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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說的是信,就是寫信的信,我看過的梁實秋關於信的文章一共有三篇,分別是:《信》、《寫信難》、《匿名信》。
首先我們先提一封比較獨特的信,在2003年第十期讀者上,有一篇文章叫愛因斯坦給五千年後人類的一封信。這封信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我初次見到是在初中的政治書上,在這期讀者上看到已經是第七次了,可見這封信的曝光頻率有多高。既然是給五千年後人們看的信,那這封信應該是保密的,我們不應該看,但這封信還上了中國的政治書,而且還上了報紙、雜誌,讓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這意思估計就是要看看五千年的時間會把一個事情訛傳成什麼樣,要是孫臏兩千多年前把自己的書也做一個時間艙,埋到地下然後做個標記,兩千年以後才可以打開,然後這個事兒就進入到課本兒代代相傳,估計也就不會發生我們從唐朝開始一千多年都搞不清孫武和孫臏是不是一個人的事兒,這要是再過個一千年兩千年,世界上再出現一兩個姓愛因斯坦的巨星,估計五千年以後人們就更暈了。
放下幾千年的事,咱們不替七十世紀的人操心了,進入正題,二十多年前寫信,我記得往外部發是兩毛錢,後來就變成五毛、八毛,到了21世紀好像就變成一塊二了,郵資的變化大概如此。我就覺得這個寫信是越來越貴了,梁實秋也遇到過郵資漲價的時代,他說郵票時刻漲價,每漲一次寫信的興致就淡一次,舊郵票立刻落伍貼滿了信封也不夠數。
我用過的普通郵票,主要是四種,有民居類的、長城類、環保類、還有鳥類。以前我有時接到信上就貼著十張走的郵票蔚為壯觀,那就是郵資漲了用的舊郵票,只能是貼很多張。十幾年前的我才知道紀念郵票,它的發行量是很多的,買的話就是票面價格,以前我一直以為紀念郵票比較貴,從那以後我才開始集中用非普通郵票。
我記得從長城郵票開始,這個郵資價格就大規模的就往上漲,那以後就開始進入手機時代了,所以就不怎麼寫信,開始發簡訊。因為寫信寫習慣了,所以發簡訊了總感覺這個簡訊字數受限,我記得這個簡訊好像是一條簡訊限制140字,還是70個字,你總覺得不夠用,說那麼一個意思要發好幾條簡訊才能說完,後來就好了因為簡訊不發了因為話費便宜了。現在電話也懶得打了,多年的老朋友,也許都想不起上次是什麼時候聯繫的。
這個變化像什麼?梁實秋就在《寫信難》這篇文章裡說,寫信與年齡有關,中學生都擅長寫長信,中學生的時代是詩人的時代,哲人的時代,情人的時代。中學以上,隨著黃金時代的消失,信也漸漸變短,大學畢了業大概就剩下八行了,八行也算多的了。這是梁實秋在文章《寫信難》中說的話。
有學生說大學畢業以後寫信就比較少了,有些學生大學畢業以後寫信,給誰寫?寫給老師,請老師推薦工作。信的開頭都是,某某老師鈞鑑。那這個學生有了工作之後,這個信的開頭就變了,成了某某先生。如果是當了官、出人頭地,給老師寫信就變成了稱兄道弟。有人就說還有這樣的事?這不是我經歷的,這是梁實秋經歷的,是在《信》這篇文章裡寫的。梁實秋得出的原因是,師生關係原屬於僱傭關係。我覺得梁實秋這個道理是不錯。
我第一次見到那種傳統的書信開頭,就是某某某鈞鑑,好像是在初中的歷史課,有毛澤東給蔣介石的一封信的照片,開頭就是:蔣委員長XXX臺鑑。這個事情好像是重慶談判時候的那節課,當時我也搞不懂「臺鑑」是什麼意思。我以為是讓收信人看看這個信寫得對不對?我感覺毛澤東好有文化。後來才知道這是掉書袋。那時候這麼寫當然沒問題,更何況是大人物之間的這種正式的書信往來。
但是你要是現在寫私人信件,再這麼寫就令人討厭了。梁實秋對這種現象就非常反感,他說,這種信的用處至少可以讓我們知道,此人依然健在,這種信還不能不回,一定要在信上寫著,侯有機緣,定當馳告。
更讓梁實秋討厭的是匿名信。他在《匿名信》這篇文章中就有精彩的描寫,他寫匿名信人寫信之前的表現。他說,寫匿名信的人必定是迫不得已,就像一個人不為生活所迫,絕不會男盜女娼一樣。當其蓄謀動念之事,一定有一副血脈賁張的面孔,『怒從心上生,惡向膽邊生』。硬是按捺不住,幾度心裡猶豫,又幾度心裡堅決。匿名信除了發洩怨恨之外,還表現了人性怯懦的一面。
這篇文章中還描寫了他接到的一通匿名電話,也很有意思,感興趣的可以找這篇文章讀一讀。
他還說,要防止這種匿名信,除非自己是文盲,並且專結交文盲,這也是梁實秋說的。但是這個時代想當文盲是很難了,不會寫信也比較難。我記得小時候語文課專門有一個單元就是教怎麼寫信,還有就是寫留言條,考試的時候還要考這些。
但是老師教是一方面,你真正寫信還是要家長知道。我記得我小時候寫信,往家裡寫,信的開頭除了寫上某某之外,還要寫上並姨姨姨夫舅子妗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等等,親戚太多了,把所有的親戚全寫上。一封信要把所有的親人全問到,以致到了中學給小學的同學寫信,也是一封信要問候好幾位同學,只要他們住的近,或者在一所中學。他們的回信也是,幾個人寫完裝在一個信封裡郵過來。再往後就是一人一封了,麻煩的事就是一件事寫好幾遍。
有了手機以後,就可以群發簡訊了。現在尤其是微信,反而跟以前的同學、朋友聯繫少了。也不知道是科技把我們的距離拉大了,還是時間把距離拉大了。
梁實秋在《信》這篇文章裡說,生活在這個時代,心頭縈繞的都是米價漲落的問題,一代代郵件之中,要挑出幾件雅麗可誦的文章來,談何容易。梁實秋在他那個年代,估計是六七十年代他寫的這篇文章,他說的是物價的問題。
其實他收的很多信,都是廢話特別多,有效信息特別少,就跟現在廣告滿天飛一樣。微信、網絡,打開朋友圈,都是廣告,新聞,能找到一些想看的東西太難了。
那麼歷史上有沒有字少的信呢?還真有。舉個比較極端的例子,大家應該都是知道,法國大文豪雨果,就是巴黎聖母院的作者。雨果,據說他給出版社寫過一封信,這封信就是問他的某一篇作品的出版情況。全信的正文只有一個符號,是個問號。出版社更絕,回復了一個驚嘆號,意思就表達很清楚了。雖然沒有寫字,但是意思表達很清楚。這據說是最短的信。
那麼有沒有更短的呢?還真有。不過嚴格來講不能說是信,是電報。這個事發生在沈從文的身上,怎麼回事?徐志摩把沈從文推薦給胡適,胡適就特招他進入上海的中國工學,這是所大學,來教書。
在課堂上,沈從文認識了一位女學生,叫張兆和。沈從文對張兆和是一見鍾情,感情泛濫是一發不可收拾,情書是一封一封又一封,半年時間就寫了幾百封,內容是慘不忍睹。張兆和不同意,但是經歷各種折騰之後,沈從文終於可以到女方家裡見父母了。回到家以後,心一直懸著,這女方家長到底同不同意。他就問張兆和的二姐張允和,張允和就給他發了一封電報。正文就一個字,允。
這封電報被人稱作半個字的電報。因為這個允字即代表對方家長同意了,允許了,也代表張允和的姓名。
沈從文他不善言語,寫起情書來就綿延不絕,正如梁實秋在《寫信難》裡所說的,愛講話的人就未必愛寫信。
沈從文他半年時間就寫了幾百封情書,也是夠勤快。但還有比他寫得多的。剛才提到的雨果,陪伴雨果五十餘年的女友朱麗葉,幾乎每天給雨果寫信,寫情書,不管他倆是在一起,還是分開,每天寫寫了大概有兩萬封信,寫了五十多年。跟現在這個微博差不多,每天更新,每時每刻都更新。
這朱麗葉寫兩萬封情書,其實也不算最多的。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知道韓寶儀的,八九十代非常紅的歌星,她的歌風靡一個時代。韓寶儀她的丈夫是她的歌迷,她丈夫追求她的時候,也是寫情書,但是給女歌星寫情書的人多了去了,她丈夫的厲害之處就是一共寫了四萬封情書,大約是四萬封。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更厲害的是他是用毛筆寫的。我估計每天用的筆,用的墨,也費不少,每天要寫幾十封到一百封信。寫信的費用也不少,估計郵票都走的是批發價。精石所至,金石為開,最後二人是結婚了。
下面給大家寫一首情詩,熟悉文學的朋友可能熟悉這首情詩。朝來風色暗高樓,偕隱名山誓白頭。好事只愁天妒我,為君先買五湖舟。這首詩是鬱達夫寫給王映霞的詩,鬱達夫追求王映霞的時候也是瘋狂寫情書,這不跟沈從文一樣嗎?真是。
鬱達夫和沈從文這倆人也算是難兄難弟了,當初沈從文20年代初在北京北漂的時候,快餓死了,向很多知名作家求助,鬱達夫也收到信了,鬱達夫就登門看望沈從文,請他吃飯,救助他。其實當時鬱達夫自己也正倒黴,也掙扎在溫飽線上。後來沈從文經鬱達夫介紹認識了徐志摩,再後來經徐志摩推薦去了中國工學。就發生了前面我們說過的他和張兆和的故事。
但鬱達夫和沈從文不一樣的是,鬱達夫一生跟四五個女人同居、結過婚,沈從文一生中只有張兆和。梁實秋在《信》這篇文章裡就說,情人們只有在不能喁喁私語的時候才要寫信。其實以前很多時候寫信都是家書,家書抵萬金,家人出門之前,一般都叮囑一句,到那邊寫信,但現在都改了,到那邊打電話。
我十幾年前看到過一個關於家書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年輕人跟父母分開了,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母親寫信,其實就是報平安,我們都知道,那肯定是手寫。但是突然有一天,他母親收到的信變成列印的了。他母親就很緊張,懷疑孩子手壞了,這壞成什麼樣子了呢?這心就懸起來了,他母親就立即啟程趕赴孩子工作的所在地,一見面是先看手,倆手都沒問題,這個母親就非常高興。這個故事的作者叫彭妤,他在文章的最末尾寫到,寫封信回家,記住,用手。
其實說這個故事,現在還有什麼用?我覺得沒什麼用了,因為在十幾年後的今天,私人之間的信件幾乎要絕跡了。我估計很快寫信就會被評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真要到那麼一天,我們會很懷念寫信的日子和收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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