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酒意來時隨意飲,杯酒即可生歡愉。對於大多數真正懂酒的酒客而言,喝酒的時候,酒量並不是最關鍵的因素。要知道,飲酒的樂趣一半在於飲,而另一半則是在於酒中的各種細小趣味。
縱觀我國從古至今的整部酒文化史,其中佔據大篇幅的乃是以酒為中心展開的、涉及人們日常生活中多方面、多層次的社會畫卷。也正是由於酒真正融入到了從古至今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了我們瑣屑生活中難以繞開的一個因素,這才使得酒文化得以全方位鋪展開來。
而要說講究飲酒的生活趣味這一方面,當屬既繼承宋代文人士大夫閒雅情調、又沾染了些許市井煙火氣的明代文人為最。明代酒客相比於張揚高蹈、醉後高呼《大風歌》的漢代醉鬼和飄逸脫塵、大醉於酒肆而「天子呼來不上船」的唐代「酒仙」多了一些著眼於生活瑣碎的細緻和優遊。例如我們在之前的文章中就曾談論過的晚明文人張岱,他在《湖心亭看雪》中所寫的那則趣事:「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餘,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餘同飲。餘強飲三大白而別。」這位本身不擅於飲酒的貴公子在大雪天去湖心亭看雪,遇到了兩位在此流連的醉客,他們二人邀請張岱飲酒,張岱也覺得頗為有趣,便「強飲」三大杯後與他們作別。在這樣的偶遇中,飲酒多少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遇「同趣」之人的欣喜。
當然,要說有明一代真正懂酒的雅客,當屬袁枚。袁枚本性疏淡灑脫,不喜歡作官,於是正值壯年便辭官,隱居在自己的小園子「隨園」中,優遊自得。他在這座小園子中過著閒散愜意的生活,還將對於喝茶、飲酒等日常瑣碎的研究記載下來,寫成了《隨園食單》一書。
這是一部有系統的論述烹飪技術和南北酒食的著作,全書分「須知單、戒單、海鮮單、雜素菜單、點心單、飯粥單……茶酒單」等十四個方面。其中的「茶酒單」對於南北名酒均有所評述。「餘性不近酒,故律酒過嚴,轉能深知酒味。」於是這位「性不近酒」的生活專家便在書中記載了「紹興酒」、「常州蘭陵酒」、「蘇州陳三白」、「山西汾酒」……等十種他認為最佳的好酒,還對它們的滋味進行了形象貼切的描述:紹興酒「如清官廉吏」,而山西汾酒如「人中之光棍,縣中之酷吏」等等,其中趣味一時難以說盡。
飲酒其實是一種生活的藝術,不在於多喝,而是在於遍嘗美酒後去了解它背後的深厚文化。這才能算是真正的懂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