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捨不得我的孩子們
記紅興隆第一高級中學教研主任、教務副主任、英語教師倪娟
「老師,您快點回來,我們會想你的!」
「孩子們,老師也會想你們的,我捨不得你們!」
2016年11月2日下午,將要外出學習的紅興隆管理局第一高級中學教研室主任、教務副主任、英語老師倪娟望著圍在身邊,朝夕相處三年高三9班、10班100多個孩子們,眼裡透出依依不捨的神情,眼淚像脫韁的野馬奔湧而出。作為從教34年、年過五旬的倪娟,她最大的不舍就是她教過的3000多名至親至愛的孩子們。因為那份不舍,她動過4次大手術,沒有休息就直接回到班級;因為那份不舍,她兩次暈倒在講臺旁,清醒之後沒有休息接著上課;因為那份不舍,她沒有看曾養大她的奶奶臨終前最後一眼;因為不舍,孫子需要照顧時她選擇了100多名學生-
「做一名像父親一樣的人是我的夢想,教師這個崗位讓我的夢想起航!」
倪娟的父親曾在部隊當一名光榮的軍醫,1958年作為一名轉業官兵來到北大荒,和母親一起在曙光農場4隊工作,1978年,曙光成立第二醫院,父親當上了院長,母親當上了一名醫生。1963年,奶奶帶著叔叔投奔父親來到北大荒,當時倪娟剛出生,由於父母帶著奉獻北大荒的誓言來到曙光農場,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醫院的工作中,因此,陪伴她更多的是慈祥和藹的奶奶。在倪娟的印象裡,曾經是軍人的父親不苟言笑,但是父親對兄弟姐妹5人的教育從來沒有少過。他很少打罵孩子,更多的是被父親的那種認真、嚴謹、待人寬厚、仁慈的生活及工作態度所感染。當時醫院剛剛建立,許多工作需要理順,作為院長的父親每天都早出晚歸、加班加點地工作,有時候半夜突然來了急診,父親及母親接到電話後,就馬上從溫暖的被子裡爬起來奔向醫院,留下的只是一個還帶有父母體溫且孤零零的被窩。父母留給她的最多的只是一個個忙碌的背影。當時,倪娟也非常不解:為什麼父親的時間只能屬於一個又一個患者,而不屬於他親生的孩子?直到有一次,一個曾被父親救過的患者來到家裡,抱著父親激動得痛哭流涕時的情景,卻像黑暗的夜空划過的閃電,照亮了她幼小的心靈。後來,父親告訴她:「孩子,無論做什麼崗位,都要多付出,不要索取回報,我付出這麼多就是要對得起相信我的患者們。」這件事讓她明白,父親不僅屬於自已,屬於這個家庭,他更屬於他所熱愛的醫療事業,屬於讓他牽腸掛肚的患者們。因此,從那時起,要做一個像父親一樣只求付出、不索取回報的人,這個夢想就像烙鐵一樣牢牢地印刻在倪娟幼小的心靈上,父親的形象在她心裡也漸漸高大挺立起來,做一個像父親一樣奉獻給需要的人成為倪娟的夢想-
1982年,曙光農場需要老師,想到父親的教誨,高中畢業的倪娟就參加考試並走上了英語老師的崗位。2007年,倪娟從曙光學校併到管理局第一高中。
從此,教師這個崗位成了倪娟夢想起航的地方。
「我不奉獻你不奉獻,總得有人奉獻,那還是我來奉獻吧!」
倪娟常說:「我離不開學生,離不開三尺講臺,我喜歡這份職業,我愛我的學生,我願為其窮盡一生,無怨無悔。」
倪娟患有嚴重的肺肋粘連病,因為病痛的折磨,她曾兩次暈倒在工作崗位上,醒來後沒有休息依然走上三尺講臺。
2008年10月的一天,一陣急促的聲音從教室裡傳出。
「老師,您這是怎麼了?」
「 老師,您醒醒?」
聽著這些稚嫩且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努力想睜開眼睛瞅瞅孩子們,但是眼皮越來越沉,此刻的她越努力卻越做不到,漸漸的,孩子們焦急的臉龐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遠,最後眼前一黑暈倒在講臺上----。
孩子們迅速跑過去圍著她,怕老師摔倒,他們就七手八腳地用一雙雙小手託舉著老師,慢慢地抬到隔壁辦公室的沙發上。此時,
倪娟臉慘白得像一張白紙,豆大的汗珠布滿臉龐。
「哎呀!這手裡是什麼呀?」聞訊而來的校醫一邊摁著倪娟的人中,一邊揉搓著她緊攥的雙手,從右手手指縫裡滑落出半隻粉筆,「噹啷」一聲掉到地上。
「好了好了!醒過來了!都告訴你多少遍了,剛做完手術,要注意休息,你就是不聽,你真當自己是鐵人啊!」校醫心疼地責怪道。
她微微一笑,用手強拄著沙發慢慢地騰起身,虛弱地從牙縫中斷斷續續擠出七個字「我沒事----,接著----上課----」
倪娟沒有聽從校醫及老師的勸阻,又重新整理一個衣服,用手捋捋凌亂的頭髮,從地上撿起那半截粉筆,又走進了課堂,另一個班的孩子們絲毫沒有感覺到老師剛剛暈倒過。
2009年5月,這個情景又像複製的底片一樣重新閃現了一次。
在教師李翠霞的眼裡,倪娟就是一個『拼命三郎』,為了工作不要命的主兒!
經常陪著打更的大爺值班的郭玉發感受到了倪娟的敬業:「她每天來得最早,每天晚上我是不攆她都不走呀!」
2013年,倪娟擔任教研室主任、教務副主任,還帶著兩個班級的英語課,工作也愈加繁重。
開學是倪娟最忙的時候,1100多名高一新生、22個班主任、70多個任課教師的分配,這絲毫沒有壓倒年過五旬的倪娟。她每次都託著病休熬3至5個通宵完成工作。
高考成績公布後,針對76位教師、22個教學班、6次模擬考試的數據,為了公平公正地評價教師的教學水平,倪娟又連續三天三夜坐在電腦前,反覆統計、比較、核算,眼圈熬紅了、眼皮紅腫了、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更顯蒼白。當老師陸續從滿臉疲憊的倪娟手裡拿走數據表時,卻發現她的右手手掌血肉模糊,才知道倪娟是因為滑鼠握久了,手掌磨出了一個大血泡,血泡又經過滑鼠的長期觸碰被磨爛,而倪娟卻忍著鑽心的疼痛一直堅持把工作圓滿完成。而誰能知道,這個活是兩個人一周的工作量。
倪娟因患有嚴重的肺肋粘連的病,上下樓都氣喘噓噓,而晚上下課到晚自習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她為了擠出時間給孩子上課,晚上從來不吃晚飯,在教室等著為吃完飯的孩子輔導功課。這個習慣,她堅持了多年。
在倪娟的心裡,對學生就需要「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教育。
2010年一節英語課上,同學們正在認真地聽講,只見倪娟緩緩地走到一位趴在課桌上的學生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地說:「別睡了,聽一會兒課。」「你叫我幹啥?我困著哪!」學生白了倪娟一眼,又肆無忌憚的趴下了。「請你坐直了,認真聽課。」在倪娟的堅持下,他極不情願地坐直身子,熬過了這節課。
這位學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劉超——一個讓所有任課教師都頭疼的孩子。自制力差,不願學習,上課睡覺、抽菸、打遊戲,班主任多次教育也不見成效。
下課了,倪娟把他叫到辦公室。「昨天沒有休息好?還是哪些地方聽不懂?」
「沒啥原因,就是不想學。」
「孩子,你這樣做,你的父母知道了會多傷心啊!」
「我沒有媽媽!」劉超脫口而出,眼神中透露著倔強與哀傷。
看著眼前的孩子,倪娟被深深地震動了。她有感於孩子的不幸身世,也責怪著自己的粗心。此後,倪娟身邊多了一個「跟屁蟲」:學校裡,會經常看到兩人在一起學習交談的畫面;放學後,會經常看到倪娟領著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冷了,倪娟為孩子買來羽絨服、棉褲;放假了,倪娟為孩子準備好了回家的車票……漸漸地,同學們發現,劉超臉上的笑容多了,上課學習勁頭足了,人也陽光開朗了。
在拿到大連大學錄取通知書時,他激動地抱著倪娟,高興地捧著倪娟的臉「啪」地親了一口,那個脆生生的吻像三月裡的小雨滋潤著倪娟的心田。那個時候,倪娟感到了一位媽媽的成功與自豪。
細心的倪娟在QQ空間裡了解到單仲豪心理不健康,面對這樣一個特殊的孩子,倪娟付出了更多的愛心和關懷,在她的幫助下,單仲豪走出了自己封閉的世界,向別人敞開了心扉。2015年,以505分的優異成績考入了哈爾濱師範大學重點專業西班牙語系。
並校以來,倪娟幫帶了48名學生,46名學生順利地考入理想的大學,其中有12名學生進入211、985大學。
「我不僅屬於家庭,更屬於我熱愛的工作和需要我的人!」
在倪娟從事教師的34年間,她把她的愛、她的心血幾乎全部給了自己的學生,卻忽略了對家庭的付出。她是在用生命愛著她的學生和她的三尺講臺,提起她的學生,她常說:「那是我的孩子們。」而提起自己的家庭,倪娟的臉上總是掛著各種各樣的愧疚。
倪娟從小由奶奶帶大,她和奶奶的感情很深。2002年12月,北京打來電話,告知倪娟的奶奶病重。面對還有3個月就要高考的畢業班,一邊是將要高考的孩子,一邊是從小陪她長大的奶奶,倪娟經過幾番痛苦與糾結之後,向學校請了3天假。即便坐上了火車,倪娟仍放心不下,幾次拿起電話叮囑課代表要監督好班級的進度不能鬆勁。第二天,倪娟終於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家裡人都靜靜等在病房裡,父親看見倪娟進來,便輕輕搖醒奶奶,說:「媽,你看誰來了!」奶奶慢慢張開雙眼「娟兒」。此時的奶奶已經記憶退化,想不起許多事,而看到許久未見的孫女卻清楚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倪娟趕緊拉住奶奶的手,就這樣握著,許久許久。
一天的時間轉眼過去了,倪娟要準備踏上返程的列車。就在準備啟程的時候,醫院再次下了病危通知書。倪娟知道,或許奶奶就在這幾天了。她拿起手機,找出了校領導的號碼。「我想再續請兩天假,我知道校長肯定會給,但我舍不下那群孩子,眼看高考都倒計時了。我很煎熬,但還是沒撥通電話,決定回去。」
倪娟望著奶奶滿是皺紋的臉,祈禱奶奶要康復起來,祈禱奶奶能原諒自己的無法陪伴。她看著奶奶安詳的睡臉,一小步一小步退出病房,就當她轉身關上病房門的一剎那,倪娟再也無法控制眼裡的淚水。「那時心裡憋得不行,感覺下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了。奶奶把我養大,我想陪她卻又不能不走,難受得不行。」倪娟一邊說一邊按著胸口,眼圈泛紅。
返程的火車緩緩啟動。突然,倪娟的手機響了,北京號碼,當時她的心裡「咯噔」一聲。「餵」聲音都是顫抖的,電話對面傳來了奶奶病逝的噩耗。此時的倪娟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她的眼淚像爆發的山洪,再也不受控制。
「第一次失聲痛哭,滿腦子裡全是和奶奶在一起時的畫面。非常懊悔,為什麼不續請假,哪怕是一天也好,一天就能趕上。」倪娟在心裡無數次的罵自己、問自己為什麼非得回來不可。此時,倪娟曾後悔過。但是當回到三尺講臺看到100個孩子的笑臉,她又平靜了許多:從小疼愛她的奶奶會理解她、支持她的。
倪娟心中充滿了愧疚。她曾說:「我這輩子也許能做一名合格的老師,但卻沒能做一名稱職的母親」
有個畫面多年來深深地烙在倪娟的心底: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倪娟在校上晚自習。正上課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教室外窗臺上趴著一個小小的腦袋。
「是兒子!」倪娟心中一驚,快步走出教室,來到孩子身邊。
「越越,你怎麼來了?」
不滿5歲的小人兒此時像個小雪人,臉凍得通紅,用嘴裡呼出的哈氣不停地暖著紅腫的小手,頭也隨著凍出的鼻涕一抽一抽地抖動。
「媽媽,我來接你。」孩子稚嫩的聲音讓她鼻子一酸。
「越越,天這麼黑,你不害怕嗎?」
「媽媽,我不怕,我是男子漢,要來保護你!」
「越越,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這些大哥哥大姐姐更需要你!」
望著兒子凍得通紅的小臉,含著眼淚的倪娟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
倪娟愧對自已的兒子,也對不起自已的孫子。孫子剛剛出生,兒媳想讓婆婆看孫子,但倪娟卻拒絕了,在她看來,孫子是一個人,而她的學生卻是100多人,所以她還是選擇100多個孩子。
倪娟為了她的孩子,連自已的身體都不顧。她曾兩個月之間接連做了三次大手術,醫生建議她休息三個月,可是她在手術後20天就堅持上班了。從事教師崗位34年的倪娟,從來沒有因為個人原因耽誤過一節課。身體有病的她平時身體難受,但她只要站在講臺上,就渾身充滿了魔力,神採飛揚,活力四射,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她竟是做過大手術的重病號。
倪娟父母在北京居住,父親身患高血壓、糖尿病,身體一直不好,但忙於工作的倪娟很少去照顧他們。2009年,倪娟在北京做了子宮摘除手術,回到父母家養病,許久沒有見到她的父母像小孩童,樂顛顛地忙前忙後地照顧她。到了中午,父親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倪娟,關切地說道:「孩子,你平時工作太累了,好好休息,爸給你做飯,把身體養好,孩子們還需要你呢!」說著,父親邁著蹣跚的腳步一點點挪到廚房忙活起來。倪娟看著父親忙碌的背影,想到作為兒女本來應該盡孝年邁的父母,而如今卻需要他們的照顧,不爭氣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淌。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近幾年,倪娟所教的班級都是平行班,她把平行班的英語課上出了重點班的效果,學生們像著了魔一樣喜歡她。高考中,她所帶的班級英語成績在平行班中遙遙領先,每班都有近15人的成績達到重點班學生的水平。
有一種執著的付出叫做堅守,有一種博大的情懷叫做奉獻。
如今,倪娟還拖著病體,在教師崗位上躑躅前行,因為這裡有她追逐的夢想,更因為她捨不得她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