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歷史上的廉吏,除赫赫有名的海瑞外,不乏佼佼者。明清兩代,海南人才輩出,進士舉人數以百計,為官作宦卻無一貪墨瀆職、虧行敗德者,而清廉幹練,操守高潔者卻不勝枚舉。除了這些從本土走出去的傑出官吏,更有許許多多來自外地的清官廉吏,他們勤政愛民,深受海南人民的愛戴和懷念。而今明兩天,海蓮君將為大家帶來《海南廉吏傳》的系列故事,傳承他們的廉政精神。今天,我們先來說說那些給我們帶來瓊州清風,揚廉史冊的廉吏。
(海瑞故居還有一個別名「清正園」,這裡還是海南省一個重要的廉政教育基地。)
(海瑞被譽為中國十大廉吏之一。圖為海瑞故居的海瑞雕像。)
在海口市紅城湖旁邊的海瑞故居紀念園中,不但常年免費對公眾展出海瑞這位大明清官的事跡,那裡還有「中國十大廉吏」和「海南十大廉吏」的圖文資料,讓參觀者一飽眼福。
海南歷史上的廉吏何其之多,並未限於「十大」,既有本土走出去的傑出官吏,也有來自外地的廉明官員,他們身上的清廉、勤政和愛民之風,既是瓊州之幸,也是中國之幸。
在我國正在轟轟烈烈地反腐倡廉的風潮之中,古代海南廉吏的故事,不能說不起著正面、積極的鏡鑑作用。而重讀他們的故事,尚能萌生穿越時空的感動。
封建時代,自宋代以上,海南屬邊鄙蠻荒之地,罪臣宦謫之區,雖隸屬中央版圖,但守土之官每畏險遠,多有怠政待遷之意。更有甚者,專以搜括地方特產以賄賂朝中權貴求升遷。最典型者,如漢武帝末年的珠崖太守孫幸,徵調當地百姓上繳「廣幅布」,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奮起反抗,攻郡殺幸。又如唐代郡守韋公幹,抓捕百姓為奴,把官衙當作私家作坊,營造各類金珠寶貝,還劫掠過往商船,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但與這類酷吏相反的是,其時也有一些廉潔自守、造福地方的好官。如:東漢時期的僮尹,曾任儋耳(即今儋州)太守,不僅自身廉潔,還告誡僚屬毋貪珍賄,移風易俗,深受百姓愛戴;唐代的王義方、貶官海南,以詩書禮義教化百姓,使風俗變易,促進地方開化。
儘管宋元以前,海南的官吏多為貶官罪臣,也有不少貪官、酷吏,但與之相反的是,也有一些潔身自愛,造福一方的好官。
▌貶謫之地 不乏清廉官吏
唐德宗貞元初年,李復為廣州刺史,渡海至瓊平叛,奏請設立瓊州都督府,恢復地方治安,撫綏百姓。又教導當地百姓「陶瓦為屋」,改變瓊人住茅屋的習慣,變茅屋為瓦屋,以避颱風。
宋代張岐,宋真宗時以秘書丞出任瓊州知州。在他任上,禁止所屬官吏不能收受群眾的饋贈,以清廉自守,深得群眾的敬重。
宋代,瓊州的特產沉香為權貴階層的上等奢侈品,因此守土的地方官經常壓價收購甚至以勢搶奪,以上貢為名,勒索敲詐,成為地方民眾的一大禍害。神宗元豐年間,瓊州安撫使朱初平與劉誼向朝廷上奏,對此不法行為嚴加制止,免除了百姓的痛苦。同時,針對當時海南四州軍賦稅問題的雜亂現象,朱初平還上報朝廷,進行改革,減輕百姓負擔。
南宋初年,崔與之任廣西提點刑獄,浮海巡視海南。獎廉劾貪,成效顯著。當時,海南特產苦丁茶,州縣強徵作為貢品,又強徵婦人織吉貝布,一時成為民之大患,崔與之了解實情後,一律奏請罷廢。瓊州人感激他的善政,將他的事跡編寫成《海上澄清錄》。經過調查地方行政情況,他又上疏朝廷,言及地方十大弊政:一是監牢裡犯人過多,人滿為患;二是違法審查案件,刑訊逼供;三是犯人每因冤案致死;四是官吏貪贓枉法;五是老百姓受村官欺侮,承受的勞役不均;六是地方守軍到處騷擾百姓;七是濫追錢糧賦稅,苦逼百姓;八是到處抓人捕人,製造事端;九是奸詐狡猾的訟棍製造訴訟;十是州縣禍害百姓。後人將這十事刊刻成文,名曰《嶺海便民榜》。他曾將自己的從政心得書成座右銘:「無以嗜欲殺身;無以貨財殺子孫;無以政事殺民;無以學術殺天下後世。」可謂一代廉吏,風採昭然。
南宋末年,有紀應炎,任澄邁縣主簿,廉潔有守。曾有富人向他行賄,將銀子埋藏在大米中送給他。他發覺後,立即歸還並加譴責。後升任南海知縣。
宋代以前這些在海南地方留芳世代的廉吏典型,雖未完備,亦可見一斑。
明清兩代,海南人才輩出,進士、舉人數以百計,為官作宦無一貪墨瀆職、虧行敗德者,清廉幹練,操守高潔者不勝枚舉。除赫赫有名的海瑞外,不乏佼佼者。
▌ 本土廉吏 島外揚美名
而宋元鼎革之際,卻是海南歷史上「鳳凰涅般」式的「浴火重生」。由宋入元,再入明,可謂柳暗花明,奇峰嶔突。南宋末,當舉朝納降,神州陸沉之際,海南成為孤島,卻有南宋最後一任安撫使趙與珞率領海南人謝明、謝富、冉安國、黃之傑為首的義勇極力死戰,不肯降元,最後兵敗被施酷刑,車裂(即五馬分屍)以死!這一事件影響激烈。
對此,明代海南先賢唐胄曾感慨萬千:「苦節拒敵,亦不過斬首自盡而已,豈有若此裂殺之慘哉!」他認為,這是海南人丹心不泯的體現。他們不食官祿,只是普通老百姓,但在故國敗亡之際,甘心赴死,至遭酷殺,是何等的壯烈!唐胄認為這集中了華夏民族所有的忠烈精神。屈大均在《廣東新語》中也評價說:「宋末,瓊州人謝明、謝富、冉安國、黃之傑,從安撫趙與珞拒元兵於白沙口,皆被執不屈死。於是終元之世,郡中無登進士者。明興,才賢大起。文莊、忠介,於奇甸有光。天之所以報忠義也。」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稱海南為「南溟奇甸」,從此,海南不再是海外炎荒之地而變成了「濱海鄒魯」之區。
元代90多年間,海南士人沒有讀書出仕者,到了明清兩代卻異軍突起,仿佛天降群星,人才輩出。進士、舉人數以百計,並且為官作宦,無一貪墨瀆職、虧行敗德者,而清廉幹練,操守高潔者卻不勝枚舉。除赫赫有名的海瑞外,不乏佼佼者。
(丘濬)
丘濬,瓊山人,字仲深,諡文莊。明景泰五年進士。丘文莊公一生清廉自守,好學深思,學識過人。累官至內閣大學士(宰相),是海南諸賢中官職最高者。前人評價他一生有三樣別人達不到的優點:「自少至老,手不釋卷,一也;詩文滿天下,絕不為中官(即宦官)作,其介慎二也;歷官四十載,俸祿所入,惟得指揮張淮一園而已。京師城東私第,始終不易,其廉靜三也。」為官四十年,生活儉樸,所得的薪酬,多餘的他都用於公事。作為官封一品的宰相,在京城只有一小小的私第,且數十年不加修葺,低矮潮溼,毫不起眼。因為這一難能可貴的品質,京城的人都把他居住的地方尊稱為「丘閣老巷」。丘濬七十六歲時薨於相位上,朝廷贈給他的諡號為「文莊」,按《諡法》,文莊之義即「學問優長,老成練達;任事勇直,持躬廉介」,也可算得上名副其實,蓋棺論定。
(邢宥)
邢宥,文昌人,字克寬。明正統十三年進士。官至左僉都御史。邢宥一生的職責在於監察官員的行為,而他的所作所為,確實做到了「於官吏則獎廉能,黜貪懦,於民則杜奸宄,抑豪右」,使貪官汙吏望而生畏,豪強惡霸望風而逃。而「打鐵先要自身硬」,作為一代名御史,邢宥「稟性廉介,於人不少假借,外樸內明」,外表看似乎樸實憨厚,內心卻明敏異常,決不可欺。他不畏權貴,秉公執法,不留情面,不講私情。後在明憲宗時期,因看不慣官場的腐敗風氣,斷然要求退休歸瓊。退休時,「囊橐蕭然如書生時」,清貧告老,兩袖清風。
(王佐)
王佐,臨高人,字汝學。明正統丁卯科舉人。鄉試時奪禮經第一名(禮魁)。據說因為被妒忌者所沮,未能考中進士,但其學問文章,見識才情實超群不凡,為同輩所稱。又因他「持身廉而不激,事上恭而不阿」,不知逢迎拍馬,鑽營取巧那一套官場把戲,所以官職最高做到州府同知。又因為在官場上不能隨時俯仰,「低徊三郡二十餘年,一官不徙」。儘管如此,他在每一任上,均能廉潔自處,不佔絲毫,卻為當地群眾多辦實事、好事,為群眾所稱道。因為官場上不得志,王佐退休回鄉後,致力於讀書著述,一直活到八十五歲。前人稱他「詩辭和平溫厚,文氣光明正大,當比唐宋諸大家」。
(唐胄)
唐胄,瓊山人,字平侯。明弘治十五年進士。官至戶部左侍郎。一生政績顯赫。曾因不滿宦官劉瑾專權用事,憤而居家養母,不願出仕。至劉瑾被誅,才復官就職。唐胄生性耿介,敢於抵制不正之風。從不討好上司,以求升遷。對底層群眾卻充滿同情。他在家閒居期間,曾寫下《詠萬州藤作女工》一詩,大膽揭露官府不惜民力,為一己之私逼死女工的罪惡行徑,質問:「福星監司賢太守,民殃至是公知否?」這是他的同時代人中,最為傑出的詩篇。他又曾堅持傳統「禮法」,上疏反對嘉靖皇帝將自己的父母供奉於太廟的違制之舉,並因此而被逮捕下獄。可見唐胄其人不畏權勢、正直無私的「硬漢」品格。
鍾芳,字仲實,原崖州人,改籍瓊山。明正德三年進士。累官至戶部右侍郎。人稱其精於吏事,政績大顯。學術精通,凡律歷醫卜之書也無不通貫,為嶺海巨儒。鍾芳有很長一段時間參與廣西田州的平叛戰事,屢建軍功,「凡藩祿軍功之難處者,區畫悉得大體」,曾升任江西右布政使。鍾芳生性簡樸慎重,極少嗜欲,退休後,居家十餘年,不入城市。有人以個人私事登門請託辦事,鍾芳婉言拒絕,回答道:「我堅守個人的志節,就像寡婦守節一樣,怎能到了晚年會喪失個人節操?」
王弘誨,定安人,字紹傳。明嘉靖四十四年進士。累官至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一生清廉耿介,正氣凜然。他初入仕途時,正值海南同鄉海瑞被嘉靖皇帝囚於死牢,他不避嫌忌,親自給囚牢中的海瑞送醫送藥。他不畏權貴,對勢焰灼人而驕橫腐敗的名相張居正敢於批判,寫下《火樹篇》《春雪歌》等譏諷詩篇。他退休回鄉後,熱心於地方教育,捐己財以助學,創辦尚友書院,獎掖後進,不遺餘力。
雲茂琦,文昌人,字以卓。清道光六年進士。官至吏部郎中。雲茂琦一生,職位雖未至顯赫,但清廉幹練,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擒賊安民,平反冤獄,被百姓稱為「雲清天」。道光二十四年,雲茂琦告老還鄉,主持瓊臺書院。將自己多年積餘的官俸捐獻辦學。儉約正直,樂於行善,為世人稱頌不已。光緒元年被大臣舉薦,事跡被錄入清史循吏傳。
(薛遠)
(廖紀)
他們是明清兩代,海南本土最有代表性的廉吏典型,此外如薛遠、廖紀、林傑、唐絹、吳天挺、鄭廷鵠、林仕元、梁元龍等等,也都是名標青史的廉明官吏,值得後人景仰欽崇。這些瓊崖先賢,在他們的時代飽讀儒家經典,以仁政愛民為理念,為官作宦,以不貪為寶,以清慎為高,珍惜名節,矜持操守,共同形成了瓊崖一郡的廉政風氣,使中央朝廷也欽敬有加,在派遣來瓊的官吏時,也不得不考慮所派官員的德行。
明清時期,任官海南的外籍官僚,也每多可稱頌者,他們是廉吏,也是循吏,且不勝枚舉。他們的到來,實乃海南老百姓的福氣。
▌ 外來官員 多有廉政
陳新,廣西臨桂進士,明洪武六年任會同(今屬瓊海市)縣知縣。公正廉明,勤於政事。長期住茅屋當官舍,不以為意。閒時召集學生講課讀經,關心地方教育。
劉仕貆,明洪武十五年為廣東按察司分司瓊州。當時,海南漢黎雜居,民俗有以地方特產行賄官場爭取好處的陋習,且民風獷悍,若官不受賄,就使蠱術加害。仕貆為官清廉,他拒不受賄,但他卻能處處為民著想,減輕群眾的不合理負擔,大得民心,所以當地群眾並不因他拒不受賄而加害於他。
徐鑑,明宣德年間,任職瓊州知府,廉靜寡慾,孜孜愛民,有古循吏之風。在他任職期間,經常有朝中太監宦官到瓊州索要地方特產如沉香之類,徐鑑都加以拒絕。為防止這些宦官借視察州縣之名到下面搜括,他特地派人騎馬跟隨,監視他們。這些貪官看到徐鑑嚴正不可犯,只好收斂,不敢為非。
徐瑄,明正統進士,景泰七年,為監察御史,渡海駐瓊。他在巡視海南期間,所到之處,嚴禁下屬借接待行賄,僅以自己的薪水所得供給飲食,無多餘需求。且嚴辦貪官,擒拿奸吏,官民畏服。
瞿俊,明成化五年進士。弘治四年備兵海南,廉潔自持,嚴於律己。在海南期間,有貴官家屬違法橫行,瞿俊依法嚴辦,不講情面。又有富家子弟恃勢來訪。瞿俊飲食招待之餘,防他借名擅行違法之事,特令官員將他遞送出境。曾經有一縣令憐他清貧,送錢給他,他拒絕不收,縣令又多加錢,派一小吏給他送去,俊大怒,要抓那小吏送官府追究。小吏只好逃走。後瞿俊因病退休,家貧,「有圖書數百卷而已」。
方向,明成化十六年進士。正德年間任瓊州知府。在任期間,廉潔正直,不謀私利。瓊州有供王室之用的珍珠池,管珠池的太監韋眷,在瓊時勒索民間,橫取財物,方向嚴禁下屬不得供給。韋眷見方向如此嚴正,只好收手。方向入朝拜謁時,發覺他的僕人中有人私藏一珍珠賣錢,方向搜出,投入海裡。
潘楠,明萬曆年間任儋州知州。清廉自守,凡州裡要興建公益建築,他都用自己的官俸,不用群眾捐攤。舊時地方規定供奉官員的各項不合理開支,全部裁掉。按規定罰沒的款項一律歸公,不入私囊。日常生活之間,穿粗布衣,吃粗糧,有普通人也難以堅持的樸索作風。最後後卒於任上,儋州百姓哀悼不已。
朱之光,清順治十二年任瓊州知府。時當明清鼎革不久,瓊崖地方常有散兵遊勇強奪民居,強佔民田,因此一時訴訟紛起。他的前任又不能及時裁決,至使積案如山。朱之光慨嘆道:「民有屋,己不能居而僦以棲身;民有田,己不能耕而糴米餬口。訟之官而官不能別其曲直,則安用長官為?」於是勉力辦案,一個月功夫辦全部辦結。辦案過程中,無須疾言厲色,用刑鞭打而百姓自服,直言不諱,因此全島沒有不白之冤。當時,海南地產沉香等貴重的地方特產,地方官吏每強徵百姓,多方收羅以賄賂上司。朱之光一概行令禁止。其他善政也為群眾所津津樂道,傳頌不衰。瓊州人因此收集成書,名曰《海日澄清記》與宋代崔與之的《海上澄清錄》前後輝映。
李景沈,廣西臨桂進士,嘉慶十九年任瓊州知府。他清廉節儉,潔己愛民。有事下鄉時,一切費用,都是自個兒掏腰包,分毫不取於民。有案件發生,及時處理,不留冤獄。禁止行賄官府,以達私情。後升任羅定直隸州知州。
此外,尚有羅傑、林床、楊護、胡訓、蔣科等等,都登錄地方志乘,傳頌不衰。(林冠群)