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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許多學生來說,初中、高中所背誦的古詩詞、文言文,就是刻在骨子裡既&34;又令人感慨萬分的青春記憶和印章。可能無論過去了多少年,我們總能支支吾吾地念出一句&34;,或者&34;,亦或是&34;。
當然,在幾十必背的篇目中,有那麼一篇文言文,起先讀去是盪氣迴腸意難平,又復一遍是千古胸懷志難酬——這便是人們所熟知的《嶽陽樓記》。就在我們感嘆於古人無比絕妙的遣詞造句,驚豔於祖先拿捏恰當的修辭比喻,欽佩於先人萬古不滅的精神意志時,有家長提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建議:&34;此話一出,眾議紛紛。
2003年的時候《嶽陽樓記》被編入我國現代人教版初中語文課本,多年來《嶽陽樓記》更是穩居古文經典的寶座不曾動搖,在廣大考卷、練習題上頻頻露面,成為一代人又一代人深藏的回憶。勇敢無畏的父母建議把《嶽陽樓記》移出課本,究竟是&34;、&34;的偉大變革之舉?還是&34;的愚鈍魯莽之舉?這樣的建議只因文中提到一個人,是否合理呢?
&34;《嶽陽樓記》開篇即這樣敘述到,簡述了作者範仲淹寫下這篇《嶽陽樓記》的緣由,順手誇揚了一番好友滕子京的功績。
而一切的爭議也正是由這完全正面的誇讚而起。我們父母方辯友說道:&34;如此說來,便讓我們仔細看看,滕子京的&34;究竟在哪裡。
滕子京在歷史上其實並不有名,不是文學大家,不是高官才貴,若不是他當初請範仲淹為他寫下這《嶽陽樓記》並在開頭草草出現了一下,或許如今無人會知誰人道是滕子京。而滕子京被謂之&34;亦有其因,主因有二:
其一,據司馬光《涑水記聞》記載,滕子京在宋仁宗慶曆年間為涇州知府,私用公款,不知收斂。舉報中羅列了滕子京貪汙的罪證。滕子京其罪一,於涇州之時,賤價換買百姓之牲畜,用以犒慰兵將;其罪二,於邠州多日縱樂享曲、鋪張奢華、廣賜銀楪;其罪三,曾濫用朝廷公款計十六萬,其中有數萬貫所去之處暗暗不明。
更令人道其&34;的舉動便是,滕子京為拒調查竟將帳簿燒毀。主因其二,滕子京確實在嶽州意欲謹庠序之教大興學府,重修嶽陽樓並修建堰虹堤。而當時河渠尚未完成,他便急不可耐地尋求好友範仲淹、尹洙、歐陽修三人替他大寫一筆,誇讚一番他的豐功偉績,好增添名氣,讓他平步青雲。
&34;,當時的歐陽修便是這般鼓吹了好友那僅存在於水利圖紙上的堰虹堤。如此看來,根本沒去過嶽陽樓的範仲淹寫下的《嶽陽樓記》更是荒唐無比,成了個名利的宣傳單。
條條列下,父母方辯友的憂慮似乎並非空穴來風、毫無道理。將《嶽陽樓記》移出課本,因為文中提到的滕子京實非好官,因為文中提到的滕子京貪名好利,因為文中提到的滕子京動機不純,推之可得《嶽陽樓記》緣來不純,《嶽陽樓記》暗藏危害。這,當真合理嗎?
想來大家應該了解過&34;的故事——&39;晉趙盾弒其君夷獔。&39;天乎無辜!吾不弒君,誰謂吾弒君者乎?&39;爾為仁為義,人弒爾君,而復國不討賊,此非弒君而何?&34;。亦或是,我們也曾聽說過《左傳》中&34;的故事——&34;,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在歷史資料的編寫記載中,難保有因個人私情、幫派權勢、林黨勾結而進行史實的篡改,一句甚至僅僅是一字便可以改變幾千年數萬代人們對一個只能在書中找得存在的人的所有認識。我們所說的滕子京也正是這樣一位在歷史記載中,或許是受權勢牽連,或許是事實如此而備受爭議的人物。
父母方辯友論及的主因,另有一種說法。在彈劾中的說到的十六萬公錢,滕子京將其發放給了浴血奮戰的戰士們以及遺屬,以此慰恤眾多在戰爭紛殺中屍骨無存最終化為飄蕩無依的亡靈將士。然而此種舉措無疑是在忤逆朝廷,緊接著便有對手上奏了彈劾,滕子京亦是以帳簿已毀為由躲過調查。實話而言,歷史的記載具有欺騙性,滕子京的確未必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官,我們也無可否認此人物存在極大的爭議性。
但是,若是以&34;與不具有準確性的&34;為標籤,為理由,來否認《嶽陽樓記》繼續存在於課本上的價值,實在是不合理。古非聖賢,人無完人。我們沒有理由要求每一部文言著作裡出現的人物都是完全正面,完全君子的。
古人也是人,不過是間隔幾千年歲月讓他們蒙上了歷史的厚重感,但那不是他們需要為當代人的一切,或身心發展或教育負責的責任感。古人自有他們的活法,是好是壞亦是那一世任憑自我。
而相反過來,正是滕子京這樣的爭議性,才更體現了古人世界的多樣、拉近了時空的距離、激發起孩子探究的欲望,加深了一整篇文章的歷史價值、思考價值和拓展價值。面對爭議,父母該做的不是一頓糊塗地&34;,而是尊重爭議,給孩子自己思考辨別的空間,讓他們自己決定滕子京此人該如何評價。
當他們可以借《嶽陽樓記》衍生出&34;的想法觀點時,於天下社會中客觀地識人辯事還會困難多少呢?所以光從這一點來看,父母方辯友的論點並不成立,把《嶽陽樓記》移出課本也是不合理的。
因為滕子京而提出將《嶽陽樓記》移出課本的家長可以說是細心,也可以說是粗心得很。
從教育授課的形式來看,老師教學的對象不會對焦於開頭草草提到的一個人物,而課下也幾乎沒有學生會在意&34;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堂課下來,滕子京僅僅會在課前預習裡蹦躂幾下,大家知道他是範仲淹友人,知道他政通人和,之後便沒有然後了。學《記承天寺夜遊》的時候,有多少人會在意另一個也被世事難容的張懷民?學《燭之武退秦師》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會在意佚之狐到底是識人伯樂還是老奸巨猾?
教學讓孩子們更多地是關注《嶽陽樓記》裡有多少重點字詞,有多少生詞僻字,有多少段落,要花多長時間背熟,考試的時候極有可能考哪些段落的翻譯。滕子京的影響可見,微乎其微。
吾崇古人,愛之胸懷。曾經有學生在爭議《荊軻刺秦王》裡太子丹和荊軻到底是怎樣的人時,各種引經據典,講的頭頭是道,而老師只有一句話:&34;回歸文本,歸源文章。一篇文言文被選而編入教育青年一代的教材中不是隨意為之的,在有限的時間裡,要為孩子提供最有價值的知識是一大重任。
而這正是《嶽陽樓記》與其他所有課本文言光輝所在——展現了高尚、複雜而多彩的精神世界與坦蕩的胸懷。根歸文本,管甚麼滕子京是黑是白?管甚麼範仲淹是否文學欺騙?&34;才是《嶽陽樓記》的精神脊骨,是一個古人唱響絕代志向胸懷的滿腔赤誠。
放著&34;的壯闊不看,放著天下憂患、中心精神不學,偏生跑去邊緣挖空鑿土,父母們當真認為教學的老師如此無聊,自己的小孩如此無知嗎?學《嶽陽樓記》,學的不只是古文字詞,學的不只是翻譯理解,重要的是學我們崇尚千年、萬年的古人之精神與胸懷。滕子京在《嶽陽樓記》中的存在,比上此文本身的精神寶塔又算的了什麼呢?
總而言之,滕子京的確存在爭議,但因此把《嶽陽樓記》移出課本絕不合理。家長對待孩子的教育小心翼翼實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此種建議卻是一再體現出教育的狹隘,就像曾經被家長投訴而不再出版的性教育圖書一樣,或許很多時候家長自己都未必有一個清晰、明確、客觀的事理邏輯。
現實生活中當真能教導孩子什麼是社會意識,什麼是天下憂患,什麼是&34;的家長,能有多少?現實生活中當真能教到孩子什麼是壯志難酬,什麼是心胸坦蕩,什麼是精神不滅的家長,又能有多少?
如今教育之狹隘不可再多了,混沌度日、麻木過活的孩子不可再多了。家長應該支持孩子去鑽研《嶽陽樓記》這類古文的文學價值與精神價值,哪怕當真有一天孩子問道:&34;家長大可面對爭議,與孩子一起探究,一起辨事,這也不乏是教會孩子你的人生之道的好機會。
您看,只因提到一人便建議把《嶽陽樓記》移出課本,這合理嗎?
文/文史旺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