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代都市的人們來講,消費成為打發閒暇時光的最有效方法。
櫥窗裡用來展示服飾的模特,有一個相對比較專業的名字:人臺。
或許你沒想到的是,櫥窗裡那些你熟悉的人臺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從16世紀開始,它一直是藝術家創作中沉默的「夥伴」。
庫爾貝在奧爾南的畫室,牆角放著一個人臺,1864年
那時藝術家們在創作中常常會藉助有關節的人臺,這樣做的好處是,誰能像人臺那樣讓衣服上的褶皺靜止不變?
德加 《畫家亨利·米歇爾-萊維的畫像》 27.3x41.5cm 1879年(作品中有一個穿粉紅色衣服的人臺)
到了20世紀,沉默的人臺終於開始發聲,成為現代繪畫中一個常見的意象。達利、基裡科、桑德爾、卡洛·卡拉、阿爾貝託·薩維尼奧(基裡科之弟)、攝影師尤金·阿傑等人在作品中均有表現。
左上:達利和人臺 1938年 ; 右上:桑德爾·波特奈依託克(Sándor Bortnyik,1893-1976)作品;左下:基裡科 《預言家》;右下:約翰·福格森·威爾 《我最愛的人體模型》 1880年
卡洛·卡拉 《母親和兒子》 1917年
是誰把人臺從幕後推向臺前?或許首先與人臺的大發展相關:1835年巴黎生產出金屬絲作為支架的人臺;19世紀中葉的法國第一個用混合紙漿做成的人臺誕生,後來人們用蠟製作出更逼真的人臺;到了1920年代,蠟則由更耐用的石膏類的複合材料所取代,櫥窗裡身著最新時髦款式的人臺已經成為商業社會中一個常見的景象。
從左至右分別為:竹編人臺、金屬絲人臺和蠟質人臺
1910s-20s 蠟制的半身人臺像
有意思的是,幾乎與之同步的是:19世紀末,法國時裝協會成立,該協會的最高宗旨是將巴黎打造成為世界時裝之都。
法國攝影師尤金·阿傑(1857-1927)拍攝的19世紀末20世紀初法國街頭的櫥窗。他將人臺作為攝影作品中的重要意象之一。
那人臺在藝術中有著什麼意象?僅僅是表現了法國正在崛起的時尚業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有人用「時代的註腳、藝術的光芒」來概括人臺與藝術之間的關係。
赫伯特·李斯特(1903-1975)的人臺攝影,1936年
以基裡科的作品為例,首先人臺來自於他童年的成長經驗。基裡科的父親去世很早,正是靠著母親的裁縫手藝才將他們兄弟二人撫養成人——而人臺是裁縫必不可少的工具。
基裡柯《畫家的一家》1926年
其次,在基裡科很小的時候,曾被人臺驚嚇過。
因裡希·馮·阮斯提格(Heinrich von Rustige,1810–1900)在《藝術家工作室裡的農夫》裡表現了小男孩被人臺所驚嚇的場景。
第三,基裡科受到了弟弟阿爾貝託·薩維尼奧的戲劇《垂死的歌唱》的影響。該劇的主人公是一個「沒有聲音,沒有眼睛,沒有臉龐的人。」在他的影響下,基裡科找到了「真正藝術家」的化身:既不發聲也無視力的人臺。整好體現了「一切創造都在沉默中進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閉著眼睛看到的世界」的觀點。
薩維尼奧1929年創作的人臺類型作品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在於——人臺是人的擬像,伴隨著科技的進步,其成為20世紀機械化大生產的一個重要意象。它能夠引起人的憐憫之心或者發現一種等待被喚起的冷漠感,它是被機械化大生產所異化的人類。所以人臺不僅是人的擬像,還代表了人類在工業化大生產之下的處境。尼採《偶像的黃昏》中甚至提到:「一切高等教育的任務是什麼?基於把人變成一種機器。」
基裡科在自畫像中把自己表現的如同人臺一般。
羅伯特·休斯曾如下評價基裡科:「這些由各種部件和符號、工具、紀念品拼補起來的人臺,是破碎的現代主義意識的暗喻。在基裡科手裡,人臺成了20世紀的大『精靈』之一,又像鬼怪,又很可憐,滿身是裂紋,但有一種緘默的阿基米德式的尊嚴:我用這些破碎支撐著我的廢墟。」
基裡柯 《俄爾普斯,疲倦的民謠歌手》 1970年
或許,那些櫥窗裡被小心翼翼地展示的,與其說是商品,不如說是另一個自己,一個被異化的、更真實的自己。
(來源:美的歷程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