得道多助,方能確保「有患則鄰國憂之,有難則鄰國救之」。反之,若是「內失其百姓,外不信於鄰國」,則必是有患難而莫之救,國豈能不失其道而亡。
中華文明五千年,歷經滄桑而綿延不絕,已充分證明中華傳統文化的頑強生命力,和迎接各種挑戰的開拓能力。這一文化內涵,既本自「學·思·觀」的探求真理而來,又呈現著「學·思·觀」的理性自覺和開放思維。讓我們齊心協力地一道投入「文化自信」的時代洪流之中,為民族偉大復興貢獻冷靜的思考,清醒的應對,果敢的鬥爭,無愧的付出。堅信「文化自信」,踐行「文化自信」,中華民族一定能夠實現偉大復興。(微信公眾號:gh_2d0fd22f40e8或「我的學思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