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季，在新冠病毒最猖獗時，許多國家的養老院成了重災區。如今，隨著秋冬季來臨，一度被遏制的疫情又強勢反撲，養老院再次面臨嚴峻考驗。
一項本周發布的全球研究顯示，全球26國新冠死亡病例中，養老院老人佔47%。面對秋冬季疫情反彈，養老院的防疫形勢不容樂觀。專家們迫切希望能避免春季災難的重演。
歐美「名列前茅」
國際長期護理政策網（International Long-Term Care Policy Network，ILPN）開展的一項跨國研究項目本周公布了最新數據：在全球26個國家有記錄的新冠死亡病例中，有47%來自養老院。
從佔比來看，加拿大的比例最高，達到80%。排名二、三的是西班牙、比利時，分別為63%、61%。緊隨其後的依次是法國（46%）、瑞典（46%）、美國（41%）。
從養老院死亡病例數看，美國最多。截至上月，至少有82105名養老院老人死於新冠。相比之下，雖然加拿大比例最高，但是死亡病例數並非最多，迄今不足1萬。
ILPN收集的新冠死亡數據來自今年9月或10月。數據還顯示，在部分國家中，大約每20名老人中就有1人在疫情期間死於新冠。
這些數據令人震驚。不過，研究人員表示，國與國之間的比較帶來許多挑戰。因為各國之間差異很大，包括在數據可用性和標準方面的差異，以及在老年人護理方面的社會實踐的差異。
倫敦經濟學院研究員、ILPN協調員阿德利娜·科馬斯-赫雷拉（Adelina Comas-Herrera）說，要了解新冠對養老機構的影響，唯一真正的衡量標準是掌握護理機構中老人死於新冠的確切人數，並與疫情之前的幾年裡的死亡數據作對比，但要獲得相關數據並不容易。「很多國家擁有這些數據，但沒有公布。」
比如義大利曾是此次歐洲疫情的「震中」，人口嚴重老齡化，米蘭歷史悠久的Pio Albergo Trivulzio養老院在今春有300人死於新冠，一度成為新冠威脅老年人的恐怖象徵。但是，從義大利護理機構收集到的數據卻很少。
哪裡出了問題？
「你以為可以設法保護那些護理院的老人們不受外面發生的任何事情的影響，但其實沒法做到。」科馬斯-赫雷拉說。
為什麼養老院面對新冠病毒時如此不堪一擊？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英國《金融時報》曾就歐美養老院在疫情中遭受重創做過細緻分析，指出其中一些共性原因：老人們生活在一個適合病毒傳播的環境中，從公共用品到公共的通風系統都是病毒的潛在載體；護工集中服務帶來傳染；個人防護用品極端缺乏；病毒檢測嚴重不足。
不過，研究人員發現不同國家和地區也各自存在防疫上的漏洞和缺陷。
比如在瑞典，政府避免實施嚴格的「封鎖」，部分考慮是允許病毒在低風險人群中傳播，從而使高風險人群得到更好的保護。同時，瑞典自3月30日起規定禁止探視養老院，直至本月才恢復。但是，這些策略被證明是失敗的。
然而，即使採取嚴格的防疫措施，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比如在中國香港，一月中旬就對養老院實施「重點保護」，包括縮短探視時間、老人只能在自己房間裡用餐等。
這些舉措在短期內似乎頗見成效，但隨著5月份放鬆限制，香港的病例數再次激增，病毒也很快潛入養老院。結果，至少有30例死亡病例與護理機構有關，約佔香港新冠死亡病例總數的四分之一。
香港大學教授林一星（Terry Lum）說，最令人擔心的是，新冠病毒可能會通過看似健康的工作人員溜進醫院，事實上這些員工已被感染，只是沒有症狀而已。
在養老院新冠死亡比例最高的加拿大，專家表示，由於養老機構與社區之間沒有做到很好的隔離，導致養老院被病毒「攻陷」。
多倫多西奈醫療中心老年病學主任薩米爾·辛哈（Samir Sinha）指出，各地養老護理機構之所以暴發疫情，實際上是社區傳播的產物。「在護理機構工作的員工也住在社區裡，他們可能無意中感染新冠後又無意中把它帶入養老院。」
做好準備了嗎？
如今，隨著秋冬季降臨，新冠病毒在世界多國捲土重來。一些專家擔心，在潛在的第二波疫情面前，養老機構依然很脆弱。
義大利老年精神科學會主席馬可·特拉布基（Marco Trabucchi）說，第二波疫情或許會在幾周內襲來，但養老院沒有做好準備。
多倫多大學傳染病專家艾薩克·博格奇（Isaac Bogoch）表示，在第一波疫情中，已看到養老護理機構的巨大弱點，政府和護理機構為此也承諾作出政策調整，包括解決護理人員報酬過低的問題、提供充足的個人防護裝備、結合預防感染與控制措施等。但這些承諾能否落到實處，在秋冬季保護養老院免受病毒侵襲，還有待觀察。
儘管各國在防疫過程中也總結出一些經驗教訓，比如在西班牙和英國的一些護理機構中，讓工作人員住在養老院並接受頻繁的檢測似乎有助於防止病毒侵入。在美國，快速反應小組將老年病人隔離並送往醫院，也有助於遏制病毒的傳播。此外，日本、韓國、中國等亞洲國家的養老機構沒有在疫情中「淪陷」似乎也能提供一些啟示。
但是研究人員表示，很難找到能普遍適用的策略。
在韓國或中國香港，政府的財政或許能夠覆蓋養老護理機構。但在不少西方國家，普遍是私立養老院，機構運營者必須考慮成本問題。
舉例來說，讓員工住在養老院以免因流動而傳播病毒並非易事，一方面這些護理人員通常在多個養老護理機構工作，另一方面定期檢測費用也會影響行業利潤。護理行業通常使用的是廉價、低技能勞動力。
肯特大學保健和衛生政策教授謝林·海珊（Shereen Hussein）說，提供更多人手、設備、空間，「這意味著利潤會減少」。
此外，採取禁止探視的「封鎖」措施也引發爭議。如果沒有家人和朋友來訪，許多老人會感到孤獨、痛苦，從而產生心理問題。但是專家也承認，明知這一做法不人道，但有時也別無選擇。
ILPN預測，在老年護理服務領域，成本上升和需求下降可能不是曇花一現，而是會持續多年。研究人員認為，養老院需要做出一些改變，不僅是為應對可能的第二波疫情，也是為適應疫情之後的行業環境變化。「我們必須跳出固有思維模式，也許稍微要跨出舒適區。」耶魯大學教授蘇尼爾·帕裡克（Sunil Parikh）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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