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班牙的漢語教學之旅

沈三廢在他的書中說道：「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快樂著自己的快樂，痛苦著自己的痛苦，與這個世界無關……」。

我對此不能苟同，在我看來，人生來本是一張白紙，通過和他人相遇、相識、相知，才能在自己的生命篇章中留下印記，最後交給世界一個滿意的答卷。

感謝在西班牙作為漢語教師的這段經歷讓我有幸遇到了一群可愛的學生，為我的人生旅程抒寫下了絢麗的篇章。

海島風光

我在坐落於西班牙海島上的拉斯帕爾馬斯大學和其孔子學院本部授課，都是小班教學。雖說學生不多，但是教授對象年齡差極大，下至十歲的小學生，上至四五十歲的上班族，我都要一一應對。

其中，與我建立最深厚聯繫的要數我的同齡人——西班牙的大學生們咯！

孔子學院本部圖書館

其實在接觸西班牙的大學生之前，我對他們的印象不太好，因為聽說他們不像中國學生那麼遵守紀律，還會跟老師抬槓。所以，當我任教後第一堂課就碰到了最「難搞」的西班牙大學生時，我的緊張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但是在認識了我的學生們之後，我完全消除了對西班牙大學生的刻板印象，他們其實非常遵守紀律，也很尊重老師，在熟絡了之後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

我有一個學生叫Gabriel，他對漢語和中國文化十分感興趣。

他喜歡在課後找難題「考」我，比如讓我寫一些像「噴嚏」、「牙膏」這樣的易錯字，當看到我竟然也會漏寫筆畫、或者一下想不起來怎麼寫時他先是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然後替我辯解說「這是因為你們現在都習慣用鍵盤打字吧」！不禁讓我開始反思自我。

印象最深的便是有一回他讓我猜一個謎語「一群人排隊上廁所——打一歐洲城市名稱」，謎底是「倫敦」，逗得我捧腹大笑。

當然了，西班牙也有性格內向、不愛開口說話的學生，比如我有一個學生叫Sara，她上課從來都不主動回答問題，即使被點到，她也磕磕巴巴，很難回答出個完整的句子。

我唯一一次上課失控也是因為這個學生。

那天她在我的課上不聽講，複習著即將補考的科目，好多次點到她都不回答問題，甚至在我提醒她之後還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她的態度嚴重影響了我的心情，即使我努力克制自己，最終還是被突破了心理防線，哽咽著走出教室冷靜了幾分鐘。

我在教室門外聽見學生們一直在討論，不一會兒他們出來了，所有人都帶著關切的目光看著我，Sara一臉愧疚地主動要求回家複習。進教室時我還聽到Gabriel問Sergio

「¿Cómo se dice no llores?」（「不要哭」怎麼說），然後困難地蹦出了「不……哭」兩個字，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除了西班牙本地的學生，我還意外收穫了兩個在西班牙工作生活的比利時學生——Rob和Dirk，他們同時也是我教過的年齡最大的兩個學生，但是已經快到不惑之年的他們學起漢語來竟然一點兒也不輸年輕人，才學了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就可以在WhatsApp上和我用中文聊天了。

Rob和Dirk還是我教過的唯一一對LGBT人群，一開始我就被告知他們是一對同性伴侶，所以起初我和他們互動時特別怕觸碰此類敏感話題，但是人家卻絲毫沒有避諱，跟我熟了之後還經常在課堂上「秀恩愛」。

比如，有一次我問Rob「你生日的時候準備做什麼？」，他回答說「去旅遊」，我問「去哪兒旅遊」，他說他也不知道，Dirk已經幫他買好票了，原來這還是個驚喜！

我碰到過讓我最「頭疼」的學生要數年齡最小的José和Ana了。

說實話教小孩是我十分害怕的一件事兒，所以當院長把這兩個學生教到我手中時我內心是抗拒的，但是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於是我開始上網搜索各種對外漢語教學遊戲、瀏覽幼兒漢語教學視頻來準備迎接我的小學生們。

自製課堂遊戲：Juego de Oca大富翁

由於這是從另外一個老師那兒接的班，所以給他們上第一堂課時，那位老師十分貼心地來輔助旁聽我的課，也許是第一次見還面生，所以這倆小孩剛開始表現得十分配合，但是從第二節課開始他們就暴露出了調皮的本性。

Ana是一個十分活躍的小女孩，她的表現力十足，卻也很難控制；José是一個被西班牙人領養的帶有中國血統的小男孩，他的性格則和Ana相反，十分慢熱，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所以每節課我都需要花很多時間在課堂紀律的維持上，經常覺得心力交瘁。但是儘管如此，他們也總是能帶給我很多歡樂。

Ana從小就學芭蕾舞，她連玩遊戲時候的定格姿勢都是像劈叉、下腰這樣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José喜歡畫畫，他籤到的時候總喜歡在自己的名字後面畫一條小鯊魚，他還喜歡在課上說冷笑話，比如有一回我講到「黃瓜」這個詞時，José對這個詞展開聯想：「一個叫Juan（胡安）的人喜歡呱呱叫，簡稱Juan gua（胡安呱）」。

學生的課堂習作

還有很多學生我沒有提及，但是他們同樣在我心中佔有重要的位置，他們讓我收穫了很多美好的「第一次」——第一次和學生去酒吧、第一次玩西班牙語版「狼人殺」、第一次收到學生的禮物、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你是一個好老師」……

這短短數月的任教生活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與他人、與這個世界的聯結，給我的生命篇章畫上了絢爛的一筆。

雖然我的漢語教學之旅即將要告一段落，但是我會帶著從這段經歷中積蓄的能量，以更加飽滿的姿態通往下一段旅程，迎接未知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