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汛情
相信很多朋友對大禹為了治理黃河水患選擇「三過家門而不入」爛熟於心了。事實上黃河水患不僅是大禹時期的問題,更是歷代中國古代統治者的一塊心病,據歷史文獻記載,從公元前602年至公元1938年的2540年中,黃河下遊決口的年份多達達543年,總計1590多次,平均四年半一次;大的改道和遷徙約26次,平均3年2決口,百年一改道。
而我們的另一條大河:長江,在歷史上也發生過多次水患,不過破壞有限並不嚴重,相對黃河水患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因此在中國古代就有「有河患,無江患」的說法。
只是隨著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情況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長江流域爆發洪災的頻次越來越高,唐代平均18年1次,宋代平均5-6年1次,明清時期平均4年1次,到民國時期已達到平均2年1次,尤其在進入80年代之後,黃河的水患在逐漸減少,長江水患卻年年發生,愈演愈烈。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且聽小編一一道來。
清朝水災受災群眾
近些年來長江歷史上爆發的特大洪水
1788年長江上中下遊均出現大水和水災,7月23日宜昌洪峰流量8.6萬立方米每秒。荊江大堤決口20餘處,洪水衝入荊州城內,水深5-6米,兩個月後才退去;
1849年(清道光二十九年),長江中下遊、太湖流域和淮河下遊裡下河地區大水,江漢平原一片汪洋,洞庭湖區、鄱陽湖區圩堤大多潰決,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蘇、浙江6省150餘縣受災;
1860年(清鹹豐十年),長江上中遊普降暴雨,幹流發生特大洪水。屏山、豐都、萬縣等10餘個沿江州縣被水圍,城垣坍塌,房屋倒塌,人畜大量漂沒。此次大水衝開了藕池口,大量洪水湧入洞庭湖,洞庭湖區大部被淹;
1870年(清同治九年),長江發生了歷史上最大的一場洪水,從四川盆地到長江中遊平原湖區約3萬平方公裡的地區被淹,嘉陵江各河沿岸、重慶至漢口長江沿岸城鎮農田普遍遭到淹沒,合川、萬縣、豐都、宜昌等縣全城盡成澤國。宜昌以下,圩堤普遍潰決。荊江南岸公安縣「大水潰城淹平屋脊」,監利以下荊江北岸堤防多處潰決,江漢平原和洞庭湖區一片汪洋。全國各省189個縣受災;
1931年長江大水的受災群眾
1931年(民國二十年),長江各大支流普遍發生洪水,中下遊江堤圩垸普遍決口,江漢平原、洞庭湖區、鄱陽湖區、太湖區大部被淹,武漢三鎮受淹達3個月之久。湖南、湖北、江西、浙江、安徽、江蘇、山東、河南8省合計受災人口5127萬,佔當時人口的1/4,受災農田973萬公頃,佔當時耕地面積28%,死亡約40萬人,經濟損失22.54億元,是20世紀受災範圍最廣、災情最嚴重的一次大水災;
1954年,長江流域發生的特大洪水,長江中下遊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5省有123個縣市受災,洪澇災害農田面積317餘萬公頃,受災人口1888餘萬,直接經濟損失數十億元,更對以後幾年經濟發展都產生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1998年,長江出現8次洪峰,數千萬人受災,直接經濟損失1661億元人民幣。
長江流域圖
長江近些年來特大洪水頻發的原因
一:人水爭地
長江流域雖說降雨量集中、水量充沛而且支流豐富,但即便從漢代開始就有洪災的記載,破壞力卻都不大,這主要是由於自然湖泊擁有非常好的水資源自動調蓄作用:降雨量、支流水量大導致長江水位上升時,江水便進入湖泊,然後長江水位逐步下降,減少了洪澇災害發生的機率;
而在降雨量小、支流水量小時,長江水位下降,湖泊的水便回流入長江,繼續滋養生活在長江邊和長江裡的各種生物,維持著一種科學的循環和平衡,讓人不得不佩服自然的力量。
並且當時長江流域由於地形地貌的影響,人口相對黃河流域來說要少得多,經濟發展也要落後於黃河流域,當時的經濟重心在北方而不是南方。
但隨著北方戰亂頻發,國家經濟重心的不斷南移,越來越多的人口開始向南方聚集,南方尤其是長江流域的人口開始激增。
洞庭湖的變遷
眾所周知南方大多是山地丘陵,平原分裂嚴重,一直存在人多地少的問題,而大量人口的湧入使得人地矛盾開始越來越尖銳。為了能夠生存並且生活下去,人們需要獲取更多耕種作物的耕地、建房的土地,於是「圍湖造田」開始成為大力發展農業的主要內容。
從兩宋時期開始,圍湖造田的活動進入高速擴張和發展階段,尤其是南宋時期,東南地區被圍墾的湖泊多達數十個,鑑湖、太湖、東錢湖、西湖等著名湖泊都曾被圍墾,鄱陽湖、洞庭湖等更是重點被圍墾的對象;
進入明清以後,圍墾活動更為盛行,從1825年到1905年,過度圍墾使湖面面積縮小近1500平方公裡。
當時的封建統治者並非沒有認識到圍湖造田帶來的壞處,兩宋時期便禁止圍湖造田侵佔水利;明代萬曆年間,朝廷一次清出圍湖造田數目達80萬頃;乾隆年間湖北巡撫彭樹葵就指出:「人與水爭地為利,以致水與人爭地為殃」,開始廢田還湖。
張飛廟的漲水線
但由於人口壓力實在太大,在生存和洪水面前,很多人依然毫不猶豫選擇了生存,選擇繼續頂風作案圍湖造田;而當地地主豪強為了滿足自己的貪慾也經常圍湖造田,其力度甚至要遠超過民間普通百姓,危害更大。
而朝廷對此也毫無辦法,畢竟斷人生計激起民變會導致官員烏紗帽不保,倒不如把堤壩修得堅固點來得更加現實。
之後圍湖造田並未停止,反而呈現出一種愈演愈烈的態勢。
長期的圍湖造田導致長江流域負責調解洪峰的8大蓄水湖泊面積相比50年代減少了33%,減少面積達到5500平方公裡,其中「八百裡洞庭」從清中葉的6000平方公裡縮小到現在的2579平方公裡,鄱陽湖面積也從1954年的5160平方公裡下降到1997年的3859平方公裡。
由於湖泊不斷減少,調節作用也不斷減小,大量的水沒有了去處,只能滿出來,從而形成了洪澇災害。
刀耕火種後的林地
二:水土流失越來越嚴重
隨著經濟重心不斷南移,人與土地的矛盾也開始不斷激化,除了圍湖造田,也有人選擇向山林索要土地,開始燒山開荒,大量森林植被被破壞。
而隨著土豆、紅薯、玉米等耐寒、耐旱而且適應力強的作物的引入和大規模種植,西南地區原本貧瘠無法耕種的山地也被開發出來,砍伐森林的現象越來越嚴重。史書記載當時四川盆地的山地出現「水痕條條,只存石骨」的景象。
此外國家進行的各種大型工程也需要大量木材,這些木材主要來自湖廣和四川。如萬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萬曆皇帝重修三大殿,僅這一年就採木「兩萬四千六百一十根塊」。
清朝初期同樣進行著大規模的伐木活動,康熙皇帝為了修建太和殿,也要求江西、浙江、湖廣、四川的督撫負責採集木材。
而且朝廷用木是有明確標準的,任何不符合標準的木材都無法採用。為了完成目標,伐木工和監工就必然會多伐木材,而生長量趕不上砍伐量,由此導致大量森林植被被破壞。
水土流失示意圖
在失去植被保護後,大量沙土直接裸露在外,一旦下雨就會直接隨地表徑流流走,然後進入各種支流最後匯入長江,據統計當時每年約有16億噸泥沙流入長江及其支流。
泥沙在進入中下遊蜿蜒曲折的河道後開始不斷淤積,抬高河床。
並且森林植被有著非常強大的持水能力,每公頃持水量可達500-2000立方米,可以有效減少匯入河流的水量,減少洪水徑流,降低爆發洪水的機率。但這種作用也隨著植被的破壞不斷削弱,進入長江的水量不斷增加。
水土流失導致河道淤積河床抬高,水量又不斷增大,加上湖泊調節作用的減弱,最終的結果就是無處可去的水衝破堤壩造成洪澇災害。在荊州地區便流傳一首民謠:「不懼荊州幹戈起,只怕荊堤一夢終。」
暴雨
三:天災
實際上每一次洪災的爆發有一個很重要的影響因素,就是降水量。一旦降水量超過了植被的持水能力、超過了山塘湖泊的自我調節能力,大量的水無處可去,就會釀成災難。
就拿1860年的洪災來說,這一年氣候反常,初春多雨,立夏下雪,入夏後大雨連綿不絕,導致江水暴漲最終引發洪災,《奉節縣誌》、《歸州志》、《興山縣誌》等地方縣誌對此均有詳細記載。
《東湖縣誌·天文》記載:「大雨如注,連日夜不絕,江漲驟發,突湧入城。。。」
「鹹豐十年五月二十五、六日,陰雨連綿,江水浩瀚,有漲無退。」
《巴東縣誌·災祲》記載:「大雨如注,江水驟漲,民居淹及屋梁,較乾隆時更高六尺。」
當時清朝政府對此記載也基本相同。
故宮博物院藏《軍機處錄副》奏摺的一份文書檔案記載:「本年入夏以來,荊、宜兩府陰雨連朝,江水日增。五月下旬,大雨如注,川江來源,異常盛漲。。。」
被臨時安置的災民
而1931年的洪災同樣也有大暴雨的影子。
在《中國歷史大洪水》一書中這樣描述:降雨過程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從6月28日到7月12日,為時大約半月,許多地方雨量在400毫米以上,有的地方雨量一天就超過200毫米。
第二個階段為7月18日到28日,歷時11天。不論是近江還是離江較遠的一些地方,都留下連降暴雨的記載,譬如安徽的安慶「連日大雨如注」,銅陵「急雨傾盆,連綿十數晝夜」……
第三個階段為7月底至8月15日,此期主要雨區北移至黃淮之間和漢水下遊,有山東平陰兩天雨量約達370毫米、湖北鍾祥三天雨量達250多毫米的記錄。
所以說長江流域近年來水患頻發,實際上就是天災加人禍。
圖片來自網絡
時至今日,長江的洪澇災害依然在嚴重威脅著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如何徹底解決長江的洪澇災害依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儘管經過多次災害洗禮之後,我們已經總結出了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應對之策,極大減少了人員傷亡,但真正想徹底解決洪災的威脅,依然任重道遠。
今年疫情才剛消退,洪水又開始在中華大地肆虐,多難興邦後,惟望風調雨順,同時也向抗洪第一線的同志們致敬,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