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楊伯峻 譯註,《論語譯註》,中華書局
2.〔宋〕朱熹 撰,《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
3.李澤厚 著,《論語今讀》,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隨想:我真正讀《論語》是在研究生階段了,其實是比較晚的,最好初中開始讀,小學讀太早,可能理解不了,當然,像古代文人都是很早就讀了,考慮到現在學生的受教育的方式(以西方教育體系為主),建議初中讀比較好。我最初選擇的版本是楊伯峻先生的《論語譯註》,說是當代解讀《論語》最好的入門讀本之一,確實不錯,看完總覺得還不夠,就把宋代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拿來讀,讀了一部分,也挺不錯的。因為對哲學比較感興趣,發現李澤厚先生有本《論語今讀》,感覺不錯,拿來讀讀,確實有哲學的思辨在裡面,和之前讀的《論語》又不太一樣,自成一派,各成體系。
子罕篇第九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一、楊伯峻 譯註,《論語譯註》,中華書局
P131
譯文:
孔子在河邊,嘆到:「消逝的時光像河水一樣呀!日夜不停地流去。」
注釋:
孔子這話不過感嘆光陰之奔馳而不復返罷了,未必有其他深刻的意義。
二、〔宋〕朱熹 撰,《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
P113
朱熹的解釋:
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察,而無毫髮之間斷也。(簡單理解就是,光陰易逝,珍惜時間,認真學習。)
三、李澤厚 著,《論語今讀》,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P168-171
譯:
孔子站在河岸上說:「時光歲月就像它啊!不分日夜地向前奔流。」
註:
《康注》:天運而不已,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運乎晝夜未嘗已也,往過來續無一息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強不息。
記:
這大概是全書中最重要的一句哲學話語。
儒家哲學重實踐重行動,以動為體,並及宇宙;「天行健」,「乾,元亨利貞」均是也,從而它與一切以「靜」為體的哲學和宗教區分開來。
宋儒是號稱「動靜一如」、「亦動亦靜」,仍不免佛家以靜為體的影響。
「逝者如斯夫」正在於「動」。其中特別涉及時間在情感中才能與本體相關涉。這是對時間的詠嘆調,是人的內時間。以鐘錶為標誌和標準的外在時間是一種客觀社會性的產物,為人的實踐活動、人群體生存所需要,它是人活動的另一種空間,是一種工具性的、實用性的活動的外在形式,它產生於生產勞動的社會實踐中,由使用工具的活動所造成,人類為了未來的謀劃考慮,為了過去的經驗總結,需要這種空間化的實踐時間。
「真正」的時間則只存在於個體的情感體驗中,這種「時間」是沒有規定性的某種獨特綿延,它的長度是心理感受的長度。有如席勒所云,「我們不再在時間中,而是時間以其無窮的連續在我們的心中」(《美育書簡》)。
作為時間現象的歷史,只有在情感體驗中才成為本體。
人在對象化的情感客體即大自然或藝術作品中,觀照自己,體驗存在,肯定人生,此即家園,此即本體-人生和宇宙的終極意義。
情感即時間,時間即情感。
中國傳統詩文中的「人生無常」感之所以是某種最高感受,正由於一切希望、憂愁、焦慮、恐怖、驚訝、失望、孤獨、喜悅等等均在此「人生無常」感前自慚形穢。
莊子以「無」誘導人們脫塵俗求逍遙;佛家以「空」教人斷俗塵絕生念;然而人還得活,還得吃飯穿衣,於是只有在此情感的時間中來獲得避難所和依居地。
因為只有在藝術中,時間才可逆,從而因藝術而重溫歷史,使一己求生之欲望雖消解而人性情感卻豐富。
廢墟、古物之意義正在於此:它活在人的情感中,而成為有。「人均有死」乃一抽象命題,每個人都還活著才具體而現實,對此活之情感體驗才「有」。這才是「此」在之真義。
(我覺得李澤厚先生的這些哲學式的理解,對我前面的兩篇讀書筆記,講詩詞的用處,非常有啟發意義,詩詞的意義可能在於保存人的情感,當面對人生的考驗時,詩詞是我們的避難所和依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