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綿羊》閱讀分享

「真讀」2017年第4次書會

《優秀的綿羊》閱讀分享

分享人：Cathy

分享時間：2017年1月31日

閱讀緣起

2015年，《南方周末》上有一篇文章《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和常青藤的綿羊》，作者（美國科羅拉多大學物理系研究員）萬維剛如是說：

現在很多憂國憂民的老派人物已經對中國的大學，包括一流名校，有點不敢抱太大希望了。中國大學給人的印象是不但學術創新能力不行，就連社會責任感也不行，用錢理群的話說，培養出來的學生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那麼禮失求諸野，美國大學又如何呢？常青藤名校學生，是否都是德才兼備，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充滿英雄主義和冒險精神的人中之龍鳳？在美國名校讀本科——而不是一般中國留學生讀的、以搞科研發論文為目標的研究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中國的父母，大多對美國的大學，尤其常青藤盟校一廂情願地視作最佳國際高校選擇，那裡有全球最優秀的學生、最優秀的教授、最好的教育資源……而且，相對於中國只看重學習成績，似乎美國學校更重視學生的品格養成，搞很多體育和課外活動，以人為本。也許美國名校，才是我們心目中的理想大學，是真正的素質教育。那麼，實際情況如何？估計很少有人能回答。因此，今天分享的耶魯前英文教授德雷謝維奇的《優秀的綿羊》是一本值得一讀的書。

大耳朵：小留學也是這種反映吧？

Cathy：是，低齡化留學越來越多,因為低齡，對接高校更恰當。從中學就開始適應美國的教育系統，因為一個孩子的成長，不僅僅是課內學習，還有很多其他方面。

大耳朵：門檻低，但是風險高。還有，高分考生出國也多了。不像以前，是因為國內高考機會不好，才選擇出國。

Cathy：這個高分，在美國是否也是高分就難說了。

作者介紹

威廉·德雷謝維奇（William Deresiewicz)，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在耶魯大學擔任過10年英文教授，在哥倫比亞大學擔任過5年研究生導師。

除了經常應邀在各個大學發表演講之外，他還是一名頗有影響力的文學評論家，其文章經常出現在《紐約時報》、《大西洋月刊》、《國家》、《新共和》上。

2008年，在常春藤盟校待了24年之後，德雷謝維奇教授決定辭去自己的終身教職，離開耶魯大學。

在即將辭去耶魯教職之際，他發表了一篇文章《精英教育的劣勢》來討論這些問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周之內，它的閱讀量就超過了10萬次（後來的累計閱讀量超過了100萬次）。很明顯，這篇文章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作者在《優秀的綿羊》的前言中說：

「我的文章引起了當今這些年輕的天之驕子們的共鳴。他們感覺自己上當了，當前的教育系統沒有讓他們接受任何有意義的教育，它灌輸給他們一套他們排斥卻又無法擺脫的價值觀，同時卻又沒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訓練，幫助他們構建自己的未來。」 

從那之後，他開始應邀到美國各地的大學發表演講，跟學生們交流，回答他們的問題，也向他們請教了許多問題，並傾聽和了解了他們的答案。這本書就是他對這段經歷的思考和總結。

內容架構

這本書分四個部分：

第一部分   優秀的綿羊

第二部分   自我

第三部分   我們到底應該在大學裡得到什麼？

第四部分   社會

我個人覺得，這本書最精彩部分在前言和第一部分。

內容分享【前言】

前言裡有段話：

「至於選擇什麼大學，那完全是為了滿足炫耀的需要，因此你當然會選最好的大學。至於教育到底是什麼，你為什麼要讀大學，大學如何幫助你找到自我，或者說大學如何幫助你獨立思考，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這些問題你根本都沒想過。與今天的孩子一樣，我只是被動地去做那些周圍所有人都認為理所當然的事。」

作者所說的精英教育系統，不僅指一些如哈佛、斯坦福、威廉士之類的名校和那些處於第二層級的重點學校，也包括與之相關的一切，比如輔導行業和學習諮詢服務、考試輔導以及各種榮譽項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大學錄取流程，各種隨本科之後的名牌研究生院和大公司拋來的橄欖枝，還有拼命把孩子推進這臺龐大機器的父母和社區（主要是中上階層），簡言之，整個精英教育系統。（和中國多麼相似！）

作者在這本書裡談的就是：

「這個系統如何影響孩子們的命運；

孩子們改如何擺脫這個系統；

而這個系統是如何對我們的社會造成影響；

我們又該如何消除這些影響。」

在前言中，作者對當前的精英系統下培養出來的學生有如下點評：

「大都聰明，有天分，鬥志昂揚，但同時又充滿焦慮、膽小怕事，對未來一片茫然，極度缺乏目標感：他們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特權泡泡裡，所有人都在老實巴交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他們非常擅於解決手頭的問題，卻不知道為什麼要解決這些問題。」

內容分享【第一部分 優秀的綿羊】

這些孩子，在很多方面是有共性的。

第一章 頭頂光環的年輕人

1. 心理問題

作者揭示了那些頭頂光環的年輕人，表面上，他們是一群內外兼修、無所不能的精英名校生，令人羨慕不已：

「雙修專業、擅長體育，諳熟多種樂器，掌握幾門外語，並參加為世界某貧困地區組織的援助項目，而且仍有精力發展幾項個人愛好。總之，於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於外，扶貧濟困魅力無限。」

但是，

「當那層不可一世的自行和完美無缺的光鮮外表被剝離之後，你會驚訝地發現，這群年輕人身上寄居著令人窒息的恐懼、焦慮、失落、無助、空虛和孤獨。」

這些優秀學生在高中階段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導致精神焦慮，進入大學後，這一切情況根本不會自愈。美國心理學會曾經公布一份報告，揭示有一半的大學生覺得自己「無望」，接近三分之一的學生承認自己情緒低落到影響正常的生活。大學校園裡的心理諮詢服務的需求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一直攀升，被診斷有嚴重心理障礙的數量翻了3倍，接近整體人數的一半。

Lily：怎麼聽著有點像「空心人」呢？

Cathy：是的，很像。精英教育系統，其實各個國家都相似。

大耳朵：但是美國心理幹預多。

Lily：原來空心人不止是國內體制內教育的特產啊.

大耳朵：老電影《畢業生》裡的男主也差不多——中產家庭名校畢業。

阿元：我覺得不止是精英們有這樣的現象，普通人也有很多的。

大耳朵：精英尚且如此，普通人就更是。但普通人不是這本書要討論的。他反思的是精英教育，是教育前沿部分。

Lily：感覺東西方的空心病成因還是有些不同。

Cathy：大環境差異。

2. 損失還不僅僅如此

一個斯坦福的學生說：

「如果要出入頭地、出類拔萃，那麼就要完全配合併服從於這個系統。我看到身邊不少朋友，為了成績和簡歷，不惜犧牲自己的健康、友情、愛情、個人探索、課餘活動等等。而這些犧牲恰恰又是構建一個人內心和靈魂的基石。」

 「除了因朋友之間關係脆弱而感到孤單，這些年輕人與自己也沒有建立起深層的關係。從『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開始，這些名校生經歷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磨練』，甚至是『魔煉』：學校俱樂部、樂團、大小團體（音樂、體育等等）、AP課程、SAT考試、晚間活動、周末安排、夏季課程、體育訓練、課業家教、『領導能力』、『為他人服務』等等。為了完成這些，學生們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追求，包括對大學的憧憬。從小到大，這些年輕人為了名校的炫目光環而奮鬥。在這個過程中，人生的目的和內心的熱愛從未被給予足夠的尊重，從未被思考和探索過……」

 ——我多想一下，南京某外校的學生，不也是這樣嗎？每周5、6個課外班，除了上課就是完成各種課內課外的作業，不也是在自覺地配合和服從於精英教育系統。

大耳朵：外表光鮮。這套體系來自工業化評價系統。

當然，學校裡也會出現「非主流」學生，而那些真正的純粹的追尋者、思考者，甚至是「怪才」，他們不管學校和周邊人群的想法如何，他們以最純粹的方式去追求並獲得教育的真諦。但這種心態求學的人，在大學裡顯的另類，一位耶魯學生說：

「耶魯並不能夠善待探索者。」

這些學生一路過關斬將進入名校後，遊戲會愈演愈烈。這次遊戲的籌碼是GPA、優等生聯誼會、各種獎學金……

「每個人的課外活動無節制的忙碌，忽視學習和探索，做任何事情都必須考慮為自己的簡歷加分，生命就是不斷地積累證書，就是不斷地競爭。」

為什麼要參加那麼多課外活動？因為這些活動是美國學生評價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像考試分數一樣重要。刷課外活動的經驗值也只不過是完成各種考核指標而已。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的優秀學生們，對這些事情是否有真正的熱情？天知道！

很多學生還必須顧及自己在師生中的日常形象，他們需要知道別人經常談論的書都說了什麼——所以有人用只讀開頭、結尾和書評的方式，假裝讀過很多本書。至於能從一本書中真正學到什麼，他們根本沒時間在乎。

——是不是很像咱們國家語文中考和高考要考名著，學生不讀書，直接背誦名著導讀內容的情況？

大耳朵：這個和企業管理反思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是相似的，在評價系統裡少了人心的成長。

3. 從眾心理和害怕失敗

這些學生最大的共性是「從眾心理和害怕失敗」（中國孩子和父母是不是類似？）

在大家的印象中，名校應該是每個學生都能夠根據自己的個性和喜好選擇不同的道路，然而事實卻是，在追求安全不敢冒險的氛圍下，學生們互相模仿，生怕跟別人不一樣。

「每個人都從事同樣的事，是因為大家都在做同樣的事。這種現象就如同我之前的一位學生描述的『三文魚賽跑』或一位密西根大學的畢業生所說的『生產線的運輸帶』。這背後的驅動因素就是『三角欲』：當你觀察到眾人都在追逐同一樣東西的時候，你判斷它肯定是有價值的。這種現象背後的心理稱為從眾心理。」

歪歪：如果和大家不一樣要心慌啊……

Cathy：非主流是要承擔壓力的。

「所有決定動機的關鍵在於安全感。剝開『安全感』這件外衣，你看到的是應得利益。方向感的缺失以及不想失去機會，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恐懼。 在精英學生光鮮亮麗的外衣之下，是一雙『害怕失敗』的魔爪。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精英學生，通過了目前競爭白熱化的大學選拔，被名校錄取， 他們的人生簡歷上只有成功。因此他們最恐懼的是，將來自己不成功。他們無法從失敗的恐懼感中掙脫出來。他們一直被不成功的可能性套上枷鎖， 害怕失敗，這種心理從他們的父母害怕自己的孩子將來不成功時就已經播下了種子。對於精英學生來講，失敗，哪怕是短暫的失敗，都會影響到他們對自身價值的認定……當你的生活中沒有被給予犯錯空間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錯誤任何機會。這一切使得人對風險極力迴避，這也是為什麼精英教育阻礙個人成長的一大原因。」

Lily：這恐懼感也是集體潛意識的一部分吧。

一凡：可是，什麼叫「成功」？

大耳朵：也是被定義的。

歪歪：被主流定義。

Cathy：他們有自己的一套成功的定義。對他們而言，是全A的成績，獲獎證書等等，積累各種履歷資質。。

一凡：關鍵是這個「成功」的概念被定義了……

歪歪：成功不能各花入各眼了.

Lily：讀書變得功利了。

大耳朵：學校也是這樣目標。

一凡：中國自古以來的求學讀書一向是功利的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歪歪：學而優則仕……

Cathy：自古以來，未必就是合理的……

雲飛：我認為主要問題不是「成功」的概念化，而是：功利是教育擺脫不了的最大敵人。

一凡：這兩個問題是相關的。

大耳朵：單純功利，不全錯。學費必須有經濟判斷。

Cathy：我個人覺得，一旦功利，教育必然變味，功利會走向極致。比如咱們國家語文中考和高考要考名著，學生不讀書，直接背誦名著導讀。大家看看身邊的中小學教育，多少功利行為。

這種害怕失敗的心理，還導致學生不願意去上任何一門自己沒有把握取得有效成績的課程。為了爭取全A成績，很多學生放棄了拓展並超越自己已經熟悉的領域的機會。

這種從眾和害怕失敗的心理，還深刻影響到學生大學之後的人生選擇。耶魯畢業生和同等級學校的畢業生總是覺得，如果他們的第一份工作掙不到10萬美金年薪，那麼自己的名校文憑就等於浪費了。這是很多常春藤盟校畢業的學生都有的心態。所謂選擇的多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比如教會、軍隊、政治、教學，甚至連基礎科學的學術性研究也不再受關注。

在名校畢業生心目中最受追捧的職業只有兩個：金融和諮詢。有統計發現，2014年70%的哈佛學生把簡歷投到了華爾街的金融公司和麥卡錫等諮詢公司，而在金融危機之前的2007年，更有50%的哈佛學生直接去了華爾街工作。對比之下，選擇政府和政治相關工作的只有3.5%。

金融和諮詢，這兩種職業的共同點是工資很高，寫在簡歷裡好看，而且不管你之前學的是什麼專業都可以幹。事實上這些公司也不在乎你學了什麼，他們只要求你出身名校，聰明能幹。

「就算這些年輕人在離開大學時，能夠保有對將來的憧憬或者奮鬥目標，但是，當他們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去實現那些憧憬的時候，往往還是受制於『三駕馬車』：財富、資歷和聲譽。至少在最頂尖高校出來的學生正是如此。」

一個耶魯的畢業生這樣總結耶魯：

「不管耶魯的大一新生有多麼多元，耶魯的畢業生都嚴重同質化。」

他們在求學期間步步為營、做事謹慎，面對畢業後的生活他們更加求穩，因此很大部分學生做出了相似的選擇。即便想追求不一樣的生活，也要經歷一番掙扎，會被視作另類。他們並不是不想追求卓越，更多的是一種來自同伴的壓力：他們總是在對比和觀察之前同學都在從事什麼偉大的職業，如果自己不能繼續取得名譽或利益的話，那麼自己將會是一個失敗者。

別人怎麼要求，他們就怎麼反應。不敢冒險，互相模仿。一群一群的都往同樣的方向走。這不就是綿羊嗎？

Lily：但還是有離群的綿羊。

Cathy：有，很少。作者自己就是離群的綿羊。

雲飛：所以可貴。關鍵在於社會對離群綿羊的容忍度。

作者自己也指出：

「精英的矛盾心理是一種全球現象，並非美國專屬。美國高校的錄取標準和條件已經影響了全世界，無論是上海的、首爾的還是孟買的學生，都在按照美國高校的錄取標準來規劃和準備。目前美國已經有大約 10% 的學生來自海外，他們主要來自加拿大，英國，尤其是東亞和南亞，比如印度、新加坡、中國、韓國、菲律賓和日本。」

大耳朵：這是美國主導全球化的另一個影響。

所有這些問題若不能解決，到最後就會導致「『成功者』的中年危機」，哈佛資深本科招生辦主任威廉R.費茨蒙斯曾經說過：

「就算是那些曾經贏得無數獎項的最成功的學生，他們也會在某個時刻停住腳步思考這一切是否都值得。在他們三四十歲的時候，他們是社會公認的有成就的醫生、律師、學者、商人，但他們往往讓人感到，他們不過是一群在終生競爭的集中營裡茫然的生還者。其中有些人說，他們最終從事的職業是出於他人的希望，或者他們隨波逐流並不假思索地加入了目前從事的職業。經常有人會說，他們沒有去體會自己的青春，他們從沒有生活在當下，他們總是在追逐一些未經深思熟慮的目標。他們總會思索，曾經的努力是否都值得?」

Lily： 中年危機，危機也是機會。

Cathy：是，能反省已經不易了，大多數人，是在平庸中度過一生，隨波逐流。

第二章 「哈耶普」的上位史

和中國一樣，美國的教育也是圍繞著大學招生這根指揮棒而運轉的，大學的招生錄取標準支撐起了整個教育系統。

那麼，美國今天的招生標準從何而來？

追根溯源，常春藤盟校並非一直以來就是富家子弟的專屬。在南北戰爭之前，常春藤盟校是規模較小、區域性較濃的學校。在校就讀的學生，只有小部分確實是紳士後代，但更多的富家子弟並不會考慮選擇這些學校。

19世紀末工業經濟的爆炸式發展，鐵路把全美國變成一個統一的經濟體，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WASP）中的新貴不斷湧現，他們需要一些精英大學來讓自己的子弟與來自全美各地類似家庭搭建人脈，鞏固自己的價值系統。這些大學錄取要求會希臘語和拉丁文，這都是公立高中根本不教的內容，這樣平民子弟就被自動排除在外。這時的哈耶魯開始各自招兵買馬，吸引新貴。「哈耶普」三駕馬車就是在19世紀的80年代奠定了他們龍頭老大的地位，也為其他學校設立了風向標。

當時這些名校學校就存在錄取標準上的「對口」要求：

「教師推薦信，校友面試，對運動員或者有「領導特質」學生的偏好，給校友子女加分，更加強調家庭背景，減弱學術能力的比重等等。」

名校寧願錄取來自美國中西部新教背景家庭的孩子，也不要錄取來自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勤奮的草根」，即便中西部的孩子不是最聰明的。在當時，正如萬維鋼在《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和常青藤的綿羊》中所說：

「精英大學本來就是精英階層自己玩的東西，是確保他們保持統治地位的手段。自己花錢贊助名校，讓自己的孩子在這些大學裡上學，然後到自己公司接管領導職位。」

「當時『有資格上』哈佛的學生進哈佛相當容易，錄取根本就不看重學習成績。事實上一直到1950年，哈佛每10個錄取名額只有13個人申請，而耶魯的錄取率也高達46%，跟今天百裡挑一甚至千裡挑一的局面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時候，所謂素質教育的本質就已經不是真正為了培養品格，而是為了確保精英子弟的錄取比例。並非所有『素質』都有助於你被名校錄取，你需要的是有貴族氣質的、而且必須是美式傳統精英階層的素質。這就是為什麼你不應該練吉他而應該練大提琴，不應該練武術而應該練擊劍；你需要在面試時表現出良好教養，最好持有名人的推薦信；你光參加過學生社團還不夠，還必須曾經是某個社團的領袖；你參加社區服務決不能像奧運志願者那樣一副三生有幸的表情，而應該使用親切屈尊的姿態。一句話，這些事兒普通人家的孩子很難做到。如果你不是貴族，所有這些素質教育的要求，都是逼著你假裝貴族。」

這套「生態系統」一直延續到20世紀60年代，生源主要是富家子弟。

「然而精英們很快意識到這麼搞不行。一方面新的社會勢力不斷湧現，一味把優秀人才排除在外，對統治階層自己是不利的。另一方面這些「貴族」子弟的學業的確不夠好。」（萬維鋼）

於是在30年代，時任哈佛校長的柯南特開始逐步提高學術標準，為了識別出更優秀的學生，彌補原有的固定渠道的生源，他採納了心理測量學測試——SAT。這是哈佛的改革。而耶魯的校長布魯斯特則進行了革命，他出臺的新政是：

「兩年內把學術潛能提到錄取標準之首；推翻『全能手』的錄取思路，取而代之『某方面有建樹的特長生』；減弱對體育健將和校友子女的偏向；整體取消個人外表特徵的考慮；學校結束與對口學校（富家子弟的高中）的親密關係，不再限制猶太學生數量，並為低收入人群提供全額助學金；少數族裔學生的平等也在20世紀60年代末出爐。」

1969年，耶魯從單純男校轉變成一所男女混校。

雲飛：二戰後人類進入新時代，或許是上述變化的大背景。

Cathy：是的，不變不行了，否則，名校裡，相當的學生是庸才。

大耳朵：有一個背景書裡沒講，冷戰局面下，名校是冷戰科研支持。

Cathy：和蘇聯的競爭？好像是提到了一點，就是這個競爭導致名校重視科研，但輕視教學。

歪歪：美蘇冷戰？

雲飛：不是美蘇，是兩大集團。

大耳朵：這個軍工基礎，改變了學校的模式。

Cathy：對，藤校一開始是重視通識教育的，後來，部分藤校轉而重視科技。

今天的錄取標準和之前的差異不大。雖然布魯斯特校長為大眾打開了精英學府的大門，但他們沒有完全取消原來固有的標準，比如對體育健將和校友子女的偏好（後面作者提到，校友子女的偏好，其實就是同階層的複製）。今天的申請者，雖然並不一定得是體育健將，但必須具備運動員精神，並且是體育運動的參與者。而且，學生要有一定高度的藝術造詣，作為一種自我修養的表現。想做到這些，背後需要的都是時間成本和家庭文化支出，這基本也屬於上層家庭的追求。同時，學生還要具有個人魅力（即能夠社交，行走於不同的俱樂部）；還要有「服務」精神；最後，名校需要未來的「領導者」。

「如果學生僅僅是學生會一名成員，那是不夠的，他必須曾經主持過學生會，或者是話劇社社長，或者棒球隊隊長。不管怎樣，你給人的印象就如同一位『儲君』，是未來的領導者，這與百年前私立學校紳士培養方式如出一轍。」

阿元：當時的精英階層包括哪些？

Cathy：商界精英，政界精英。

大耳朵：這些學生未來為學校爭光的概率也高。

Cathy：也為母校捐款。這是國內少數幸運兒被錄取的主要原因。新金磚4國，包括中國，都是潛在的捐款者。

大耳朵：類似於名利場每年權力榜的人物。

美國名校通常都有對低收入家庭孩子減免學費的政策，比如哈佛規定家庭年收入在6萬美元以下的學生全部免費，18萬美元以下則最多只需交家庭年收入的10%。這是非常慷慨的政策，要知道如果你的家庭收入是18萬美元，你已經比94%的美國家庭富有。但哈佛能用上這個減免政策的學生，只有40%——大部分哈佛家長的收入超過18萬美元。

另一個數據，在史丹福大學，接近一半的學生家庭年收入超過30萬美元（這相當於美國前1.5%），只有15%的學生家庭年收入不到6萬美元（相當於美國後56%，一半以上）——這意味著前者家庭孩子進入史丹福大學的可能性約為後者的124倍。

上大學花多少錢根本不重要，上大學之前花了多少錢，才是真正重要的。有人統計，就連SAT成績都跟家庭收入正相關。而獲得貴族素質的最有效辦法是進私立高中。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這三所大學，其錄取新生中的22%，來自美國100所高中，這相當於全國高中總數的0.3%——這100所高中之中，只有6所不是私立的。也就是說，如果你生在一個普通家庭，你什麼素質都還沒比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人不服，再難也要進藤校。那麼在眾多「假貴族」的衝擊下，現在，藤校錄取是個什麼水平的競爭呢？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招生錄取遊戲規則唯一的變化就是競爭趨於白熱化：錄取率降低，對申請者提高要求，學生壓力增大。70年代末，富裕家庭通過各種方式佔盡優勢：聘請SAT私人教師幫助提分，僱用自薦信導師，以校友捐助的名義影響錄取結果等等。另一方面，大學鼓勵，越多的AP課程越有競爭力。如果學生想要在高中最後兩年上更多的AP課程，那麼他最好從初中開始就有所規劃。（記得@鄉下寧寧 的微博裡提到過，初中生黑大在學校開始修一門AP課程，並引以為豪，結果發現身邊的學霸同學早已在修5、6門AP課程了）。這種提前錄取機制，雖然為高校儘早鎖定了優秀生源，但也給學生造成極大的壓力。

大耳朵：伊頓公學談過，寒門子弟類似於鯰魚效應。

Cathy：今天的中國，也是「寒門難出貴子」了。

作者指出，今天的名校生申請人，簡直成了超人，或者是超能力的「機械戰警」。1981年，和作者一起進入頂尖名校的同齡人通常上3個AP課，參加3項課外活動。如今的水平通常是7門或8門AP課，9項或10項課外活動。學生的課外活動列表在招生辦被稱為「個人炫富」名單。曾有一個學生有12項課外活動，他的簡歷成了「典型的全能冠軍型哈佛履歷」。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錄取，還得看推薦信和家庭情況。至於亞裔津津樂道的SAT考試成績，沒有太大意義。作者曾經參與過耶魯招生辦的招生工作，他總結，成功的申請者大概是兩類：

要麼是「全能冠軍」，要麼是「偏才」。

後者必須足夠偏，比如學生的音樂打動了整個耶魯大學的音樂系或者是獲得某項全國大獎的理科生，或者在某一方面有特別突出的成就。

——一般小打小鬧的獎項沒用，必須是英特爾科學獎這樣的全國性大獎——你肯定能被錄取。實際上，大部分學生還是爭取做「全能型」申請者。

總而言之，申請者必須要顧及方方面面，取得全A的成績，爭取領導職位，積累更多的課外活動，這樣才能把自己打造成一位「超人」。

「個人履歷的競賽，就如同兩國之間的核武器競賽。沒有一個國家需要20000顆核彈，除非另外一個國家擁有19000顆核彈。沒有人需要11項課外活動，除非另外一個學生參加了10項課外活動，那麼其真正目的是什麼呢？唯一的答案就是超越他人。我們的孩子的發展就如同長頸鹿的頭頸變得越來越長，變得越來越畸形。」

這就是變味的名校錄取機制。

大耳朵：鄭也夫也寫過，教育的「軍備競賽」。

Cathy：這就是變味的名校錄取機制。還記得成都的許智美嗎？許進了美國最牛的私立高中，被稱為高中的哈佛。能進藤校的代價，在中國很不一般，她的父母培養她，沒有千萬資產是做不到的。

大耳朵：比如潘石屹捐款的事，本來富豪捐款確實用於獎學金一類，金融危機之後，緊縮許多，實際很難了。

與此同時，《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American News and World Report）發布的大學排名，將白熱化的名校錄取競爭推向極致。1985年一本書《如何敲開常春藤盟校之門》的作者說：對追逐名校的痴狂症在1988年正式爆發。大學變得越來越擅於市場營銷，有些學生明明不可能被錄取，但大學還是鼓勵所有學生都來申請，目的就是降低申請率以及漂亮的招生錄取數據，這些數據一方面象徵著學校的社會地位，另一方面是為了吸引貸款。金融機構對學校信貸的考量標準之一就是錄取數據。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每年推出的全美大學排名，並不僅僅是給學生家長看的。大學能獲得多少捐款，甚至能申請到多少銀行貸款，都與這個排名息息相關。為什麼在真正的入學要求越來越高的情況下，名校還鼓勵更多人申請？是為了刷低錄取率。錄取率是大學排名計算中非常重要的一項，越低越好。

2013年，哈佛、斯坦福和哥倫比亞大學收到了超過31000份申請，但只有2500個新生名額。在南橋和德雷謝維奇的一次對話中，德雷謝維奇這樣評論各個學校的排名：

「家長和學生根據排名擇校。排名並不能告訴你這樣的學校對你是否合適，也不能告訴你學校能給你什麼培養，說來說去不過是虛名。」

其實這個名校排名，有三個因數最重要：

錄取率（越低越好）；

科研成果（能直接帶來利潤的應用科研）；

畢業率（越高越好，導致大學把學生視為顧客，不敢嚴格要求）

Lily： 難進說明優秀。

Cathy：說明想去的人多啊。

一凡：名校錄取率都低，其中有人為因素 。

Cathy：人為因素是，鼓勵大量學生申請，其實很多人根本不會被考慮的。

大耳朵：學校刻意增加分母。

一凡：墊底的越來越厚。

第三章 「天才」背後的「魔鬼」式訓練

「天才」的背後都有兩類父母：直升飛機式家長（比如虎媽）或溺愛式父母。

直升飛機父母要求孩子達到他們設定的目標；

溺愛式父母通過孩子表達自己對自由和穩定的嚮往。

作者在這章中直接批評虎媽蔡美兒：

她對兩個女兒的教育，除了無情的壓力，就是對「個人成績」的無限追求。

「她極盡痴狂的完美主義以及幼稚的佔有心態催生了她的恐懼感。……是最粗暴的地位向上主義。」

關鍵問題是，就算家庭和父母是理性的，他們也會力不從心，因為周圍其他家長並不理性，因此學校也不理性，甚至整個社會都不理性。

——這像不像中國？我記得我的一個家長群，有位爸爸對名校瘋狂搶跑現象，給了一個詞：囚徒困境。即便我不想搶跑，我也在困境中。精英教育系統是相似的。

大耳朵：製造稀缺，製造緊張。

Cathy：作者說，即便美國很多人不認同虎媽，但最終還是和虎媽做的差不多，50步與100步而已。

大耳朵：美國補習班也很多。

不僅如此，教師也是系統裡停滯不前的一個群體，也是很無奈的一個群體，就算他們懷有良好的初衷，校長或者其他高層管理者也與他們背道而馳。

那些追求卓越的學生就如同「癮君子」，以窒息式的方式，不斷給自己加壓，每一次取得「A」，就如同「癮君子」每一次用藥，能給自己帶來短暫的慰籍，就像對失敗的恐懼注射了一劑鎮靜劑。

（我曾經聽說一個某外校高中生為了提高自己履歷成績，每天只睡4個小時，不分白天黑夜地苦哈哈地「用功」——又看到了相似處。）

第四章 一流名校是如何運行的？

在這個章節，作者告訴我們，現在名校其實並不重視學生教育：

名校的教授們一般同時承擔授課和課題研究的責任，但後者往往是他們所熟悉的本職。教授們的教學內容往往就是他們極其專業化的研究領域，由此，碎片化和專業化的課題主導了本科教育。

「教授並不重視教學，因為他們在乎的是課題研究，他們的教學內容也就是自己的研究方向，他們沒有必要去考慮他們那方寸研究領域之外的事情。」

雖然大學會動員教學代表討論課程設計，但往往由於教授們對各自研究領域的保護和對課程設計的不重視和不關心，導致教學代表無能為力，最後效果也不盡如人意。（中國的大學也有類似問題.）

「在頂級大學裡，重視教學的教授並不僅僅被輕視，而且他會被直接懷疑其做學術研究的態度，因為花在教學上的每一分鐘都意味著犧牲了學術研究的時間。」

作者指出，這種不重視本科教學的情況，哈佛尤甚。20世紀70年代以來，大學校園裡，「教授缺位」現象越來越普遍，終身教授被臨時性教職員替代，有兼職的、博士後、在讀碩博士生、全職的非終身教授等等。2011年美國高校裡的終身教授人數佔整體師資的25%甚至更少。臨時性員工降低了成本，也降低了教學質量。而臨時性員工往往集中在終身制教授迴避授課的入門級別課程，但初級課程對剛入校門的大學生有著及時而深遠的影響，這些課程能夠幫助學生融入到陌生的大學環境裡。就是說，在頂級大學裡，教授負責學術研究，臨時工負責本科教學。

大耳朵：國內也是，這是排名中科研重要性所致。哈佛百年前，轉型研究型大學。中國大學改革後，一直以美國大學為模板。

那麼，為何教授的最重要的任務是搞科研而不是搞教學？

作者揭示：因為好的研究成果不但能提升學校聲望，還能帶來更多科研撥款。在這方面，中美大學並無不同，講課好的教授並不受校方重視。而且大學最重視的還不是基礎科研，而是能直接帶來利潤的應用科研——德雷謝維奇說，名校在這方面的貪婪和短視程度，連與之合作的公司都看不過去了。

另外，

「教學對教授個人職業發展的影響有限，教學質量的評估幾乎完全依賴於學生對教授的評價，而這種評價很明顯與教授給分的寬鬆程度直接相關。相反，對於兼職教授和更多的非終身制教學人員而言，教學質量的評估是至關重要的，那麼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默契』就會催生學生的低質量習作換取更高的分數。」

——這段話是否會打擊那些覬覦常青藤盟校的國際生家長？他們花巨額學費，送子女去美國頂級名校求學，結果，未必能享受到高質量的教學.其實這個問題從成績制度誕生那天起就存在了。

「在頂尖的大學裡，大三或大四的學生只要按部就班，幾乎不可能拿不到B+，有的甚至可以拿到A+。」

1950年，美國公立和私立大學學生的平均GPA都是2.5；而到了2007年，公立大學的平均GPA是3.01，私立大學則是3.30，特別難進的私立大學？3.43。到底哪國的大學更「嚴進寬出」？中國的還是美國的？

大耳朵：藤校的本科人數少，重點在後面。美國大學的教學反而是各州的大學擔綱主力。

Cathy：所以作者說，美國人不願意在本科上花費很多，寧願在研究生階段花錢。

大耳朵：經濟原因，上公立的多。

Cathy：對，研究生進藤校，本科上各州公立大學。

雲飛：嚴進寬出進行中美比較類的問題要進行學術研究才算，感覺未必對。

這組GPA貶值的數據也告訴我們，過去的美國大學比現在嚴格得多。事實上，在兩個羅斯福總統上大學的那個年代的這些名校，雖然擺明了就是讓貴族子弟上的，其教學反而比現在要嚴格得多。老貴族非常講究無私、榮譽、勇氣和堅韌這樣的品質。那時候當學校說要培養服務社會精神和領導力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是當真的。今日新貴充斥的大學，簡直是在折射美國精英階層的墮落。（GPA全稱是Grade Point Average，即平均成績點數（平均分數、平均績點），美國普通課程的GPA滿分是4.0分，即A=4，B=3，C=2， D=1。）

除了成績之外，在頂尖的大學裡，主業是令人身心疲憊的形形色色的課外活動。雖然各種課外活動的確能帶來很多好處：愉悅和社交，促進表達並培養課堂內所忽視的能力，幫助建立人脈等。但當學生參與的事情越多，能做好的事情就越少。作者回憶自己大一時期的時間安排，每晚只睡兩小時、兩天吃一頓午餐的前提下，只有6分鐘時間閱讀《奧德賽》，在圖書館熬夜成了家常便飯，但還是不能完成作業。這是名校生的常見生活學習狀態。

總而言之，美國名校找到了一種很好的商業模式。在這個模式裡最重要的東西是排名、科研、錄取和校友捐款，教學根本不在此列。

而中國的名牌大學一直把美國名校當做榜樣，甚至還可能把這些已經存在的問題當成優點去學習，中國大學的未來是否也會如此？

內容分享【第二部分 自我】

作者在這個部分批判的是：目前，大學已經把教育變成職業能力培訓場所。

（各位是否還記得高曉松也曾經如此批判今天的清華？參見《長沙晚報》報導《清華學霸談迷茫引高曉松怒批》，一個清華畢業生在清華拿了三個學位而沒找到畢業後該去幹什麼工作的攻略，習慣性地在一個電視訪談節目向評委請教，結果遭到了老校友高曉松的怒斥：「你不去問自己能為改變這個社會做些什麼，卻問我們你該找什麼工作，你覺得愧不愧對清華十多年的教育？」）。

其實這個章節討論的是：上大學究竟為了什麼？受高等教育的唯一目的就是就業（即產出和回報）嗎？

大耳朵：這個國內八十年代討論過，現在為了就業率，更強化了。

在頂尖名校裡，排名最高的「十大專業」往往是最具職場潛力的，而不是最有意思的。排名最高的「十大領域」往往由平均收入來決定，而不是對工作的滿意度來決定。學生職業服務辦公室對律師、醫生、金融和諮詢以外的工作根本不感興趣。在這些排名之外的學習範疇或其他專業方向經常會遭遇一個提問：「你學這個能幹什麼?」可謂實用主義的力量無時不在，導致現在的大學生對大學的認識就是職業發展的跳板。

作者的回答是：

「大學承擔的責任首先是教給學生如何思考。雖然這聽起來像陳詞濫調，但是它的實際意義要比我們的認知廣和深……思考實質上是培養出思辨的習慣，並把這一習慣運用於實際生活中。簡單來講，學會思考就是以批判的眼光審視身邊任何事物，不自以為是，不妄下結論。」

大耳朵：陳志武說過一個他的學生，很有才華，但是還是去了華爾街，學校是希望留下來做研究的。

雲飛：大學畢業，要獨立生存，對大部分人而言就是工作。

大耳朵：學生角度，學費要有回報。教育是投資。

Cathy：這些都是功利的想法，無可厚非，但大學不僅僅是這些。

大學是學生完成「自我發現」的最佳時期，是思考「到底什麼是值得追求的」。

「每個人在大學期間真正需要培養的是反思的習慣，即擁有從變化中成長的能力。」

作者的觀點是：

「大學的使命就是把青少年轉變為成人。」

「大學四年，也就是青少年向成年轉變的黃金的四年，倘若僅僅是為了職業做準備，而忽視了其他方面的培養，那簡直荒謬至極。如果你在大學畢業之際與你入學初期並無區別，你的信念、價值觀、願望以及人生目標依舊如故，那麼你全盤皆輸，必須重新開始。」

「我們在大學的大部分所學必然會慢慢淡忘，剩餘的部分其實就是你自己。」

——讀到這裡，我們回憶一下自己的大學經歷，是否全盤皆輸？

納樓士：這首先決定每個學生家庭面臨的條件，其次與社會保障體系有關，再次與個人理想信念有關！

Cathy：倉廩實而知禮節，但藤校的學生，大多家庭條件優越，卻沒有做到追尋自我，而是從眾。

在這個章節裡，作者舉了個事例：

一個美籍亞裔女生尤尼斯，耶魯畢業，大學主修經濟學，畢業後就職於一家大公司摩根史坦利，每天工作12個小時（當然是高薪）。尤尼斯工作三年後終於選擇離開。其後，她去了上海，結交了很多沒有名校背景的人，感受到這些人對生活的熱愛遠遠超過她的耶魯同窗們。尤尼斯說：

「大學的目的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經歷教育。」

但以現在大學的存在形式，學生根本沒有機會去「內視」，去「思考自己真正的追求，而不是掉入自己認為應該追求的陷阱」。經過幾年的歷練，尤尼斯對生活這樣簡單總結：

「當你從耶魯畢業時，你感受到為個人簡歷繼續添磚加瓦的壓力，而且也必須是名牌。但事實上，這又是給誰看呢？當你心不在焉，任何的競賽都是一種無意義的投入。」

我特別喜歡「內視」這個詞，多少人能「內視」？或者有能力「內視」？

作者自身的經歷也很有意思：

作者的父親是一位工程教授，作者的幾位兄弟姐妹都從事醫療行業（排名最高的「十大專業」），因此，科學是這個家族的首選。

「因為職業的成功是必須的，所以其他方向都不在考慮範圍內。」

高中期間，作者對生物和心理學產生了興趣，因此進哥倫比亞大學第一年，作者發現學校有提供生物和心理學雙學位項目，他就迅速定了專業，在大一就把未來四年三分之四的課程框定了。但興趣很快出現時間節點，他經常在上科學課時縮在教室最後一排全神貫注地讀小說。「但我全然不知我的行為已經在向我釋放信號。」當他意識到應該主修英國文學專業時，已經太晚了，大學即將畢業。大學畢業，作者又和很多名校生一樣，參加了法學院的研究生入學考試，然後去了新聞學院（其實他既不想當律師也不想成為新聞工作者）。選擇新聞學院只不過是一種逃避方式。碩士畢業後，作者的職業發展「簡直是一個爛攤子……我不知道接下來路在何方」。在一次和故友的交談中，作者突然決定，必須去讀研究生，給自己一次學習英國文學的機會，「否則我將永遠不會快樂。」轉圈幾年（作者自稱是尋找自己天命的長徵），他最終選擇了自己內心的真愛。（他後來是耶魯的英國文學教授）

「創建屬於自己的生活的前提是，我們首先要剷除整個教育系統潛移默化地在我們心中播下的那顆種子：恐懼失敗。」「一直成功（即從未失敗）並不是能力的體現，而是脆弱的表現，因為出於害怕失敗，個體往往放棄一些本來能夠造就他成就自己的機會。」

「我們或許因為取得全A的成績、完美地達到大眾統一的標準而沾沾自喜，但這種成功與真正的卓越顯然不能相提並論。」

「現實生活中，每一位不走尋常路且最後完成非凡事業的人，如喬治.艾略特或是史蒂夫.賈伯斯，對面都站著一位反例，成功與失敗就像是孿生兄弟與影隨行。但是不論我們的目標是偉大的還是平凡的，我們嘗試走自己的道路的理由是:這將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選擇，自己的錯誤。」

大耳朵：分數為王帶來的恐懼。

Cathy：這都是作者的觀點，成功與真正的卓越顯然不能相提並論。這句話，讓我想到了電影《三傻大鬧寶萊塢》。

在這部分的結尾，作者提出他的觀點：大學教育的意義應該遠超個人教育。

「如果你就是大學本意要培養的那種領導者，那麼至少你就應該具備質疑的能力，並且首先應該質疑你自己所接受的大學教育。……獨善其身，兼濟天下！」

大耳朵：前者是大眾意義的成功。

Cathy：世俗的成功。

內容分享【第三部分  我們到底應該在大學裡得到什麼？】

哈佛大學校長拉裡.薩默斯說：

「我們所學的在10年內就會被淘汰 。最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學習。」

即中國的那句話：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我覺得10年多了。

這一部分，作者一再強調博雅教育（Liberal Education）和人文經典學習的重要性。

「經久不衰的最佳答案就是以人文為中心、由敬業的教授主導小班教學的博雅教育。」

博雅教育的含義表述為人文更為恰當。作者認為，博雅教育可以培養出這樣的新人類：具備的素質包括「學識的廣度、跨學科文化知識、信息敏感度以及待人處事的靈活度，另外，具有終生學習能力、持續成長和創新態度」。

我想，作者的意思是，大學應該給學生思考的能力，質疑的能力，跨學科的視角……而不僅僅是畢業後有利於獲取職業的技能型的知識，即非實用主義或功能性的。

大耳朵：這也是劉瑜那篇文章提到的，吳軍的《大學之路》也有說到。

（點擊查閱往期分享會：《大學之路》閱讀分享  &  再談《大學之路》）

2008年金融危機中，前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格林斯潘的錯誤判斷造成美國銀行業遭遇災難性結局。作者用一個反例說明：

「細觀我們現代社會的種種詬病，不僅是官僚主義，而是我們的領導者是一群過於領域化和專業化的精英，他們往往被專業桎梏，不能突破自己的專業背景思考問題。目光局限，錯失大局。」

前國會議員威爾遜感慨：

「 即使是來自美國最頂尖的文理學院的學生，他們選擇的課程所體現的也是極其狹隘的專業範疇，這是上一代人無法想像的。其導致的結果是，學校面對複雜的問題，不能自如地跨領域、全方位分析原因……我們的大學培養了一批認知狹隘的精英。」

大耳朵：這個問題比較複雜，知識細化之後不得不專業化。

Cathy：一般本科很難專業化，至少也要到碩士。我覺得最好是本科培養通識教育，碩士開始專業。

再看這段話：

我們的第一身份是公民，既不是領導者也不是追隨者。公民的集體自治是美國教育的根本出發點，學校的使命也在於此。這也是為什麼美國學校普遍採用探究式的學習方式的原因，讓下一代掌握提問、表達思想以及創新能力。我們避諱印度的填鴨式學習，也不採用德國的早期分流制度，把年幼的孩子分成學術群體和職業技術群體，也不效仿英式的本科生只學習單一科目。美國作為一個國家，一直以來希望培養多才的公民。

在這一部分的最後，作者推薦了一些「隱藏的常春藤」學校，即一些沒有頂級名學各種弊病的其他選擇——全美各個地區的優秀的公立大學，比如加州洛杉磯大學，蒙大拿州立大學（師生間深度個性化的、全身心投入的、極具學術水平的師生互動關係，這些都是牛津或斯坦福少見的）；還有一些獨樹一幟的小規模的文理學院，因為文理學院保持了最高的本科教學水準以及人文學科的教學質量，課堂教學幾乎都是以研討形式進行的，教學者都是全職教授，沒有頂級學校由碩、博士生代替教授給本科生上課的現象。作者認為，最佳的高校是第二梯隊的文理學院。

作者認為：大學教育的出口與入門同等重要，因為擇校的另一個考慮是，大學如何幫助學生從本科過渡到大學之後的生活。一所理想的學校會主動為所有專業的學生介紹各種機會。另外，學校願意為你做長線投資，而不是等到大四才臨時抱佛腳，簡單地把職業技能包裝成「領導力」賣給學生。作者還提到威斯康星州的勞倫斯大學，自1945年開始，該大學為新生提供為期兩個學期的大一新生課程，比如「博雅教育入門」課，該課程是基於人文學科，但教學內容吸收了各個學科的精髓，涵蓋了愛因斯坦、史蒂芬.古爾德、柏拉圖、弗吉利亞.伍爾夫、史特拉汶斯基（音樂家）等。這樣的課程，旨在幫助學生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

大耳朵：過去是這樣，西南聯大在入學後。還可以重新選專業，大一必須跨學科選公共課，理科生要選古文什麼的。

最後，作者建議大家忽略高校的排名。

「排行榜往往把兩類風馬牛不相及的學校進行對比，或者在兩所極其類似的高校之間做一些毫無意義的評分。排名體現的是學校的市場地位，而非教學質量，但是學生選擇依賴的是名氣，而非能夠與自己產生共鳴的學校。高校本身也會為提高排名而做出不少並不明智的舉措。」

大耳朵：排名是統計數，由於各子項的加權數不同，結果會不同。

Cathy：對，其實對擇校，意義不大。

內容分享【第四部分  社會】

在這部分中，作者認為，精英教育系統在不斷複製繁衍美國的階級系統，具體來說，它是在擴大社會不平等，妨礙社會流動性，固化階級特權，並創造了一個與盎格魯-撒克遜貴族類似的與社會隔離的精英階層。

2000年，美國250所重點大學中，55%的學生來自美國收入前25%的家庭，到2006年，這個比例為67%，大學入學新生僅有15%的學生來自收入低於中間值的家庭，3%的學生來自收入最低的四分之一家庭。學校越顯赫，它的學生構成就越不平等。這一趨勢的主因是:如今培養一個有能力角逐常青藤盟校的孩子的成本越來越高。一路關卡越多，家長們在孩子身上的投入就越高。私人教師、考前輔導等只是一個方面。富裕家庭幾乎從孩子生下來那一刻起，就開始往孩子身上傾注各種資源：音樂課、運動裝備、國外旅行（美其名曰「榮譽項目」），還有一項最重要的，私立學校費用或者頂級公立學校學區的生活成本。（這讓我想起去年拿到全美排名第一的高中菲利普斯·安多弗（Phillips Academy Andover）的錄取通知書成都女孩許智美）。  

大耳朵：美國社會本身階層在固化，倒不全是教育的問題。六七十年代民權運動，推動教育平權，現在已經弱化。

「那麼，如何改變這個系統呢？」

作者指出，美國的總統們，歐巴馬、小布希等人基本都來自精英階層（歐巴馬畢業於哥大和哈佛）。而幾十年的精英治理已經走進自我封閉、自我強化的框架。但現在的社會已經不同於過去，這套誕生於20世紀中期的教育系統已經不合時宜。

作者認為解決方法是：

僅僅改變精英學校的錄取流程是遠遠不夠的，改變錄取流程或許能夠解決庸才的問題，但無法改變這個社會的不平等。

作者建議，私立學校和大學可以向窮人或中產積極敞開大門。要對整個教育系統來一次大修。

這個解決方法最終要靠精英階層的自我救贖，為他人，也為自己。

大耳朵：這個現在在做，華人意見大。

阿元：這個庸才能不能解釋一下？精英教育出來的學生在勞動力方面應該還是很優秀的。

Cathy：精英子女並不都有才，但都更有機會進名校。沒有思考能力，不敢創新，不敢違背主流……

大耳朵：體制化。

阿元：哦，我理解的是大學畢業後。主要還是創新能力相對弱一些。執行力什麼的應該挺好的。

Cathy：作者對統治階層的看法是，他們領導著美國這部火車向前，他們有能力，但不知道方向在哪兒。

引用南橋的文章：「精英教育能讓火車準點運營，可是不能指引火車去什麼地方」…

大耳朵：這段比較損，南橋的對話是2014年的。他也在美國大學。

笑白：從這些分享中，問題所在是由於階級固化導致精英教育變質，而並沒有否定精英教育。精英教育不再精英，而不是精英教育有問題。

Cathy：應該說，精英教育系統開始僵化，需要新鮮血液了。

大耳朵：精英教育的內容板結，喪失活力。

笑白：包括他提出的解決方法也是指向這裡，固化。精英教育這鍋背得冤了。

大耳朵：也不算冤，目前這套是現實的精英教育。

笑白： 就像打個粉紅領帶的不叫精英，各種課外評分運動加分都是他的標準領帶。

Cathy：我個人覺得，這書最精彩的是，讓我們中國讀者了解藤校真相，而不在於他的解決方法。

大耳朵：相當於病理分析，然後再說。

雲飛：坦率地說，我對作者關於方向的比喻不是很認同，因為判斷方向對錯本身就是不太可能的，應該是允許各種選擇，多樣化發展。

最後，推薦大家看看南橋對德雷謝維奇的訪談。在那篇《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和常青藤的綿羊》一問中，作者最後向讀者提了一個問題：

你嚮往成為一隻綿羊，假裝自己是貴族，真的就能過上「良好生活」嗎？

其實這也是提給「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的問題。

（本期小編：慧靈）

▎ END   ▎

———如需轉載，請先獲得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