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雅典衛城建築群的布局沒有軸線,不求對稱,建築物的位置和朝向由朝聖路線上的最佳景觀來設計。保護神雅典娜的廟帕提農是多立克式的,位於衛城正中偏南,離南緣不遠,地基有一部分是人工填築起來的。它的正北是愛奧尼亞式的厄瑞克忒翁廟,幾乎緊靠北緣。
多立克式的山門當然造在衛城西端唯一的入口處。挨著山門南翼有一個向西凸出的陡崖,愛奧尼亞式的勝利神廟就造在上面。幾座主要建築物都貼近邊緣,為的是照顧在山下的觀賞,因為衛城坐落在城市的中央。
(有一種說法:泛雅典娜大慶時遊行的隊伍在上山之前先要環繞衛城走一圈,那麼山下的觀賞就更見重要了。)泛雅典娜節日大慶最後一天早晨,參加朝聖的人在衛城西北方向的雅典中心廣場集合。隊伍繞到勝利神廟的陡崖下,削壁面上掛著波希戰爭虜獲的戰利品,削壁上緣女兒牆上和廟的簷壁上浮雕著打敗波斯侵略者的戰爭場面。那個決定雅典和整個希臘命運的勝利是絕對不能忘記的,它激發雅典人對祖國和民主制度的熱愛,激發他們的英雄主義,也向所有的希臘城邦炫耀雅典的強大。
繞過削壁,登上陡坡,仰視便是樸素的山門。進了山門,迎面見一尊11米高的雅典娜像,銅鑄而鍍金,手執長矛。它以垂直的形體與沿邊橫向展開的建築群對比,成了構圖中心、視覺中心,使畫面統一。再向前走,真正統率全局的是帕提農。它位置最高,體量最大,形式最簡潔,風格最莊重,裝飾最華麗,色彩最鮮豔,四面一圈都是雄偉的柱廊。
帕提農的統率作用使建築群主次分明,形成了整體,同時也突出了衛城的主題:頌讚雅典。帕提農以西北角斜對著朝聖隊伍,這是它最美的觀賞角度。繼續沿帕提農的北柱廊向東走,左側是厄瑞克忒翁。它遠遠小於帕提農,但它並不侷促,因為它以複雜的體形、秀雅的愛奧尼亞風格、素雅的大理石本色、大面積的光牆,處處與帕提農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既襯託了帕提農,又顯示了自己。它以六尊2.1米高的端重典麗的少女雕像組成的柱廊迎接轉過來的朝聖者。隊伍走到帕提農東面,在露天祭壇點火,舉行儀式,然後載歌載舞,狂歡終日。
在朝聖隊伍行進途中,衛城大幅度地變化著景色:建築物與雕刻交替;多立克式藝術與愛奧尼亞式藝術交替;雕刻有獨立的銅像、有建築物上的大理石浮雕和圓雕甚至雕像柱。浮雕有愛奧尼亞式重線條的和多立克式重體積的,有單幅也有長長的連續畫面。最精美絕倫的是帕提農東西兩個山花上的雕像群。建築物也是風格、體形、色彩、大小、繁簡各個大不相同。景色的大幅度變化又得力於非對稱的自由布局。但每一幅畫面都有強有力的中心,所以景色多變而並不散亂。衛城的豐富景色使它於嚴肅中有活潑,莊重中有輕快。
多立克和愛奧尼亞兩種建築與雕刻風格的並用,是古典盛期雅典作為全希臘文化中心的新現象,在過去漫長的時期裡,愛奧尼亞柱式只流行於愛琴海諸島和小亞細亞的手工業和商業發達的民主制城邦裡,多立克柱式則只流行於希臘本土的伯羅奔尼撒、義大利和西西里純農業的貴族寡頭制城邦裡,互相併不交流。波希戰爭的勝利,一方面促使希臘國家整體意識加強,一方面促使小亞細亞的人才匯聚到雅典,文化眼界擴大,加上戰後雅典力求作為全希臘的政治、宗教、文化、經濟中心,於是破格創新,這兩種文化的藩籬被突破,雅典衛城建築群成了愛奧尼亞文化和多立克文化交融的象徵。
兩種文化的交融不僅表現在愛奧尼亞式建築和多立克式建築的並存上,而且滲透到了各座建築物之中。衛城的山門,東西兩個立面都用多立克柱式,但門屋裡的6棵柱子卻是愛奧尼亞式的。帕提農的周圍柱廊是多立克式的,裝飾著體積感很強的單幅的高浮雕,但西端一間財庫裡卻用了4棵愛奧尼亞式柱子,而且它的柱廊內神堂牆壁外側的簷壁是愛奧尼亞式的,不分格,刻著線條韻律感很強的薄浮雕,畫面連續。
兩種柱式的交融更進一步深入到了柱式本身,例如:帕提農的多立克式柱子比它以前同類柱子修長,這是向愛奧尼亞式的比例靠攏,而勝利神廟的愛奧尼亞式柱子比它以前同類柱子粗壯,是靠攏多立克柱式。總的看來,愛奧尼亞式對多立克式的滲透強過於多立克式對愛奧尼亞式的滲透。當時先進的愛奧尼亞文化在與多立克文化交融中處於強勢。愛奧尼亞柱式比較柔和而早先的多立克柱式太過於粗獷。由於兩種柱式的構成規則是相同的,因而這雙方的滲透和靠攏更使它們能和諧地相處在同一座建築物和同一個建築群中。
衛城非對稱的自由布局主要來自於民間的自然神聖地建築群傳統。馬克思說:「希臘是泛神論的國土。它所有的風景都嵌和諧的畫框裡。每個地方都要求在它的環境裡有自己的神,每條河流都有它的水澤女神,每個小樹林也有它的森林女神,希臘人的宗教就是這樣形成的。」希臘的自然神是很人性化的,這些民間自然神聖地不要求威嚴,不死拘一格,建築的布局追求天然得體,與風景一起「嵌入和諧的畫框裡」。
這樣的聖地起初主要分布在愛琴海諸島和小亞細亞的民主城邦裡。相反,義大利和西西里的希臘城邦裡,神祇聖地脫胎於貴族寡頭的城堡宮殿,並且一直沒有完全分離開來,以致建築群的布局死守教條,一座座廟宇朝著同一個方向,互相平行排列,不適應地形,也分不清主次。在希臘本土上愛奧尼亞人居住區裡,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和奧林匹亞的宙斯神兩個聖地建築群,布局也都是隨宜活潑的。離雅典很近的德爾斐,那建築群與自然的交融,與朝聖者行進過程的契合,已到了極為完美的程度。雅典衛城建築群,繼承的便是愛奧尼亞傳統。
波希戰爭後,領導雅典人取得勝利的政治家塞密斯託克利斯(Themistocles,約公元前528-約前462)重建衛城,在被毀的古雅典娜神廟之南填平地基動手建造神廟。泥古不化的貴族寡頭派強烈反對,他們要求新廟必須造在寡頭專政時代的古廟舊址上,認為任何改變都會招致神譴的災難。
結語
但是伯裡克利不信邪,堅持創新,在剛建起來的新廟基礎上建造了帕提農,終於使衛城建築群成為人類最完美的創造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