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第三十六個教師節來臨之際
文/孫蘭茂
放暑假的第三天,聽老伴說顧老師要搬家,我等不及她做的早點,胡亂地喝些牛奶、手拿著一片麵包,便急匆匆地往顧老師家跑。
我和顧老師是一個村的,我們兩家相距大約在三百米左右的距離。按照鄉親鄉鄰的說法,我應該喊她表嬸子。
文化大革命後期,家鄉的人雖然仍以山芋為主食,但已經不再挨餓。村上的學校也由土坯房變成了紅磚瓦房。於是,我們一家子便從曾經逃荒的大東北又回到了老家。
那年,我去本村學校插班的時候,是四年級下半學期的後半程。大約再上一個多月的課,過了暑假就到了新的學年。當時算術課學的是三角形面積的求法。根據公式,底乘以高我會算,但除以二就怎麼也不會了。我前後做了兩遍,把作業本交上去,都被老師打個紅叉叉退了回來。
四年級的學生連除以二都不會,顧老師覺得奇怪。她找到我說:「你不知道除以二是什麼意思嗎?」我說:「我沒學過除法。」她愈發驚奇地說:「四年級不會除法,那你們都學了什麼?」我說:「學的是語錄,一人書包裡裝一個紅本本。」
顧老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說:「哦,知道了,你回到班裡去吧。」
第二天的班會上,顧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同學們,國家的強盛,人民的幸福,靠的是什麼?靠的是科學文化知識。沒有文化的民族,註定是落後的,落後就要挨打。我們上學又是為了什麼?為了是學習文化知識,為了將來為國家的發展做出貢獻。不要學那些頭上長角,身上長刺,不學無術的人,不要被什麼反潮流的思潮所左右。學生就是要以學為主。不然的話,天天在這裡混日子,什麼知識也學不到,能對得起自己的父母嗎?」
也就是從這以後,顧老師對我有了特殊的關照。上自習課的時候,她把我叫到辦公室耐心地輔導;星期天的時候,她把我叫到她的家裡做作業。
五年級,她還帶我們的班主任。小學畢業的時候,我的成績已名列前茅,並被評為班裡的三好學生。
當得知我未被大隊推薦上初中的時候,顧老師第一時間來到我的家裡。她寬慰我說:「到學校留一級吧。我給大隊說說,他們是會同意的。對學習可千萬不能放棄啊。說不定明年不實行推薦,而改成按考試成績錄取了呢?」
還真被顧老師說準了。第二年,我以文化考試全班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初中。
當恢復高考,我如願走入高等學府的時候,顧老師高興地送給我一個精緻的日記本。並在扉頁上寫著「知識就是力量」幾個遒勁的大字。每當我生活上遭遇挫折的時候,我都會虔誠地打開這個日記本。
前面人群的嘈雜聲,把我從對往日的回憶裡拉了回來。不用說,這些都是來為顧老師送行的人。
這是一個坐落著三間老式平房的小院。小院中間是一條通往正房的磚路,路的兩邊分別有花圃和小菜園。因顧老師老伴走得早,兒子一家都在縣城居住而很少回家,小院多少顯得有些落寞。因在鄉下居住慣了,不習慣於縣城的生活。退休多年來,她一直都是在這個小院子裡生活著。
只因近年來顧老師得了關節炎,生活上不太方便。再加上兒媳婦生二胎需要照顧,這才經不住兒子的反覆勸說而搬家的。
看見來了那麼多人,顧老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生活的很簡單,沒什麼家具,不該勞累大家的啊。」
聽了顧老師的話,我便認真地巡視了她室內的陳設。啊,這陳設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啊。除了生活必需品,除了書,幾乎是家徒四壁!難怪她兒子說:「母親的家當就是書,其他的大都是廢品。」
當我幫著往麵包車上搬東西的時候,發現顧老師破舊的櫥櫃裡有幾個塑料包。我拿出來一看,包裡裝著的竟是煎餅,蘿蔔豆,黑鹹菜,還有幾個鹹鴨蛋。我心有不甘,還想從其他地方找一些有營養的食品,卻是一無所獲!
我激動地說:「老師,都什麼年代了,您還吃這些菜餚啊?俺看著心裡不好受啊。」
「我身體健健康康的,吃這個不是很好嗎?雖然咱們過上了小康生活,該節儉的還要節儉。現在國家提倡杜絕舌尖上的浪費,中國人的飯碗要牢牢地端在自己的手裡。這些提法好啊。俗語不是說嗎,成由勤儉敗由奢。生活好了,也要居安思危,也要想著尚未脫貧的人。只有大家都富裕了,咱們的國家才算真正的強大。」顧老師意味深長地說。
望著緩緩遠去的麵包車,村主任劉寶來淚眼婆娑,他動情地說:「顧老師是個好人啊。我和我兒子都在她班裡上過學。她像母親一樣呵護著她的學生,對我們總是那樣地和藹可親。
「她生活節儉,但卻有一顆拳拳的大愛之心。汶川大地震,她捐了款。今年武漢的疫情保衛戰,她又慷慨解囊。對貧困學子的幫助更是不可計數。她心裡只裝著別人,唯獨沒有自己。」
教師節到了。顧老師,您還好嗎?我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