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勤丨我為什麼提出「走出疑古時代」

2021-02-19 政治哲學與思想史

前年我應邀在一次小型學術座談會上作了發言,後經友人整理,發表在《中國文化》第七期上,標題為《走出疑古時代》。

 

最近遼寧大學出版社印行我的小書,書名便移用了這個題目。對於有關問題,我本已沒有新的話可說,只是發言中引到馮友蘭先生的一個提法,未能詳細說明,有些遺憾。

 

正好《原道》創刊,要我就這個問題寫些東西,於是想略談幾點,作為那次發言的補充。

 

我所引馮蘭先生的話,見於三十年代後期他為《古史辨》第六冊撰的序,近年已收入《三松堂學術文集》。馮先生說:

 

「我曾說過,中國現在之史學界有三種趨勢,即信古、疑古、及釋古。就中信古一派,與其說是一種趨勢,毋寧說是一種抱殘守缺的人的殘餘勢力,大概不久就要消滅;即不消滅,對於中國將來的史學也是沒有什麼影響的。真正的史學家,對於史料,沒有不加以審查而即直信其票面價值。

 

疑古一派的人,所作的工夫即是審查史料。釋古一派的人所作的工作,即是將史料融會貫通。就整個的史學說,一個歷史的完成,必須經過審查史料及融會貫通兩階段,而且必須到融會貫通的階段,歷史方能完成。

 

但就一個歷史家的工作說,他盡可作此兩階段中之任何階段,或任何階段中之任何部分。任何一種的學問,對於一個人,都是太大了。一個人只能作任何事的一部分。分工合作在任何事都須如此。由此觀點看,無論疑古釋古,都是中國史學所需要的,這期間無所謂熟輕熟重。」[1]

 

馮先生的這段話,由於《傳統文化與現代化》1994年第1期作為補白的「語林」摘錄了,已經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好多年來,學者們談起馮先生的「信古、疑古、釋古」之說,總是當作三個階段來理解的,甚至認為三者的關係是辯證法的正、反、合。

 

重看上面引的有的原話,馮先生只講了三種趨勢,沒有說三個階段。他提到的「階段」,是說審查史料和融會貫通為歷史研究工作的兩階段,不是以「信古、疑古、釋古」為三階段。

 

不過,細心均為歷史研究所必須,但融會貫通究竟應居審查史料之後。因此,馮先生所說的三種趨勢,在一定意義上還是帶有三個階段的意味。不少人將之理解作三階段說,不能認為出於無因。

 

「信古、疑古、釋古」之說,涉及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大公案。「信古」一名之生,是由於疑古思潮的興起,在疑古出現以前並無其說;而「釋古」一名的提出,又是為了與疑古有所區別。

 

所以,「信古、疑古、釋古」一說的出現,關鍵仍在疑古思潮的盛行。疑古思潮最盛的時期,正是在本世紀的二、三十年代,馮友蘭先生「」信古、疑古、釋古「之說,是針對當時業已充分展開的這一思潮及其影響提出來的。

 

疑古有著相當久遠的根源,疑古思潮中的不少著作,已經把這一點反覆說明了。需要指出的是,歷史上有好幾次流行疑古的風氣,各有代表的學者和作品,就其成果的承襲來說,確有一貫的脈絡。但是,各個時期的疑古之風,其歷史、文化的背景互不相同,絕不可一概而論。

 

疑古之風的首次流行,是在宋代。北宋慶曆以後,學風丕變,如王應麟《困學紀聞》所云:「自漢儒至慶曆間,談經者守故訓而不鑿。《七經小傳》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經新義》行,視漢儒之學若士梗。」

 

宋儒之學的一般特點,是以義理之學取代漢唐的註疏之學[2],從而能擺脫註疏的約束,直接考察作為經典的古書,自行裁斷。集宋學大成的朱子,便是富於這種精神的,其流風遺韻直至明代。

 

疑古之風的第二次流行,是在清初。清儒力反宋學,而於辨偽書方面則繼續了宋人的統緒。他們所辨古書,每每同反對宋學有關。

 

例如閻若璩等指摘古文《尚書》,宋儒津津樂道的《大禹謨》十六字心傳便失了依據;胡渭等批評圖洛書,也是針對周敦頤以至朱子的學說。

 

清人崇尚門戶,先以漢學反對宋學,接著以今文經學反對古文經學。劉逢祿作《左氏春秋疏證》等例子,是大家熟知的。

 

到了晚清,今文經學與變法維新的進步思想結合起來,這一趨向,在龔自珍學說中已見其端倪。梁啓超《清代學術概論》說:「光緒間所謂新學家者,大率人人皆經過崇拜龔氏之一時期。初讀《定庵文集》,若受電然,稍進乃厭其淺薄。然今文學派之開拓,實自龔氏。」[3]

 

這一學派魏源著《詩古微》、《書古微》,邵懿辰著《禮經通論》,等等,都主張辨偽,梁氏書中已有詳述。至於其最典型的人物著作,自推康有為及其《新學偽經考》、《孔子改制考》。

 

梁書指出康有為的今文經學愛廖平影響,「有為早年酷好《周禮》,嘗貫穴之,著《政學通議》,後見廖平所著書,乃盡棄其舊說。」[4]我們卻不能說廖氏也有像康有為那樣的變法維新立場。由此可見,不可以把當時的今文學派同變法維新完全等同起來。

 

康有為的著作對二十年代以來的疑古思潮有頗大影響,可是兩者的思想性質實有根本的不同。康氏和其他今文經學家一樣,把孔子推崇到神的地位,後來力倡建立孔教,二十年代的疑古思潮則與此相反。

 

顧頡剛先生1924年在一則筆記中說:「我們今日所以能徹底的辯論古史,完全是沒有崇拜聖人觀念之故。這崇拜聖人的觀念須到今日倫理觀念改變時才可打消」[5],這與康有為的孔教剛好對立,有很不同的歷史背景。

 

無論如何,龔自珍到康有為的今文經學,和二十年代興起的疑古思潮,都起過重要的進步作用。我曾說「今文學派作為思想史上的思潮,其進步意義應予以充分肯定」[6],即指此而言。

 

二、三十年代的疑古思潮,確實把信古打倒了。凡細讀過七冊《古史辨》的人,都會看到這一思潮的成績。疑古的學者不僅總結了宋、清以來這方面的成果,而且完善了辨偽的方法和理論。這一思潮的基本學說,如顧頡剛先生在1922年建立的「層累地造成的古史」觀,至今仍影響著海內外的學術界。

 

《古史辨》肇端於1923年在《讀書雜誌》上進行的長達九個月的古史討論,隨之一個階段的論爭主要是環繞古史問題。後來討論的範圍漸趨擴大,涉及古代的很多方面,特別是古書的真偽問題更是突出。

 

現在看來,疑古思潮的影響表現最顯著的,正是在古書的辨偽問題上。馮友蘭先生專門提出的史料審查,也即這個問題。

 

梁啓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說:「無論做那門學問,總須以別偽求真為基本工作。因為所憑藉的資料若屬虛偽,則研究出來的結果當然也隨而虛偽,研究的工作便算白費了。中國舊學,十有九是書本上學問,而中國偽書又極多,所以辨偽書為整理舊學裡頭很重要的一件事。」[7]

 

自宋以來,學者疑古,首在辨古書之偽,其成效昭著,為人所共見。但是他們的辨偽,每每議論紛紜,難於折衷,並且擴大化,以至如梁氏所說偽書極多,漢以前古書幾乎無不可疑,所謂「東周以前無史」的觀點於是產生。

 

疑古一派的辨偽,其根本缺點在於以古書論古書,不能跳出書本上學問的圈子。限制在這樣的圈子裡,無法進行古史的重建。我不很清楚馮友蘭先生所講融會貫通釋古究竟是指什麼,不過在二、三十年代,重建古史的正面工作實際已在開始了。

 

我們看中國古史研究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主要是由於有了新理論觀點和考古發現,而這兩者都可溯源到二十年代。

 

這裡當然要提到王國維先生。

 

王國維先生早年治哲學、文學,1911年冬東渡日本後始轉攻經史小學。他研究經學,既不是康有為那樣的今文家,也不是章太炎那樣的古文家。實際上,他對於清代以來的今古文之爭並非漠視,而是做了很多切實重要的研究工作。

 

例如他在1916年開始研究漢魏石經,尤其注意魏石經的古文,這一工作隨著石經陸續出土而逐步深入,一直到1925年還在繼續[8]。

 

也是在1916年,王國維在研究石經中,"頗怪漢石經諸經全用今文,而魏時全用古文,因思官學今古文之代謝實以三國為樞紐,乃考自漢以來諸經立學之沿革,為《漢魏博士考》",書共三卷[9]。

 

他從古文字學角度,專門研究古文,1916年著《漢代古文考》[10],1918年校唐寫《本尚書孔傳》和薛季宣《書古文訓》[11],到1926年還作有名文《桐鄉徐氏印譜序》[12]。

 

此外,1917和1920年,王氏又校勘過與古文經學有關的《孔子家語》。至於他對《尚書》研究的貢獻,是用不著在這裡多說的。

 

1927年3月,王國維先生的學生姚名達給顧頡剛先生寫信,講到:「『王靜安(國維)先生批評先生,謂疑古史的精神很可佩服』,然『與其打倒什麼,不如建立什麼。』」[13]這體現了王氏對疑古一派的態度。王氏是努力於古史的建立的,他著名的「二重證據法」就是建立古史的方法。

 

大家知道,1924年冬,顧頡剛寫信給胡適,薦王國維到正在籌辦的清華學校研究院,胡適遂向清華推薦[14]。次年初,王氏就聘,4月遷入清華。

 

7月,應學生會邀請,向暑期留校學生講演,題為《最近二三十年代中中國新發見之學問》,發表於《清華周刊》[15]。文中列舉近期古器物圖籍的發現,強調其對學術發展的影響。

 

9月,清華國學研究院開學,王氏講課題為《古史新證》,其總論說:

 

「吾輩生於今日,幸於紙於材料之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種材料,我輩因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馴之言,亦無不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始得為之。」[16]

 

 

對他7月講演的觀點,作了理論的提高和引申。王氏的研究與疑古的差別,在上述一段話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們還要提到郭沫若先生。

 

郭沫若先生在1929年撰《中國古代社會研究》,開以馬克思主義觀點研究中國古史的先聲。他有自序中稱:「本書的性質可以說就是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續篇。研究的方法便是以他為嚮導,而於他所知道了的美洲的印第安人、歐洲的古代希臘、羅馬之外,提供出來了他未曾提及一字的中國的古代。」[17]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自序裡特別講到「在前兩年跳水死了的王國維」,「王國維,研究學問的方法是近代式的,思想感情是封建式的。……然而他遺留給我們的是他知識的產品,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樓閣,在幾千年來的舊學的城壘上,燦然放出了一段異樣的光輝。」

 

1930年,在《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的「追論及補遺」中,郭沫若先生肯定「顧頡剛的『層累地造成的古史』,的確是個卓識」[18],並就顧氏提出的夏禹的問題,依據準實物的材料(齊侯鑹鍾、秦公簋等),提出自己的見解。這仍然是以王國維的二重證據法為出發點的。

 

把古書的記載與考古的成果結合起來,再上升到理論的高度,郭沫若先生開拓的這條道路,決定了此後很多年中國古史研究的走向。應該說這已經超出疑古,而進入新的時代了。

 

馮友蘭先生肯定疑古一派的史料審查,是很正確的。有些朋友(包括外國學者)擔心我們不重視史料審查了,也不無道理。

 

現在確有些論作忽略了史料審查,他們的結論自然是不可信的。在史料審查上,我們主張要以「二重證據法」來補充糾正疑古一派的不足之外。

 

疑古的史料審查,由於限於紙上的材料,客觀的標準的不足,而「二重證據法」以地下之新材料補正、證明紙上之材料,這本身便是對古書記載的深入審查。

 

最近這些年,學術界非常注意新出土的戰國秦漢時期的簡帛書籍。大量發現的這種真正的「珍本秘籍」,使我們有可能對過去古書辨的成果進行客觀的檢驗。

 

事實證明,辨偽工作中造成的一些「冤假錯案」,有必要予以平反。更重要的是,通過整理、研究出土佚籍,能夠進一步了解古書在歷史上是怎樣形成的。

 

我們還體會到,漢晉時期的學者整理、傳流先秦古書,會碰到怎樣複雜的問題,作出多麼艱辛的努力,後人所不滿意的種種缺點和失誤又是如何造成的。

 

我曾經說過,「疑古思潮是對古書的一次大反思,今天我們應該擺脫疑古的若干局限,對古書進行第二次大反思。」[19]

 

這就是我大膽提出「走出疑古時代」的原因。

 

原載陳明主編:《原道》(第一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

 

注釋

[1]《傳統文化與現代化》1994年第1期,第48頁。

[2]侯外廬主編:《中國思想通史》第四卷上冊,第497頁,人民出版社,1992年。

[3]朱維錚校註:《梁啓超論清學史二種》第61頁,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年。

[4]朱維錚校註:《梁啓超論清學史二種》第61頁,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年。

[5]顧潮:《顧頡剛年譜》第101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

[6]李學勤:《重新估價中國古代文明》,《人文雜誌》,增刊《先秦史論文集》,1982年

[7]朱維錚校註:《梁啓超論清學史二種》第61頁,第383頁。

[8]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57、120、122、124、133、138、150等頁,中國文史出版社,1991年。

[9]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62頁

[10]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63頁

[11]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78頁

[12]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162頁

[13]顧潮:《顧頡剛年譜》,第139頁。

[14]孫敦恆:《王國維年譜新編》,第136頁;同顧潮:《顧頡剛年譜》,第101頁,兩書所紀月分稍有不合,似應以顧書為準。

[15]同上,第143-144頁。此文後收入《靜庵文集續編》,《王國維遺書》五,上海古籍書店,1983年。

[16]同上,第146頁。

[17]《郭沫若全集》歷史編1,第9頁,人民出版社,1982年。

[18]同上,第304頁。

[19]李學勤:《對古書的反思》,《中國傳統文化的再估計》,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

相關焦點

  • 李學勤:「走出疑古時代」能否重估中國古代文明?丨逝者
    李學勤有一個著名口號「走出疑古時代」,他圍繞著這個口號,還提出了「重新估價中國古代文明」、「對古書的第二次反思」、「重寫學術史」等相關命題。這些命題在學術界中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也產生了很大的爭議。有學者也認為他與官方意識形態走得太近,輕信古書偽史,菲薄古史辨學派,囿於立場成見,妨礙了他在古史學研究領域做出了更大的貢獻。
  • 緬懷丨沉痛悼念李學勤先生
    李學勤先生1933年生於北京,曾就讀於清華大學哲學系。1952至1953年,在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參加編著《殷虛文字綴合》。1954年至2003年7月,在中國科學院(後屬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工作,歷任研究實習員、助理研究員、研究員,1985至1988年任副所長,1991年至1998年任所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術委員會成立後,任第一、二屆委員。
  • 李學勤先生辭世,致哀!
    圖片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李學勤先生今晨辭世,享年86歲。他是這個時代裡殊為難得的百科全書式學者。
  • 著名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李學勤逝世
    記憶中,自賈文忠很年輕時起,李先生就經常到家中來借閱這些老底片,「這麼多年的往來都在學術方面,李先生是大學問家,從小我就對他十分敬仰,拜讀他的文章和著作。」(李學勤帶領研究人員研究「清華簡」)「李先生總是鼓勵我,我們家這些老底片是珍寶,應該公諸於眾。」
  • 記李學勤先生
    不時有記者訪問李先生,問及他的經歷,常提兩個問題:第一,你為什麼上大學念哲學系?第二,你念哲學系,為什麼又去研究甲骨文?李先生說,第一個問題很好回答。他那時讀過不少中西哲學書籍,對哲學和哲學界有一些了解。商務印書館《大學叢書》中金嶽霖先生的《邏輯》,特別是其中介紹數理邏輯部分,對他非常吸引,於是就報考清華哲學系了,當年他以第一名被錄取。
  • 緬懷李學勤先生
    青年時代的勤奮使他具備了淵博的學識,即便到了後來,雖然長期擔任行政領導職務,要處理繁忙的公務,一有閒暇,他還是用來讀書和寫作,並發表了大量的科研成果。對此,李先生戲稱這是「雜學」:「我這個人興趣相當廣泛,所學雜而不純,又由於工作的經歷,從事過不同方面的研究,寫過的東西很難理出一條思想發展的線索。」(《李學勤集》自序,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這裡有三個地方需要說明。
  • 王紅霞:顧頡剛疑古辨偽思想的經學背景
    這種綜合分析是比較有說服力的,能夠較為全面地揭示顧頡剛疑古辨偽思想的影響因素。但是,當我們從內在學術理路的角度對顧頡剛疑古辨偽思想進行考察時,就會發現學術界的研究存在一個薄弱之處,那就是較少辨析顧頡剛對經學認知的多樣性問題,而更多地把歷代疑古思想、時代背景當作影響因素來看待,認為顧頡剛反對經學、主張推翻經學偶像。
  • 「為往聖繼絕學」的李學勤先生
    我生於1933年。1952年,也就是我19歲的時候,開始進入中國科學院,從事學術研究工作,到現在已有60來年了。可是我從未想到有今天這樣一個機會,蒙受這樣的榮幸。大家給我的榮譽,剛才會上對我的介紹,多有溢美之處,我實不敢當,只能再次向大家致謝。今天給我的榮譽,是對我多年努力的高度肯定。若干年來,我對來訪問的朋友總是說,我的前半生「乏善可陳」,「不足為訓」。
  • 李學勤:中國古代文明,我們能看到什麼,我們能解釋什麼?
    從此之後,疑古之風越來越盛,這種風氣在古代研究方面產生的影響也越來越大了。胡適及其弟子顧頡剛先生在此基礎上創立了古史辨派,提出了層累造成的古史觀。他們認為中國古代有關伏羲、神農、炎帝、黃帝、堯、舜、禹、湯等的傳說,時代出現得越晚,內容就越豐富,就如同民間故事一樣。顧先生是中國現代民俗學的開山鼻祖,在研究孟姜女的故事、妙峰山的崇拜等方面有很大的成就。
  • 記住李學勤!他將中國歷史年代,往前推了2000年!
    沒有上成大學的李學勤回到了中學,一天,一位同學偶然說的一句話,幾乎是改變了他的命運:我父親告訴我,甲骨文是中國最古老的成熟文字,中國最難懂的東西就是甲骨文!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學勤第一次聽說了「甲骨文」,對符號情有獨鐘的他,特別想知道,這個「甲骨文」到底是什麼東西!李學勤當時就決定「我一定要弄懂這個東西!」
  • 李學勤:民心是政治的根本
    李學勤:為政以德,就是說,為政最根本的是德。實際上歷史上的政治,它總有德與刑兩個方面,或者說是有禮的方面,有法的方面,道理是一樣的。現代社會也可以這樣理解。為政以德,為政最根本的是在德,而不在於刑上,刑是德的一個配合,這兩者實際上是不可分的。遂公盨的銘文主要是在說德,什麼是德?最主要的是為人民服務,為民做好事。
  • 筆談:緬懷李學勤先生
    謝維揚(上海大學古代文明研究中心)著名歷史學家李學勤先生於今年2月24日遽歸道山,消息傳來,我深感震驚和無比悲痛。李先生是當代中國古史、古文字及古文獻研究的傑出學者,也是數十年來中國先秦史學界公認的領軍人物。我自從學習古史專業以來,有幸與李先生有很親密的交往,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為學做人的原則和方法,李先生的高大形象及所給予本人的教誨將永遠銘記在我心中。
  • 悼念李學勤先生︱李學勤談清華竹簡
    李學勤(李媛繪)著名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李學勤先生於今晨逝世,享年八十六歲。《上海書評》曾於2008年11月9日刊發《李學勤談清華竹簡》,現重刊,紀念李先生。兩千一百枚戰國竹簡的突然出現,必將成為2008年中國文史界最重要的一項發現。最早接觸到這批竹簡併主持保護、研究項目的著名歷史學家李學勤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我怎麼就那麼幸運呢?」
  • 李學勤:功利化是現在教育最大的問題
    我讀大學的時候完全不是這樣,一個學期沒有幾堂課,有很多的時間看書,去圖書館,甲骨文我就是自己這麼學的,完全沒有導師,都是靠自己。讀高中期間,我也有很多空閒時間,三點多鐘就下課,四點是最晚了。下課之後我先到電影院看場電影,然後再回家吃飯。今天的高中生行嗎?他們每天做功課一直到夜裡11點。
  • 專訪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李學勤:文明各美其美 儒學與道教、佛教等...
    李學勤:我主要從事的是簡帛學,這些年來有幾個非常重要的發現。一是1998年發表的「郭店簡」,二是2001開始發表的上海博物館的「上博簡」,還有2008年入藏清華大學的「清華簡」。李學勤:我主要是講學術史這個學科應該提倡,並不說今天所有的學科都應該重寫。每一個時代都有一種時代精神,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回顧和瞻望,之所以回顧也是為了瞻望。一定會重寫和新寫,但是我們要促進這個過程。在學術界,不管是文、理、工科,我們傳承的都是20世紀的學術。所以,我們是要做這些研究。
  • 青年學者說文獻學丨042陝西師範大學翁彪
    我以為「歷史文獻學」中「歷史」二字,既不是「史部」的意思,也不是「歷史學」的意思,而應是「歷史上的」、「過去的」之意,與「古典」內涵重疊,沒有道理將二者分別對應於文學研究/史學研究或中文系/歷史系。黃永年先生早有文章提出,應將二者合併,持相同意見的學者也非少數。我的研究方向是敦煌文獻,尤其感興趣的問題是敦煌俗文學材料的宗教屬性。
  • 王學典:歷史研究為什麼需要「理論」?——與青年學生談治學
    馬克思認為東方社會特殊,包括中國社會,但是他又找不出一個合適的概念,所以他只好用一個地域概念,叫「亞細亞生產方式」,就是東方生產方式,或者叫東方社會形態。大家看亞細亞生產方式這一概念,它本質上體現了對東方社會、對東方歷史所走過的獨特道路的尊重,它和我們今天所謂的中國特色一脈相承。
  • 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
    在《鑑定意見》中,專家們從考古學、歷史學、古文字學等角度就清華簡的時代、內容作出了鑑定。《鑑定意見》指出,從竹簡形制和文字看,這批竹簡應是楚地出土的戰國時代簡冊。這批竹簡內涵豐富,初步觀察以書籍為主,其中有對探索中國歷史和傳統文化極為重要的「經」「史」類書,大多在已經發現的先秦竹簡中是從未見過的,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在簡牘形制與古文字研究等方面也具有重要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